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夜入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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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在指縫間流逝,一壇老酒和秋末初冬的慵懶,一切是那樣不知不覺。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對嚴灼心而言,尤其是最後的時光是那樣短暫,反之對於那些等待結果的人來說,時光卻又格外漫長。
世道輪回因果報應,既是事在人為,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泰仁山莊二十年遠走關外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全拜洛樹雲所賜,洛樹雲既然處心積慮想得到洛河圖,程不歸並拱手送上,洛河圖成為洛英山莊的隨葬品當是送給洛樹雲最好的禮物,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好讓洛樹雲嚐嚐家破人亡是種什麽樣的滋味。
程家人為報當年滅門之仇籌備了二十年,程少依為點起這把火做足了功夫,直到今天,幾乎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可謂萬事俱備。
陰謀畢竟是陰謀,這樁複仇的宏大計劃看似天衣無縫,偏偏程少依天良未泯,逃不掉內心的責罰,在無辜亡魂麵前怎能無動於衷?嚴灼心的出現在她心中種下溫暖的種子,她們之間的感情逐漸升華,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又像前世就結下的不解之緣,她不願嚴灼心看到她不擇手段的樣子,可她知道自己逃不脫命運的糾葛。
赫裏術不失時機的出現徹底打亂她的心。當一切美好的事都成為過去,她一個人品嚐著失敗的苦果。等她從自己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天氣放晴,馬上就是見分曉的時候。
白駝宮高高的城堡上一覽眾山小,輕風吹打著程少依失魂落魄的心,大鵬王的麵子是不能不給的,三個月的時間是短了點,可什麽事能難得了天玄閣?當初設計一切的時候,她也沒有想到能和嚴灼心成為這麽好的朋友,要怪就怪小公子嚴灼心的名聲太響亮。
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隻好見機行事。嚴灼心到底在哪裏?程少依多希望此刻嚴灼心就出現在眼前,她們一起喝杯酒,聊一聊心事,那是多快活的事。
程少依心中鬱鬱不得,嘟嘟嘴喃喃道:“嚴灼心呀嚴灼心,你到底去哪了?你要是再不來,可別怪我不幫你......”
其實,在計劃當中,到現在這個時候嚴灼心已經沒有用,沒有用的人隻有一個結果。如果不是她和嚴灼心的交情,為確保計劃萬無一失,原本打算將嚴灼心除掉,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她天生為複仇而生,她愛的人不愛她娶了別的女人,二十年來她從沒有一個真正知心的朋友,可惜像以前那樣與嚴灼心喝酒聊天的日子隻怕不會再有,如果真是那樣,不免遺憾。
“姐姐、姐姐......”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回頭一看,寶娃左手拿著布老虎,右手正拽著她的衣角天真的看著她。
孩童天真的目光是世上最美的語言,寶娃不會記得那天剛來時程少依給他們母子難堪。在寶娃眼中,他看到的隻是一個滿懷心事脆弱的靈魂。
就衝寶娃是赫裏術和古麗的孩子,程少依本該恨他的,至少應該討厭。孩童的心靈是最純潔無瑕的,是沒有一絲雜念的,此刻程少依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那份感動不止源於一句孩童的問候,更因為世風日下,人與人之間已經沒有多少真心實意,也許從今以後,她不會再遇到這樣甜美的純真。
程少依忽然喜愛起眼前的寶娃,她慢吞吞蹲下來摸了摸寶娃的臉,寶娃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看著她輕聲問道:“姐姐,你不開心嗎?”寶娃把手裏的布老虎遞上去道:“這隻老虎給你,隻要姐姐開心。”
一個呀呀學語的孩子能把最珍貴的玩具送給你,那是多大的信任。驚喜從天而降,淚水在眼角打轉,程少依甜甜笑著接過布老虎道:“那我就不客氣咯。”她笑著把布老虎藏到身後去。
