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上火下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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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尖叫,田辟疆摸摸撣兒的頭,安慰她道:“睡迷糊了?”
撣兒氣餒道:“是啦,怎麽辦,葵鼠跑哪去了?”
他看一眼她惺忪的睡眼,搖頭道:“你有馴養之術,還怕它跑了不成?”
撣兒窈窈迷糊的腦袋,揉揉眼睛,猛然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道:“呀,我真是睡懵了,好,我現下就去尋大吱,喚回它。”
田辟疆點頭:“就在這附近,切莫離遠了這沼澤地。我在這查看下這金蚺是怎麽回事!”
“好,曉得了。”
言畢,撣兒舉一隻火把走開了。而田辟疆劈劈啪啪將身上白白的顆粒物拍落一些,也兀自站將起來,他扭頭去看身後那爆裂開的金蚺的蛇腹,看見那個大口子,疑惑更重了。
勘察之後,他得出一個結論,他是因為金蚺的腹部被凍裂爆開了一個口子才溜了出來,逃過葬身蛇腹的災難的。
那麽疑問來了,金蚺腹部為什麽會結冰,還凍裂了?
至於金蚺的死因則好理解了,既然金蚺的腹部都凍裂了,不消說,這樣冰冷的溫度,它本質又是爬蟲這類依賴外界溫度調節血液流動的生靈,自然在瞬間被活活凍癱了,乃至死了。
他猶自沉吟在這疑團裏推理著,舉火把一俯身,注意力重被剛從身上拍落的白色顆粒晶體所吸引。
自身上撚起一小撮殘存的白色顆粒,在兩指間搓了搓,顆粒粗糙的質感摩挲他指腹,他凝眉細細感受一番,搖搖頭,大膽地將指尖一些白色顆粒舉至口邊,伸出舌頭,一舔,他“呸”一聲吐出一口唾沫。
“怎麽是鹹味?”喃喃一聲,他忽的身子一怔,“這是鹽!”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他腦海掠過,立時,他心下一怔駭然:“莫非是人鹽?”
再嚐了嚐,他於剛才的鹹味裏,品出來一點點淡淡的腥味,卻不臭。
這下,他終是有了七成把握確定,身上凝出來的這些白色顆粒,怕還真是“人鹽”!
顆粒是鹹的,這是鹽無疑,這就確定了五成。
顆粒從他身上凝結而出,身體凝結出的汗本身就是鹹的,這又確定了一成。
再一個,他自金蚺腹中僥幸溜出,乃是因為金蚺腹部被凍裂,因為那凍裂時刻極低的溫度,則他體表黏膩的無數汗液凝結成了這種白,這可算又確定一成。
以此七成把握來定論,則,凝結他體表之白色顆粒,確鑿是“人鹽”!
不過,尚有至少三成可能證明不是“人鹽”,因,在人鹽穀偷窺春娘捋人鹽時候,他依稀記得,春娘說,“人鹽隻能是處女的香汗”,他田辟疆長到二十,雖還是童子金身,自問和“處女”絕不是一類物,故,他體表凝結出這白色帶鹹味之顆粒,縱然是“人之鹽”,卻未必是他疑惑的那種“人鹽”。
因為這個決定性的細節,故而,對體表白色顆粒物之推理一時陷入死胡同,無解了。
他亦不再糾結,俯身,再去查看金蚺爆裂開的軀體。
依然是從那腹部洞開缺口望去,內裏,白花花一片,是金蚺洞開的腹部,翻轉的皮肉露出殷紅的凝固了的血的塊壘。
伸手,他觸摸去,硬邦邦的,顯是金蚺血液被極低溫凝固所致。
他回想夢裏世界寒冷的明黃色霧氣,心道,而今看來,夢裏世界之寒冷的感覺,應是來自當時現實世界的反映。
至於那明黃色霧氣現下還不知緣故,可能就是夢境預示的未來之場景了。
那麽,依然是那個問題,為何他被困金蚺腹部會發生冰冷效應,至金蚺速死?
