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一敵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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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陽光斜斜地照在石決明的臉上,將他的半張臉打磨得光燦燦,如果他就這樣坐著不動,而讓別人看不到他脖子以下的地方,無可否認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

    周一上午照例是公司高級管理人員會議,石決明認真地傾聽各部門經理的匯報,張蓼則在旁邊飛快地用筆記錄下來。石決明極少說話,更多的時候是在聽,隻有聽才能聽出問題來。

    這個時候大廈樓下早鬧得雞飛狗跳。

    十幾個保安拿著電警棍神情戒備地守在大廈門前,防止憤怒的村民衝進大廈損壞財物和對公司員工造成人身威脅。

    交出凶手,讓石決明滾出來。”

    殺人償命。”

    人群中有個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罵得尤其賣力,他一邊罵,一邊向公路上張望,好像在等待什麽人。過了一會來了一部麵包車,車上跳下一個穿著黑T恤的男人,手裏握著半塊磚頭,隻見他若無其事走進人群,走到絡腮胡子身後,兩個人挨著低語。

    兄弟們都在這裏嗎?”

    來了,都裝成村民,老大到底怎麽說,不能老讓兄弟們動嘴罵啊,到底幹不幹架。”絡緦胡子急得很。

    當然幹架,不弄出點事怎麽對得起大老板的錢,老大吩咐了要讓石決明好看。”說著,黑T恤男子將手中的半塊磚頭塞到絡腮胡子手裏。

    好。”絡腮胡子接過磚頭掂著重量,咧著兩瓣肥厚的嘴唇道:“這下有意思了。”

    他將半塊磚頭藏在襯衫的長袖中,忽而堆出滿臉笑容,徑直走向前麵的保安。“兄弟,我知道你們也是為別人做事,但是你們公司確實把人打死了,我看你們還是派個人進去勸勸石總出來說個話,不然這些人是不會走的,你看這麽多人在看著,對你們公司影響也不好啊,再說他們也隻是要討個說法,不為過吧。”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一時讓那些保安都猶豫起來。說實在他們心裏也很惶恐,他們不過也才十幾個人,而對方來的人至少有三四十,到時要是惱了一齊衝上來哪能抵得住。

    張哥,你看要不要去告訴石總一聲,總這樣也不是辦法。”一名保安果然鬆了嘴。

    那叫張哥的是公司保安部的經理,此時也沒什麽主意,隻得道:“好,我去找石總。”他說著,轉身走向玻璃門,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那絡腮胡子男人的身體突然從他的身後衝過去,然後藏在袖子中的磚頭砸向玻璃門。

    隻聽嘩啦的一聲響,玻璃被砸下一大片來,那張哥氣壞了,手中的電警棍毫不猶豫地掄到絡腮胡子的後背。此時混在村民中的黑T恤男子大聲喊道:“打人了,保安打人了,保安要殺人滅口了,大家快幫忙啊。”

    他的話音剛落,幾名滿臉橫肉身材粗壯的男子便掄起棍子凶神惡煞地撲上去,其他人雖然還不清楚是怎麽打起來,但看到保安先動手打人,頓時也氣憤地擼起拳頭。

    一時劈劈啪啪響個不停。

    都停下吧。”

    輕如柳絮飄落的聲音,仿佛一聲驚雷響徹在眾人的心頭,大家下意識地都停住手,眼睛瞪著從電梯緩緩走來的那個人,說他是個男人吧,他偏偏隻有一米多高點;說他是個兒童吧,但他那張臉明顯有三十歲,和三十歲男人才有的睿智和沉穩。

    門前落滿了玻璃碎屑,還有一些散落的血跡,不知是誰被飛濺的玻璃碎屑紮傷。石決明昂首挺胸邁出去,外麵的人立即把他團團包圍起來。那穿黑T恤的男子趁機叫道:“這個侏儒就是石決明,就是他逼我們離開家,強拆我們的房,打死我們的親人,大家不要放過他。”

    隨著他一聲吆喝,一個死者的哥哥衝到石決明麵前,掄起拳頭打下去,石決明用雙手托住他的拳頭,笑道:“這位大哥,我不是要攔你打我,隻是你看我這樣的身板怎麽安放你的拳頭,你要先想好打哪裏才行。”

    那人瞧著他矮小的身軀,又看看自己的拳頭,確實他整個人也隻有自己十來個拳頭那麽大。周圍的人也不禁笑開,頓時氣氛輕鬆不少。

    黑T恤男人凶狠地咬著牙,擠上前叫道:“不能放過石決明,石決明最狡猾,想想他拆我們房子,打死我們親人。我們和石決明仇深似海,血債血償。”說完,他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落下來。

    眼見那巨大的拳頭就要落到石決明的頭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隻手抓住黑T恤的手腕,一個冷漠的聲音道:“打他和打一個孩子有什麽區別。”

    黑T恤轉頭一看,隻見一個年輕姑娘冷冷地瞧著他,而她瘦削的手正抓著自己的手腕。“我打侏儒關你什麽事,難道這個侏儒是你的相好。”

    這樣的風言風語其實在公司一直盛行,本來連翹也不在乎,可是此時從這個黑T恤的嘴中說出來就讓她感覺受到了嚴重的汙辱,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連翹雙手向外一扭,隻聽骨頭咯嚓作響,黑T恤被連翹抓住的兩條手臂像扭麻花般由內向外被旋轉200度。“我最討厭嘴巴不幹淨的人。”連翹一腳踢向他的小腹,頓時黑T恤跌出三四米遠。