寶娃年幼,他身上盡顯孩童的天真,孩子的天真不是出爾反爾,是純粹的信任和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寶娃把心愛的玩具給了程少依,他雖然不懂事,但知道與別人分享歡樂,這樣的舉動是想表達一個孩子對喜歡的人的重視。聖人說,人之初性本善,高尚的品質是與生俱來的,每個人都把天真留給童年,寶娃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心機城府,孩子的童心是最清白的,給了別人的東西他又怎麽會要回去。或許在別人看來他做的事渺小如一粒沙子,這粒沙子卻光芒四射,透露出的是一言九鼎無怨無悔的俠義本色。
陰謀遮蔽了程少依的內心,她忘了自己有過童年,那時候的她和寶娃一樣可愛、一樣天真無邪。時光殘酷如刀劍,其實世道從未變,變的是人心,和寶娃的誠懇相比,她應該感到自歎不如。
一身紅衣出現在寶娃身邊,接著聽到古麗輕聲道:“其實你是個好姑娘,你身上一點也沒有黃金之城大小姐盛氣淩人的頤指氣使,你隻是任性罷了。”大好的心情讓古麗攪沒了,自己是什麽樣的人還輪不到古麗評理,程少依臉一沉站起來。古麗並不是想討好她,隻是想和她把話說開,免得大家心中都不好過。古麗輕輕一笑接著道:“話說回來,世間的女子到了你這個年紀哪個不是任性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一心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獨自一人在大漠上闖蕩,殊不知江湖險惡,其中的酸楚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反而羨慕你生來衣食無憂,一家人能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有個那麽好的父親,有疼你的哥哥、嫂子。”古麗忍住看了眼寶娃道:“寶娃是我的一切,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親口對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沒有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如果時光能重來,她當真願意拋下一切隻要和赫裏術在一起?老實說,這種話不過是她在古麗麵前顯示自己的決心以寄托曾今那份刻骨銘心的戀情,順便想用這樣的話傷古麗的心。然而,效果不見得有她想象中好,她的話不但沒有給古麗造成困擾,反而庸人自擾害得程不歸、程少度、藍月為她擔心了許多天。可想而知,當她說出那番話的時候站在門外的程少度和藍月是怎樣的心情。
家人當她是掌上明珠,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就連自己的性命都是母親舍命給的,百事孝為先,她怎麽忍心說出那種話?程少依追悔莫及,如果真要她選擇,她永遠隻會選擇家人。當然,她相信就算她任性的選擇傷害家人,家人也不會怪她,還好上天不是那樣無情,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
古麗說的一點沒錯,她是應該被別人羨慕,因為有家人的存在,她擁有太多太多,不止是衣食無憂,更重要的是理解和包容。無論她做錯什麽,包容她給她依靠的永遠隻有家人,就拿那段最痛苦的時光來說,是家人陪伴給她溫暖,她才有信心逐漸走出陰霾。倘若她隻顧自己快活,不顧家人的感受,那她真的是狼心狗肺,該遭天打五雷轟。而今,她再也不會輕易說出那種傷人的話,做為程家的女兒,她隻有一個心願,讓程不歸開心,完成程不歸的夙願,為泰仁山莊血洗冤仇。
作為情敵,也作為那段感情失敗的一方,她沒有把古麗和寶娃碎屍萬段,反而讓人好吃好喝伺候著,已經格外容情。隻要古麗和寶娃肯乖乖呆在白駝宮,她們想去哪沒人幹涉,要是想逃跑,那就隻能是另一種待遇。
古麗是聰明人,白駝宮把守嚴密,她知道帶著孩子根本別想逃出去。況且程少依不是一般的女子,在恩怨麵前分得清是非,程少依之所以將她和寶娃抓來不過是咽不下那口氣罷了,不會把她怎麽樣,要是此行能解開程少依的心結,豈不是一樁好事。
隻可惜程少依心高氣傲,見到古麗並想起自己是個失敗者的事實,古麗的示好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心中反而升起厭倦。在感情麵前程少依做不到灑脫,雖然她知道留著古麗和寶娃無異於自尋煩惱,卻不肯放古麗、寶娃離開,她這樣做無非是想再見赫裏術一麵,往事如煙,她想聽赫裏術親口告訴她當初為什麽選擇古麗而不是自己。事情到了今天,不管古麗說什麽,她們之間總躲不過話不投機半句多,程少依沒有回答,她將布老虎塞回寶娃手中,煞有介事轉身離去。
剛邁開腳步沒走幾步,程少度將她喊住道:“妹妹,爹讓你去一躺,他和我們有事商量。”這個時候找她去無非是商議接下來的行動計劃,程少依心中犯起嘀咕,如果嚴灼心再不出現,她要怎麽樣才能把這個謊圓過去?
來到大殿時,程不歸與藍月已經在等候,程家兄妹一同走進去雙雙拱手向程不歸問候,之後程少依開口道:“爹,你找我?”