這冰冷的效果,由何激發?沒有答案。
他繼續查看金蚺軀體,繼續朝內翻弄,摸著、探著,忽的,它心下一陣激動,手迅速往外一帶,拉出來一粒小小的圓球,渾圓一顆,隻雞蛋大,且發出火紅的光芒,仿若烈焰一樣耀目。
田辟疆長長呼出一口氣,心下大感快慰和過癮,仿若穿行一片迷霧,突然打來一道霸道之光明,照亮了一切。
不消說,那“驟然冰冷襲來”的原因極可能就是眼下這顆“火熱”小珠子了。
火熱的小珠子為何會帶來冰鎮的寒冷感覺?原因,看著這珠子,他已經大略猜到了
他搖搖頭,喃喃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千想萬想得不出答案的疑惑,根源竟是這珠子
他已經認出來,此珠子並非凡物,乃是一顆“蛟珠”,乃萬中無一之天下奇物。最關鍵的是,蛇是不可能有這種東西的,隻有蛟才有。
田辟疆想到,也怪他自己,先入為主,看見“金蚺”那樣一個龐然大物,第一感官就是將它定義成了“蚺”,也下意識一直都以為金蚺是大蛇,現在看來,全錯了,它根本不是蛇,而是一隻金皮蛟。
這也解除了田辟疆之前的一個困惑,他一直以為“金蚺”能吞吸火焰是人鹽地冥飼養它的主人特別為它教養出來的鬼力神通,千算萬算,掛一漏萬,萬沒有想到竟是一隻蛟。
現下看,若此物為蛟,則吞吸火焰並不稀奇了。原因很簡單,因為蛟生活於“火澤”之中。那肯定是有馭火神通的,而今來看,就是那神奇的“吞吸火焰”了,至於真正原理,則源於其內裏之蛟珠。
自古以來,有一個傳說,“澤中有火,上火下澤”。
澤為水也,火,就是指“火油”之火。
自然界有一種很奇特的地貌,地底千萬種類暗河,最特別的一種就是“火澤”。濤濤暗河水上麵覆蓋了無盡的“火油”,偶然天崩地裂,引動天火,暗河上就會經久不息燃燒起熊熊烈焰,就形成“上火下澤”的地貌,而此火澤之中,就可能孕育出“蛟”。
這種暗河,也叫“黑水河”,原因即那造成澤上之火形成原因的“火油”是一種黑色的油,也叫石脂水、石漆,但最煊赫的名字還是“火油”。
田辟疆一聲歎:“原來這竟是一個火澤之地,不消說,附近定然有那火澤之最顯著的特征即黑色的火油了”
手中捏著蛟珠,他繼續推理著,可能,他被困金蚺腹中,在失去意識前,出於本能在不斷觸發著木刹連續釋放火焰,引起蛟珠瘋狂反撲,連金皮蛟也失去了對它的控製,則無盡放出之冰鎮寒氣,使金皮蛟亦不能承受,極致寒冷下,才害了它隕落,更是凍裂它之腹部,使他得以溜出,僥幸生還。
則,問題又來了,夢裏世界那明黃色的寒氣,到底是真實世界發生,還是虛擬的未來景象?按理來說,頗似蛟珠瘋狂反撲的夢境映射,可,田辟疆隱隱覺著不是的,那,明黃色霧氣到底是什麽?沒有答案。
還有,他肚子為何膨脹成孕婦狀?沒有答案。
不過,解開了金皮蛟隕落之謎,以及吞吸火焰之謎,心下多少寬慰一些。
收了寶貴的蛟珠,他看一眼金皮蛟死氣沉沉的軀體,再無探究下去的誌趣,扭頭,他尋撣兒身影去了,現下,他倒是想看看傳說中的“火澤”,及那神秘的“火油”了,此地為一火澤之地,怕還有不可知的無數秘辛,或許,從中能找到破開“人鹽”之謎的關鍵線索,間接勘破他大肚隆起之謎。
“四大哥,四大哥,葵鼠喚回來了。”是撣兒的聲音。
他扭頭,朝身後望去,一臉髒兮兮的撣兒,抱著懷中葵鼠正飛奔朝他跑來。
“怎麽髒成這黑漆漆的樣子?”
撣兒道:“不知哩,我也是追蹤葵鼠而去,就到了一個灌木甬道邊,葵鼠胡亂一通鑽,我鑽進灌木去尋它,不小心弄了很多黑黑的水在臉上、手上,油膩膩的,好惱人哩。”
田辟疆聽了心下一喜,忙抬臂去打量撣兒身上弄的黑水,瞧著看了一會兒,可不就是“火油”麽。
“那地方快帶我去瞧瞧!”
言著,二人當即從沼澤盡頭大拐彎沒入,尋那黑色的“火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