    你今天遲到了。”石決明笑得合不攏嘴。“不過,你來得很及時,我考慮是否扣你薪水。”

    連翹黑著臉,這個時候石決明還惦記著扣薪水,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忽然瞧到黑T恤對著人群中使眼色,便見五六個神色凶狠的男子手持鐵棒跳將出來。

    你快走開。”連翹不由分說將石決明推到一邊,此時鐵棒迎麵劈到,連翹身子向下一沉,然後迅速地向外竄出,掐住最近的那名男子的手腕,瞬間就將他手中的鐵棒搶過來,鐵棒在她手中飛速旋轉一圈便指向那男子的腳尖,便聽得那男人抱住腳痛得哇哇大叫,竟連眼淚鼻涕都出來。

    打死她,打死她。”黑T恤氣極敗壞地大喊。

    連翹將手中的鐵棍舞得滴水不漏,銀光萬朵,一時那幾名男子根本近身不得,他們本來就不懂武術,一味靠著蠻力,當遇著真正的武術好手隻能束手無策,隻是不停地高聲嚇唬連翹,卻沒人敢近前。

    你們這些蠢材還不快點給我上,你們還怕打不贏一個臭女人。”黑T恤咬牙切齒,他差點被連翹扭斷手臂,又挨了一腳,心裏對連翹實在是恨之入骨,吃其肉喝其血才好。

    這幾名男子大概有些怕黑T恤,相互望了一眼,便一齊舉起鐵棍劈下來。連翹冷笑著,手中的鐵棍往地麵一點,整個身體向上縱去,然後單手倒立在鐵棍之上,霎時五六根鐵棍從四麵八方都劈在這根鐵棍上。不等那幾個男子反應過來,連翹掄起鐵棍轉出碩大的一個圓,隻聽乒乒乓乓幾聲巨響,那幾個男子隻覺虎口一麻,手裏的鐵棍竟握不穩脫了出去,隨後被連翹的一腳秋風掃落葉給掃倒。

    還要打嗎?”連翹皺著眉頭。

    打啊,上啊,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黑T恤氣得額頭青筋暴出,隻恨不得上來掐死連翹。

    公路上傳來警車鳴笛呼嘯的聲音,黑T恤忽然麵色一變,朝那幾名男子揮揮手,幾個人急切地衝出人群。但隻跑出幾米遠,三台警車便在麵前停下來,二十幾名身材高大的警察攔住他們的去路,緊接著鋥亮的手銬戴在他們的手腕。

    所有人都驚呆了。

    此時公路對麵大廈的樓頂佇立著一高一矮兩道人影,矮個的是個年輕女子,瓜子臉,紅撲撲的櫻桃小嘴,穿著一襲紅色的吊帶長裙。高個的是名男子,挺直的鼻梁,一雙眼睛明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那男子手中舉著一副望遠鏡正在朝對麵看,鏡頭中的人在不斷變換,最後固定在一張美麗的麵孔上。他仔細地看著這張麵孔,甚至連皮膚上的細微毛孔都沒放過,看著她蹙起的眉,看著她海水般幽深的眼眸,還有那兩瓣緊緊抿起倔強的嘴唇。

    可別偷看女人哪。”他身旁的女子咯咯地嬌笑,說著,便將水蛇似的滑溜柔軟的身子掛在他的身上,花瓣似的嘴唇貼著他的麵頰滑過,輕輕地咬住他的耳輪。

    別鬧了,良子。”他的眼睛仍看著對麵,此刻對麵大廈下麵的人已經走得幹淨,忽然他便有一陣失落。

    良子從他身上跳下來,瞟著他不滿地道:“看來你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想我的身體裏到底流的是什麽血。”他昂起頭看著天空,天空的藍色襯得他的眼眸如湖水般澄清。

    你胡亂想些什麽。”良子有些生氣。

    他笑了笑不再說話,天空中有個小黑點在移動,待那小黑點移近卻是一隻黑色的大蝴蝶,他饒有興趣地伸出修長的手臂,那隻蝴蝶先是繞著他的手臂打轉,後來便歇在他的食指上。

    突然從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劇烈的咳嗽,身體隨著這聲咳嗽明顯地一晃,那隻蝴蝶便受驚地飛遁了。他似乎咳嗽得非常厲害,捂著胸口,身軀略彎。良子擔憂地看著他,不停地用手拍著他的後背。

    好半天他才站直身體,道:“良子,我沒事了。”

    你的身體……”

    良子忽然警覺地繃直身體,從後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走得很快,但是聲音卻極輕,她凝神傾聽,很快便聽出來人是兩個人。

    來的果然是兩個人,兩個男人,一個三十多歲,相貌斯文,戴著一副大黑框眼鏡,十足書呆子的感覺。另外一個二十四五歲,人高馬大,從左眼眉弓至鬢角有一道刀疤,這人看起來倒像是個黑社會。

    你們誰是天蠍,我們老大來了。”那臉有刀疤的人粗聲粗氣地道。

    良子沒有回頭,她身旁的那名英俊男子嘴角微微一笑,閃電般地轉身,眨眼便來到刀疤臉麵前,瞬間一記拳頭揮出。

    我最討厭沒有禮貌的人。”

    一朵風幹的櫻花從空中緩緩飛落,傳言櫻花花瓣越紅,其埋在樹下的亡靈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