程不歸臉上有些焦慮的神色迎上來道:“少依,爹有些事想和你商議。”
程不歸愁從何來她能看透,程少依道:“爹,有什麽事你盡管吩咐。”
見程少依愁眉不展,程不歸歎一聲換了話題,一臉慈愛溫情道:“少依,爹一直以為時間能夠抹平所有的傷疤,沒想到三年了,你對過去的事情依然不能釋懷,世上的英雄好漢多的是,他對你無情,你何必對他念念不忘?你要是心中有氣就一劍把那個女人殺了以解心頭之恨,如果你不忍下手,依爹看來,不如盡早將她送走,免得自尋煩惱。”
程少依笑得很勉強道:“爹爹對娘一片深情,娘死以後你孤身一人二十年不在另娶,爹對娘這番深情厚誼,無論如何少依都沒法和爹相比。”
這話聽起來令人苦澀,程不歸“哎”一聲慚愧的道:“世上最難得的莫過一個情字,都是爹的錯,教你什麽不好,偏要教你重情重義,當初爹要不是因為重信義,你娘就不會死,程家不至於落到如此田地。”說到這,程不歸忍住閉上眼角。停了停他咬緊牙關對程少依道:“少依,眼下對於我們程家而言是關鍵時刻,爹是怕你為情所困誤了大事。”
程少依不答,程少度接上話道:“爹,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把那個女人帶回來,我原本是好心,想給妹妹出口氣,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樣子。”
程不歸一擺手道:“罷了,眼下先別說這些,談大事要緊。”他慢騰騰走到程少依身邊道:“這半個月,嚴灼心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少依,你說過嚴灼心已經懷疑上你,我擔心天玄閣已經查到是我們劫了天下鏢局的鏢,如果嚴灼心把洛河圖失蹤的真相公之於眾,到那時,別說是報仇,我們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當初你就不該心軟,該一劍殺了他。”
程少依一想道:“爹的擔心是多餘的,天玄閣有天玄閣的規矩,嚴灼心行事一項拿錢辦事,何況我們手裏有足夠的籌碼,爹你放心好了,他一定會來的。”
關嘴上這麽說,怎麽能讓程不歸安心?程不歸急了道:“我聽說洛樹雲已經決定把洛詩禾嫁給他,武林盟主的女婿地位何等尊貴,美色地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難道嚴灼心一點也不動心?少依,爹知道你和他共過患難,可江湖險惡,你怎麽就那麽信任他?”被這樣一問,程少度和藍月一起打量著程少依,女兒家的心思不說她們都懂。程不歸恨恨道:“小公子嚴灼心要是英雄好漢那倒也罷,他偏喜歡打聽別人的秘密,拿別人的隱私抬高自己的身價,為一點蠅頭小利就能出賣他人,這樣的人令人不齒,他能出賣別人,就能出賣你,難道你真想眼睜睜看著我們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嚴灼心是什麽人豈能憑江湖傳言妄下結論,程少依與他相交甚深,最明白他的為人,要不然她還把花依怒等人抓來幹嘛?眼下嚴灼心不知去向確實讓人焦慮,程少依要是再跟著攪和,豈不是火上澆油,程不歸就更難安心。於是,程少依心平氣和道:“爹,事已至此,著急有什麽用呢?你想殺了他,也要等他來了以後,再者說來,洛詩禾不是在我們手裏嗎?就算他想做洛英山莊的女婿,那也得問問爹答不答應。”此言一出,程不歸豁然開朗,一顆搞吊的心放下不少。程少依冷冷一笑接著道:“爹,聽說你的那些老朋友都到了采石城,他們既然來了,爹你怎麽能不盡盡地主之誼?少依有個提議,不如發出請帖,請他們三日後到白駝宮做客,爹也好和他們敘敘舊。”
程家父女同心,程少依的用意程不歸一聽就明白,哈哈大笑一聲道:“少依,就按你說的辦。”程不歸抬頭望向程少度道:“少度、藍二,這件事交給你們去辦,你們拿我的帖子去請那些人,就算爹三日之後我在白駝宮設宴,請他們務必光臨。”
二人一拱手,程少度道:“孩兒這就去辦。”說罷一起退出大殿。
等程少度走了以後,程不歸拍拍程少依的肩膀道:“少依,你真是爹的好女兒,有你在身邊,爹有什麽不放心的。”這對父女同仇敵愾感情至深,一起微笑出來。程不歸接著對程少依道:“你抓了洛詩禾,爹一直沒有見到她,你去把她帶來,爹是該見見這位洛家大小姐。”
程少依拱手道:“是。”
來到關押犯人的地牢,命看守地牢的武士打開牢門,程少依大搖大擺的大步走進去,花依怒與洛詩禾已無剛進來時的銳氣,仇人相見波瀾不驚。那是當然,二人被囚於此地多日,飽受嚴冬折磨,再高傲的心氣也快被時光磨平。袁虹看上去起色好了許多,看來當日給他的療傷妙藥起了不錯的效果。
程少依不屑於顧的神情瞧了花依怒、洛詩禾一眼徑直走到關押袁虹的牢門外一笑道:“袁兄氣色好多了,看來恢複得不錯。”
袁虹一拱手道:“多謝嚴兄的藥。”
程少依眉頭一皺道:“這話在下就聽不明白咯,袁兄你該不會是忘了吧,是我們把你抓到這來的。”袁虹本不想點破此事,不想程少依主動提及,反而讓他措手不及,就好像理虧的反而是自己。程少依轉身走到花依怒麵前,隻是輕輕一笑,接著並來到洛詩禾麵前。程不歸剛才的話也許說者無心,她卻聽者有意,見到洛詩禾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她喃喃道:“按理來說,白駝宮和洛英山莊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應該把你殺了才對,不過義父大人有大量有心和洛英山莊重歸於好,我這個做女兒的怎麽能違背他的心願呢?”她停下來想了想道:“洛河圖遲早是洛英山莊的,別人摻和是別人的事,洛大小姐你幹嘛也跟著摻和?你可不能怪我呀。”這話是對洛詩禾說的,也是對花依怒和袁虹說的,好讓她們知道為何落到這般境地。說到這,程少依大喝道:“來人。”外麵看守牢房的牢頭聽命走進來,程少依道:“把牢門打開。”牢頭即刻打開牢門,程少依轉過身道:“走吧洛大小姐,義父想見你。”見洛詩禾一動不動,程少依停住腳步回頭冷冷對洛詩禾一笑道:“洛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貴,我想,你不會是想一直呆在這裏吧?你要是願意呆在這,我可不介意。”她說完並走出去。傻子才會呆在暗無天日的地牢當中,洛詩禾固然有氣,卻不會不識抬舉,這口氣她先忍了,跟在後麵走出地牢。
又回到大殿中,程少依拱手道:“爹,洛大小姐帶來到。”她一揮手命人將洛詩禾帶進大殿,同時退到一旁。
洛詩禾的美貌確實非同一般,程不歸第一次與她相見,不覺眼前一亮。然而,二十年來程不歸心如止水,再漂亮的女人在他眼裏都比不過他死去的夫人,他心裏隻有仇恨,在仇人的女兒麵前出奇的頭腦清醒。
道亦有道,程不歸老練的耍起手段,他哈哈大笑一聲迎上去道:“洛家侄女大駕光臨,白駝宮蓬蓽生輝,程某與洛兄二十年未曾相見,不知洛兄近來可好?”
