慕容凰蒼白了臉，不停的低聲吃吃的笑著，笑得沒心沒肺。他腦海裏浮現的，總是母妃那張絕美的臉。

    你心裏真正喜歡的，是溫婉如水的女孩子，而不是像我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家夥。你等啊等，等了好久；終於得到了一個真正的女孩。你歡喜極了，嗬護她，捧著她；生怕她受到一點點傷害。我那個時候，常常躲在角落裏，看著你對她露出的笑顏，在想，母妃，這是為什麽呢？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嗎？為什麽別的妃子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希望生男孩；而你卻巴望著要個女孩呢？

    你如此深愛的女孩，卻突然死了，為了保護你不喜歡的那個男孩，你一直把他當做女孩來養的那個男孩。

    你那個時候一定在恨我吧。

    慕容凰吃吃的笑著，如果母妃還在世的話，我該如何問她呢？是我要恨她把我變成了這副模樣，還是她該恨我讓她失去了心愛的女兒？

    “慕容凰，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想要像這個樣子活著，為什麽不請求皇帝陛下，讓你不要再穿成女孩的裝扮呢？”寒墨語問道。

    慕容凰不屑的一笑，“哼，你以為，他們想讓我變成皇子，我就是皇子，他們想讓我變成公主，我就是公主嗎？哈哈……你以為，被這樣養了十幾年的我，還能夠變回來嗎？更何況，我現在被人壓在身下做著齷蹉的事情，跟一個賣笑的女子有什麽區別？我還有臉變回男裝嗎？”慕容凰笑得一臉的慘白。

    “慕容凰……”寒墨語在背後喊著他的名字，慕容凰卻大笑著揚長而去，長長的衣袂隨風飄起。

    亭子內隻剩寒墨語怔怔的站著，凝望著慕容凰遠去的背影。空氣裏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蘭花香味。

    慕容凰出了寒府，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記得自從妹妹慕容雪死去之後，他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他大聲的哭泣著，站在街上，絲毫不能顧及來來往往人群驚異的眼神。就這樣，在眾人的圍觀下和好奇、同情的注視下，這個哭泣著的白衣美少年，終於哭夠了似的，一步步走開了。

    我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呢？因為妹妹的死，是我童年以來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還是因為我恨，所以我要用這樣的手段來折磨自己，向我死去的母親複仇？慕容凰就那樣癡癡呆呆的拖著步子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著。宮裏的侍衛們擠過圍觀的人群，衝過來將慕容凰按住，捆住了手腳，扔進了一頂轎子中。慕容凰就那樣傻傻愣愣的任憑他們擺布，絲毫沒有抵抗。

    轎子被抬起來了，一晃一晃的，很舒服。慕容凰倚在那裏，他知道，自己又會被送回那個幽深可怕的皇宮，麵對那個自己憎恨的人。他也許是感到累了，頭越來越低，竟倚著轎子睡著了，睫毛還掛著淚珠。他微笑了；他一定在做夢，美好的夢。那又是怎樣的夢境啊？

    他夢見了慕容雪，他死去的妹妹。他不安的動了動身體。侍衛們已經將他帶回了皇宮，將他從轎子中抱出，輕輕放到了皇帝寢宮的龍榻上。皇帝苻堅走了過來，坐在床邊凝望著這個孩子，說了聲：“你們都下去吧！”

    慕容凰卻躺在龍床上，做著一個縹緲的夢。

    漆黑一片。在光影斑駁的路上，慕容雪蹲著哭泣。身後拖著長長的黑影。慕容凰想接近她，卻總走不到她身邊。

    “哥哥！”慕容雪哭著。“慕容雪，哥哥好想你。”“哥哥，我也好想你。我一個人呆著，好害怕。那裏好黑，好冷。我好想家，好想母妃，好想你。”“是我不好，應該站出來保護你的人是我才對。”“哥哥，我好害怕。我好寂寞。帶我回家，好不好？”“好，我帶你回家，我們這就回家，好不好……”慕容凰想要走過去伸手拉住妹妹。

    慕容雪卻忽然飄了起來，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拉拽；她哭喊著，哥哥，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慕容凰想要伸手拉她，但是，她卻像一隻晶瑩的蝴蝶般，越飛越遠，一下子消失了。

    慕容雪~~~~~~~~~！！

    慕容凰抬起頭，那棵櫻花樹正繁花似錦。花瓣紛紛揚揚的墜落，像雪花一般飛舞著，親吻著慕容凰的臉頰，掉進他的衣領。淚水卻像瀑布一般，從慕容凰的臉上滑下。

    慕容凰哭泣著抽噎著醒來，竟捂著胸口久久不能平靜。他發現自己淚流滿麵，被皇帝擁在懷裏。

    “凰兒，做噩夢了嗎？”皇帝陛下在慕容凰的耳邊輕聲問道。他總是喜歡叫他的乳名。他擁抱著這個孩子，覺得這個孩子像一隻斷了翅膀的蝴蝶。

    慕容凰此時卻安靜的伏在他憎恨的那個人的懷裏，又陷入了回憶。記得，妹妹慕容雪死後不久，雲妃生了個孩子，是個女孩，卻像極了慕容雪。那個時候，他開心極了，每天都跑去看那個小妹妹。

    可是，這樣的日子卻沒過多久，就被打破了。隨著燕國被攻破，秦國大軍長驅直入勢如破竹，攻進了皇宮，勢不可擋。慕容凰至今還記得，那場血腥的屠殺場麵，到處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妃子們隨著宮人們逃的逃，死的死；有的投湖自盡，有的跳井自殺，有的服毒而死；而更多的人，成了像狼群一般撲過來的秦國將士刀劍下的亡魂。

    慕容凰還清楚的記得，雲妃被亂刀砍死的時候，懷中還緊緊護著那個像極了慕容雪的嬰孩。慕容凰撥開四散而逃的人群，衝過去抱那嬰孩的時候，卻見一名士兵一刀下去，鮮血飛濺了出來……

    絕望的慕容凰發瘋一般哭叫起來，卻被那些士兵死死的拖走，一直拖到了大殿。那個時候，母妃正大笑著，飲下了一杯毒酒；而那個渾身散發著淩冽氣息的敵**官，正緊緊的抱著母妃。那個人，便是寒墨語的父親，秦國的大將軍寒禹覺。

    而下了這道殺光燒光命令的，就是眼前這個不斷侵犯索求著自己的大魔頭，秦國的皇帝。而自己，麵對著滅族的仇敵，卻隻能眼睜睜的咬著牙在他身下承歡，而無能為力。

    慕容凰笑了起來，在皇上不解的眼神中，用力推開了皇上，忽然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