洛詩禾瞧了程不歸一眼,世上表裏不一笑裏藏刀的人多的是,洛英山莊和泰仁山莊仇深似海,程不歸真的能不計前嫌鬼才相信,哪怕程不歸笑臉相迎就在眼前。程不歸這聲侄女倒叫得親切,可他心裏想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話又說回來,程不歸笑臉相迎,不管是不是沒安好心,總不能駁了他的麵子,免得自討沒趣。
洛詩禾微微一笑道:“多謝程世伯掛念,家父一項很好,他時常和侄女聊起世伯您。”
程不歸一聽道:“二十年了,難得洛兄還記得程某。”
洛詩禾臉上的笑從未消散,不輕不重的道:“世伯說哪裏話?程洛兩家是世交,家父與世伯有兄弟之情,在詩禾看來,愛恨都是情,程世伯你說詩禾說的是不是?”洛詩禾說到這,特意眺了程不歸一眼。
此言話中有話,既是挑釁又有試探之意,洛詩禾小小年紀,心機城府著實叫人刮目相看。程不歸久曆江湖,過的橋比洛詩禾走過的路還多,要是單憑這幾句話要就能激怒他,他豈不是白白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程不歸嗬嗬一聲道:“侄女所言甚是,果然虎父無犬子,洛兄有你這樣的女兒,洛英山莊何愁不能一統江湖。”
洛詩禾一拱手道:“世伯過獎。”她說著轉頭看了眼一旁的程少依冷冷道:“程世伯你不也一樣,有這麽厲害的義女,世伯真是好福氣,侄女這點手段哪敢在這位嚴姑娘麵前獻醜。”她停了停笑盈盈的道:“世伯不計前嫌願意叫詩禾一聲侄女,按理說詩禾怎能駁了你老人家的麵子,世伯英明在外誰人不知,這位嚴姑娘武功了得,詩禾技不如人輸了自然毫無怨言,可她暗中下毒偷襲,把詩禾抓來關在地牢裏,詩禾想問一句,難道這就是世伯的待客之道?”
程不歸一聽,裝模作樣的問道:“有這事?”
洛詩禾反問道:“難道世伯您不知道?”
程家父女一唱一和,說到這,程少依接上話道:“洛大小姐,給你下蒙汗藥把你抓到這來的人是我,你幹嘛扯到義父身上去?”
洛詩禾轉身看了眼程少依一笑道:“程世伯英雄了得,自然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既然這件事是嚴姑娘自作主張,看在程世伯的麵子上,我就不追究了。”
程少依反倒來起勁,走出來道:“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洛大小姐你真會說話,咋們彼此彼此。”
洛詩禾吃了蒼蠅一般,大氣道:“你......”她忍住轉頭咬牙對程不歸道:“程世伯,詩禾無意冒犯,隻是這位嚴姑娘如此行事,傳出去隻怕有辱世伯英明。”
程家父女早就商量好了,程不歸聽聞此言,對程少依嗬斥道:“少度,你怎麽能這麽和洛家侄女說話,洛家侄女馬上就會嫁進我們程家,到時候她就是你的嫂子,一點規矩都不懂。”接著他回頭對洛詩禾道:“賢侄女,這丫頭驕縱任性慣了,都是我給慣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別和她一般見識。”洛詩禾雖然霸道,卻也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程不歸已然服軟,麵子算是搬了回來,她再也無話可說。
演戲歸演戲,既然都知道適可而止,程不歸嗬嗬一聲道:“洛侄女大駕,本該讓少依來和你見上一麵,可惜少依在大鵬王坐下閉關修煉,還有一個月才能出關,好在侄女很快就要嫁到程家來,到那時你們再見麵也不遲。”洛詩禾細細打量程不歸一眼,薑還是老的辣,程不歸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她真看不出來。他口口聲聲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難道真想自己嫁進程家不成?洛詩禾正疑惑著,程不歸道:“少度,你先帶洛侄女下去休息,你們都是女兒家,說話也方便,你可要好好向洛侄女賠罪。”
程少依拱手道:“是義父。”於是,一擺手道:“洛大小姐,你請吧。”洛詩禾瞪了她一眼轉身走出大殿。
分明是親爹,非要說是幹爹。程家父女為了報仇精心設計一個天大的迷局,程家想報複的何止是洛英山莊,當年落井下石之人一個都別想逃掉,親情如同兒戲,道義如同糞土,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們做不出來的。程不歸、洛樹雲這對死對頭什麽時候成了一丘之貉?英雄好漢不複當年之勇,得到聲名地位之後越發明目張膽,良知在野心麵前淪喪,怎不叫人想問一句,人心何故如此。
程家父女這出雙簧唱得十分精彩,洛詩禾固然聰明,在程不歸、程少依父女的表演麵前防線一潰千裏,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難道程家真的有心與洛英山莊化幹戈為玉帛?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洛詩禾從小在洛英山莊長大,為利忘義之事她早就見怪不怪。既來之則安之,洛詩禾心一橫,且看看程不歸唱的是哪一出,即便真要嫁到白駝宮來,也要等洛河圖送到洛英山莊以後,隻要洛河圖在手,洛英山莊還怕什麽?到那時,嫁不嫁就是她自己的事。
夜幕降臨時,一輪圓月初生在天際,嚴灼心將辛捷楚等人安頓好後與赫裏術借著夜色做掩護混進白駝宮。程不歸在采石城苦心經營十餘年,將一座不起眼的落沒小鎮變成人人向往的黃金之城,白駝宮並是這座荒漠之城繁榮最好的見證,可以說白駝宮的雄偉絲毫不亞於皇宮大院。
那是當然,今日的程不歸富甲一方,享受著黃金城城主的榮耀,舉手投足間就能決定別人的生死,誰敢說他不是采石城的皇帝?隻可惜,堂堂泰仁山莊莊主,一代大俠程不歸身上沾上了銅臭的味道,真是叫人唏噓。再看白駝宮刀槍林立戒備森嚴,什麽時候程不歸也變得這般小心謹慎?這也難怪,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世上的人哪有不愛惜自己性命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江湖險惡,程不歸當體會更深,如此看來,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都在情理之中。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泰仁山莊雖然糟此大難,程家父子卻意外在關外過了十餘年的太平日子,二十年過去,一雙兒女都長大成人,程家事業蒸蒸日上,真可謂其樂融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倘若沒有當年的劫難,泰仁山莊固然能有一時的強盛,卻終究難逃高處不勝寒的如履薄冰,今天是什麽摸樣有誰知道?換而言之,程不歸也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就是天經地義的事,程不歸要報當年滅門之仇無可厚非。說到底,此事不過是程洛兩家的個人恩怨,與他人無關。天玄閣有天玄閣的規矩,小公子嚴灼心無利不起早,一項一手交錢一手辦事遊離於正邪之間。守規矩自然無往不利,江湖上的人對他雖然頗有微詞,卻畏懼天玄閣掌握的秘密,誰都要給他三分情麵。此次天下鏢局失鏢,洛河圖被劫,礙於朋友間的情誼,苦於與花依怒之間的愛恨交割,又迫於洛家父女的手段,嚴灼心陰差陽錯卷入這場江湖爭鬥。規矩是用來守的,可自從答應尋找洛河圖下落的那日起,天玄閣就別想置身事外。從長安到西域,幾次遇險都在提醒嚴灼心,稍有不慎,天玄閣並會重蹈天下鏢局的覆轍。
夜探白駝宮,一者與赫裏術一起來尋古麗母子的下落,二者刺探白駝宮的虛實,以備不時之需。不料,白駝宮高牆林立戒備森嚴,如迷宮一般。二人像沒頭的蒼蠅兜兜轉轉毫無頭緒,要是在這樣下去的話,隻怕到了天亮也探不出什麽之所以然來。
一時束手無策,嚴灼心一擺手輕聲玩笑道:“赫裏術,倘若當初你和程家小姐喜結良緣,今日你就是白駝宮的女婿,錢財美女,身份地位,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說不定所有的事情將會有另一種結局,你我還用得著在這傷神,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嗎?”
赫裏術苦笑道:“人活在世上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選擇,無論你選擇什麽都要放棄許多東西,人各有誌。”
嚴灼心哈哈笑道:“赫裏術,你是大漠上的英雄,要是換了我嚴灼心,美女錢財還真不能不讓人動心。”這話不過是玩笑罷了,二人互看一眼笑出來。這時,耳旁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兩個白衣武士迎麵走來,嚴灼心、赫裏術二人心有靈犀,人影一閃躲到暗處去。他們兩人動作極快,白衣武士絲毫沒有察覺。等巡邏的武士走遠,二人從暗處走出來,嚴灼心歎息一聲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依我看咋們不如分頭行事。”
此言甚合赫裏術的心意,赫裏術點點頭道:“你我想到一塊去了,白駝宮機關密布,嚴兄弟保重。”說著轉身消失在夜色當中。
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赫裏術果真是有情有義的漢子,試問天下有多少人禁得住白駝宮錢財地位的誘惑?赫裏術恪守與古麗之間的諾言,不願做嫌貧愛富之人。她們夫妻相敬如賓有同甘共苦之情義,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真可謂真情所至金石為開,白駝宮固然富有一方,又豈能打動一顆熾熱的心。
這幾日,嚴灼心與赫裏術朝夕相處,對赫裏術的為人欽佩之至,即使素有耳聞赫裏術是大漠中的雄鷹,終究抵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眼看著赫裏術消失在夜色當中,嚴灼心萬分感慨,世上每個女子都應該被人愛護,不管怎樣,他與程少依相交一場,實在不願看到程少依為情所困。因愛生恨的事情比比皆是,故人相見肯定有場好戲,程少依刁蠻任性,誰都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但願這件事能有個圓滿的結局,赫裏術一家人能平安離開。
小公子嚴灼心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多愁善感?嚴灼心苦笑一聲,眼下他自身難保,哪管得了別人。知道太多秘密就像在玩火,那種刺激的感覺讓人熱血沸騰,可辛捷楚說的沒錯,玩火的人很容易玩火自焚,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江湖上的爭鬥讓人厭倦,人總要有個歸宿,像赫裏術一樣有個相愛的妻子,有個可愛的孩子,三畝薄田一壺老酒,這是多讓人向往的生活。嚴灼心從小被月宮如撫養長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小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這趟關外之行讓他感觸良多,家這一詞在心中越發神聖,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慨。
又一想,在江湖中逍遙快活有什麽不好,幹嘛非要給自己找個累贅?江湖險惡,這次能不能有命活著回去還不知道,想那麽多幹嘛。話說回來,他心裏想什麽要是讓辛捷楚知道,那他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嚴灼心輕輕一笑大步往前走。
剛邁開腳步,月光下,隻見一個人影出現在身後,嚴灼心緊握赤羽扇不假思索,運足功力轉身拿赤羽扇朝那人喉嚨擊去。來人似乎早有防備,順手抓住嚴灼心的手腕道:“是我......”聲音如此耳熟,嚴灼心停手一看是辛捷楚,這世道真是奇妙,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心裏想什麽就來什麽。辛捷楚瞪著嚴灼心將他的手推開恨恨道:“看清楚沒有?瞎眼了?你真想殺了我?”
嚴灼心無奈翻著白眼一擺手道:“辛老板你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小公子嚴灼心連殺隻雞都不敢,何況是殺人呢。”
辛捷楚冷冷一笑喃喃道:“小公子嚴灼心不殺人,可你誅心呀。”她湊近了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天玄閣每賣出去一條消息就會多死幾個人,你說你是不是比那些殺人凶手還要可惡?”
窺探別人的隱私,遊走於黑白正邪之間的確有失光明磊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從成為日月宮暗使那一天起,許多事情並由不得他自己,加之當時年少輕狂,月宮如言傳身教他根本分不清何為正、何為邪,難道他不想做個英雄好漢?隻是江湖兒女命運多桀,僥幸活著善且不易,能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又有幾個?
日月宮信使掌握世上所有人的秘密,什麽正人君子、什麽英雄好漢都不過一場黃粱美夢。久而久之嚴灼心看透世人的虛偽,他並裝作半醉半醒的摸樣,別人說什麽做什麽他早已麻木,固然他心中尚存一絲俠義之本色,然而英雄不是人人都能當,俠者不是人人都能做,他幹脆冷眼旁觀,換言之,天下隻有一個居士易。
辛捷楚這話真是一點情麵都不留,讓嚴灼心顏麵掃地。要是換了別人他大可置之不理,偏偏說這話的人是辛捷楚,嚴灼心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一顆心不禁被刺痛。見他不說話,辛捷楚愧疚起來道:“知道痛是好事,我早就和你說過,知道別人太多秘密不是什麽好事,你要是一直這樣下去,那我還能有什麽指望?”
辛捷楚說的話苦澀中帶著甜蜜,叫人聽起來喜憂參半。嚴灼心心中一暖問道:“你來幹什麽?不是讓你呆在客棧裏嗎?”
辛捷楚道:“老娘不是擔心你嗎?大老遠從長安跑到西域給你通風報信,你連句謝謝都沒有,你說老娘是不是自作多情。”她說的話字字句句戳到嚴灼心心坎裏讓人如何回答?嚴灼心啞口無言,辛捷楚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問道:“你到底找洛河圖沒有?”沒有好處嚴灼心絕不會向外透露別人的隱私,這是天玄閣立身江湖的處世之道,洛河圖的下落嚴灼心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辛捷楚也不例外。嚴灼心對辛捷楚輕輕一笑繞開她往前走,辛捷楚急了,跟上去追問道:“你倒是說話呀,和我賣什麽關子?”
嚴灼心邊走邊道:“你說呢?”
辛捷楚叨叨道:“老娘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心裏想什麽我哪知道?我可告訴你,春花樓還有那麽多姐妹要我照顧,你趕快把洛河圖還給程不歸,然後和我回長安,免得惹禍上身。”
三言兩語處處是對他的關心,辛捷楚什麽時候像今夜這般對他坦白心事,嚴灼心心中多少有幾分得意。嚴灼心轉頭看了她一眼道:“等辦完事我就和你回去,這下你滿意了吧?你說完沒有?說完我們還有要事要辦。”
辛捷楚一聽,心中說不出的甜蜜道:“老娘還沒說完呢。”
嚴灼心停下腳步對她道:“那好,你想說什麽,我洗耳恭聽。”
辛捷楚甜甜一笑道:“咋們邊走邊說。”接著往前走,辛捷楚“哎呀”一聲道:“這世上的好好男人我怎麽就遇不到呢?像赫裏術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難到都死絕了不成?”
這話嚴灼心就不愛聽了,輕輕一笑酸溜溜的道:“哪有美女不愛英雄的?你那麽喜歡他,不如留下給他做小妾,我嚴灼心好人做到底,沒有理由不成全有心人。”
辛捷楚大喜打量他一眼道:“我怎麽聽這話一股子酸味?小公子嚴灼心對一個煙花女子這樣多情,叫我怎麽敢當呀?”她停了停道:“你以為老娘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呀?誰像你一樣見一個愛一個?老娘一肚子的氣找誰說去?”說到激動處,辛捷楚音量提高許多。
嚴灼心大嚇,急忙勸道:“你小聲點,你以為這裏是你的春花樓呀。”
拐過前麵的拐角,辛捷楚在身後輕聲又道:“我問你,我要是被人抓走,你會來救我嗎?”
今夜辛捷楚是怎麽了?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天真,嚴灼心無可奈何再次停下腳步轉身道:“辛老板,你別想個三歲的小孩,你有完沒完?你要是被抓了,我肯定不救你。”
辛捷楚瞅了他一眼一時傷感歎道:“男人哪個不是口是心非?不像我們女人,隻要愛上一個男人就會對他死心塌地。”
辛捷楚有感而發,並不是故意說給嚴灼心聽,嚴灼心卻內疚起來,這些年辛捷楚為他付出了太多,他的確欠辛捷楚太多,嚴灼心心裏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接著往前走,從一個窗口經過,見屋裏裏亮著燈,二人都已經走了過去,不知為何又停下退了回來。站在窗外往屋裏望去,洛詩禾在房間裏徘徊,她怎麽會在這裏?嚴灼心自言自語道:“洛詩禾......”
辛捷楚一聽一朝房間裏望去,果然是洛詩禾,她一時怒上心頭咬牙對嚴灼心道:“好啊,我說咋們剛到采石城你怎麽就急急忙忙往白駝宮裏闖,原來是為了救這個洛大小姐,好心當成驢肝肺,真夠窩囊的,早知道是這樣,老娘還為你操哪門子的心。”
剛才還好好的,轉眼就變了臉,辛捷楚的疑心未免太重了點,嚴灼心解釋道:“辛老板,你別胡攪蠻纏,我怎麽知道她在這裏,再說,洛大小姐是程不歸的兒媳婦,用得著我來救她嗎?。”
辛捷楚急躁的道:“我胡攪蠻纏?閣下是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呀,世上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她忍了忍冷不丁道:“嚴灼心是什麽人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嗎?見到漂亮女人你就走不動道,你和洛詩禾是一起到關外來的,難免日久生情,難道老娘冤枉我了你不成?”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和她解釋也沒用。正在爭吵時被兩個巡邏的武士撞見,白駝宮戒備森嚴還能讓人混進來本就讓人意外,再見二人大搖大擺的模樣,武士心中多少有些疑問,其中一人一指兩人問道:“什麽人?在這幹什麽?”那兩個武士說著將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逼上來。
嚴灼心、辛捷楚這時才反應過來,二人對望一眼,這下子可好,她們原本是來暗訪的,辛捷楚這麽一鬧,非弄得雞飛狗跳不可。意外的是辛捷楚不慌不忙朝那兩個武士走去,同時道:“兩位好漢來得正好,你們給我評評理,這種喜新厭舊的臭男人是不是該遭天打雷劈?”她的舉動讓那兩個武士暈頭轉向,一時間竟愣住。再回頭,辛捷楚已經走到眼前,危險將至,兩個武士剛要拔刀,辛捷楚舉起雙掌在打在兩個武士肩上,兩個武士“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嚴灼心鬆了口氣,走到辛捷楚身邊拱手笑道:“怪不得江湖上的人稱呼辛老板辛蜘蛛,辛老板的手段在下領教了。”
一把匕首從袖子中滑出來握在手中,辛捷楚一抬手將匕首抵在嚴灼心喉嚨上,微笑著道:“知道老娘的手段就好,我告訴你,老娘對負心薄幸之人從不手軟。”
嚴灼心用手指將匕首推開問道:“辛老板,你想謀殺親夫呀?”
辛捷楚收起匕首道:“廢什麽話?還不快點幫忙把人藏起來。”說著,二人一起動手將打暈的兩個武士拖到暗處去。洛詩禾聽到門外有動靜,打開門向外張望,一切都已恢複平靜,她又將房門關上。
換上武士的衣服,行事就用不著偷偷摸摸。二人大搖大擺走在白駝宮,辛捷楚喋喋不休道:“江湖險惡,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掉了腦袋,我辛捷楚早就金盆洗手退隱江湖,這次要不是為了你這個冤家,我才不會到這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負我,我就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什麽顏色的。”
嚴灼心看了她一眼道:“辛老板,你能不能別沒完沒了的。”話雖如此,像辛捷楚這樣的人,和她一輩子在一起也不會覺得無聊,嚴灼心竊喜笑出來。
辛捷楚偷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麽可笑的?”
嚴灼心停下腳步一板正經道:“辛老板,咋們現在在程不歸的老巢裏,不是在逛大街,你消停一會好不好?”
安靜片刻接著往前走,辛捷楚唉聲歎氣道:“當年的程不歸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是江湖上頂天立地的好漢,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恐怕連今天的居士易大俠也不能望其項背,程不歸與洛樹雲有血海深仇,他要報仇無可厚非,他大可光明磊落和洛樹雲拚個魚死網破,就算最後報不了仇也不失為頂天立地的好漢,可惜呀......”她長歎一聲喃喃道:“洛河圖失竊一事看似平常無奇,實則暗藏殺機,就為了一張圖害死那麽多人,攪得整個江湖不得安寧,說什麽得到洛河圖就能號令天下一統江湖,當年程不歸得到洛河圖落得個什麽下場?前車之鑒難道人們都忘了嗎?這下可好,江湖中那些自稱英雄好漢之人沉迷於洛河圖的誘惑不可自拔,各門各派為了得到洛河圖煞費苦心付出的代價不菲,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洛河圖在誰手中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我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就是程不歸精心策劃的一出好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辛捷楚的話一語中的,嚴灼心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說到這,辛捷楚一愣似乎想到什麽,問道:“還記得當初你和我說過的話嗎?該不會是真的吧?”
嚴灼心猜出她想說什麽,裝做什麽都不知道回答道:“我和你說過的話那麽多,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
辛捷楚輕輕一笑道:“你少和我裝蒜,我說的是程少依。”
早知道她好奇心那麽重,幹嘛和她說那多。嚴灼心不禁暗想,都怪自己這張臭嘴,辛捷楚吹兩句枕邊風,他就什麽都說了出去,現在可好,他這是在自找麻煩不是。
正想著怎麽糊弄過去,藍月帶著兩個侍女迎麵走來。嚴灼心心裏一咕咚,藍月眼光毒辣,她們這點雕蟲小技騙騙那些小嘍囉還行,想騙藍月隻怕沒那麽容易。可是,都已經撞上,此時要是調頭跑不是等於不打自招?既來之則安之,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迎上去。辛捷楚和他心有靈犀,見他表情嚴肅,立刻明白怎麽回事,兩人的談話就此打住,低下頭一起往前走。
不請自來總歸說不過去,要是被藍月覺察出來,準沒好果子吃。與藍月擦肩而過,藍月斜眼瞟了兩人一眼,盡管隻是一個眼神並各走各的,可藍月氣勢不凡,不覺令人膽戰心驚。幸好天色已晚,藍月沒有太在意,有驚無險這關算是過去了。
雙方離得越來越遠,辛捷楚好奇的輕聲問道:“她是什麽人?看把你嚇得。”
嚴灼心順口答道:“閻王爺。”
說藍月是閻王爺也不錯,卻聽辛捷楚不悅的罵道:“我看是你欠了人家風流債了吧?狗改不了吃屎。”
嚴灼心差點沒笑出來道:“女人心海底針,辛老板你的想象力真豐富,大鵬王的妹妹得罪了她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我嚴灼心躲還來不及。”
辛捷楚一聽,心中不知不覺擔憂起來,幸好她剛才機靈,於是道:“她就是藍月?”
嚴灼心催促道:“這個女人比賊還精,廢話少說,還不快走。”
夜探白駝宮是刀尖上行走的事,遇上藍月又為此行增加幾分凶險。接下來有什麽驚喜等著她們誰知道?但願此行有所收獲,也願赫裏術能找到他的妻兒,還得盼著沒有引起藍月懷疑。此地不宜久留,總之離藍月越遠越好。聽了嚴灼心話,辛捷楚心跳加快,二人加快步伐穿過前麵的門洞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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