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沉河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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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辟疆畢竟是身經百戰之人,立時看出來這船不同尋常,而彼時的春娘和小荊吒卻沒有這個眼力了,稀裏糊塗就上了船。

    撣兒驚訝道:“啊”

    田辟疆點點頭:“可能船下麵有什麽定住它的東西,我先踩進去看看,你等著”

    言著,他一腳踏了進去,甫一進去,船立即移動,朝暗河對麵瞬間滑過去,要靠近崖壁時又忽的一陣搖晃,停了下來。

    田辟疆大吃一驚。

    河對岸,撣兒更是驚得手舞足蹈。

    “四大哥,四大哥!”

    “撣兒,別急,我立馬把船劃過去”他當即從船中找出船槳,接著劃動起來。

    小船不過丈許,田辟疆劃動了幾下,船一絲也不曾動,這下他嚇到了。這隻是一艘實木做的船,並非什麽鬼器,這一點他非常肯定。但為何會這樣?船竟可以靜止於水中,還自動瞬移到對岸既能移動,證明船底部沒任何定住它的東西,他想,是否因為船上方有什麽?他仰頭去看,掌中蛟珠通紅的亮光散開,果然有發現,他看見,從船舫上空垂下來的一根不易察覺的銀絲,仿佛從天而降,不知為什麽會出現?銀絲又亮又幹淨,一望就知十分堅韌。

    他凝眸努力朝絲線盡頭望去,卻看不到頭

    當下他心中疑竇重重:這銀絲是幹什麽的,莫非跟控製這船有關?

    現在他要做一個決定,拉還是不拉這銀絲?

    他心中道,銀絲極可能是一個陷阱,但也是解開眼下船之迷局的突破口。抬眸,他看一眼對岸的撣兒。小撣兒懷抱葵鼠眼巴巴朝他望著,昏暗的夜色裏,她單薄的身子罩在灰撲撲的大褂子裏讓她看去更加瘦弱。可他知,她是極堅韌與頑強的,否則在癩蟾穀,她這樣小的年紀如何能照料得了自己?他定定神,放下舉高蛟珠的手,掌心搓弄了蛟珠一記,渾圓的蛟珠帶來一股異常的溫潤與柔和。

    “撣兒,接著。”

    他突然將蛟珠打去空中,蛟珠拋起來,翻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在昏暗的夜空中,像流星劃過天空,遁去的方向,正是撣兒站立的岸邊。河岸並不太寬,尚不足一箭之遙,蛟珠安然墜落河對岸地麵上。

    撣兒抱住葵鼠,飛快奔跑至蛟珠落地的草叢,拾起,不解地問道:“四大哥,為何把珠子扔給我?”

    “我現在要試驗一個機關,怕發生不可測之變數,你保管好蛟珠,小心不要弄丟了。”

    撣兒聽見這話,臉急得煞白,慌忙道:“等等,四大哥,你要做什麽?”

    可,田辟疆並未回答她,隻是伸手捏住頭頂垂下的銀絲,用力一拽!

    這一拽的後果,他想了很多,要麽船滑去對岸,要麽船動起來,甚至,他已經做好船炸開來的計劃,那時他便瞬間墜入河水,朝撣兒劃去就是。可,他萬沒料到這些猜測俱是不對!

    船兒依然一動不動,仿若沒有任何變化。

    顯然,此船發動之機竅,與彼時那春娘和小荊吒遁去之船是不同的!

    田辟疆既不知之前春娘和小荊吒已坐一隻船遁走,亦不知這隻船與他們遁走那隻屬性不同,此刻他隻是想,莫非這船頭上空垂下之銀絲隻是偶然出現?一拽之後,銀絲依然在那,他心中稍輕鬆一些,想了想,又伸手第二次去拉了拉,卻沒第一次那麽緊張和慎重了,銀絲還是沒變化,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到後麵,他甚至起了想法將銀絲狠心拽下來,卻怎也拽不斷。

    最終,他相信了,這銀絲怕與船沒有關係。

    不得已,他隻能去船艙裏找找線索,彎腰鑽入船艙,就在他進入的瞬間,船身忽然猛的一陣搖晃。本來一箭穿心,中空的船艙,中間的鬥篷自兩邊各開出一瓢船蓋,牢牢將整個船艙封閉起來,小船像一粒花生,蠶繭一樣密不透風了。

    田辟疆瞬間被關在了船艙內。

    “四大哥!”岸邊,撣兒看見這神奇一幕驚得大叫。

    可,根本沒有得到回應,接下來,她就不是驚而是被嚇得不輕了。

    她瞧見,將她之四大哥關閉起來的船,猛然晃動起來,在船兒底部,好似出現一個巨大的水流旋渦,小小的船兒瞬間被旋渦亂流卷入,霎時,沉去了河底,消失了。

    怎麽辦?撣兒猶豫了一瞬,咬咬牙,她抱住葵鼠一躍亦跳進河水。

    入水刹那,她胸中堅定了一個信念,她定要找回四大哥

    她一手執蛟珠,另一隻手已放開葵鼠,讓它鳧水跟在身邊。朝船兒下沉的位置遊去,她依稀看見水底有一個不斷下沉的旋渦,盡頭,一個瑩瑩的白光團,不消說,就是那載了四大哥沉下去的船兒了。

    “四大哥!”她心中大急,可惜在水中,怕嗆了,她不敢喊出聲。

    可她動作也不敢慢,雙腳奮力蹬起,直朝旋渦追去。

    旋渦卷著船兒下沉速度越來越快,卷入其中的船兒,沉得也越來越深。

    她沉啊沉啊,越下沉,壓力越大,她速度越慢,漸漸地,她看不見那船兒消失去了哪,同時,她被水中巨大浮力托起,不斷上浮,不多時就漂至了河麵。

    伸手一撈,她發現葵鼠就在身邊,像個小尾巴牢牢跟緊了她,心中多少寬慰了一些。

    一邊鳧水,她腦中思考起來,現下如何是好?跟四大哥走散了,就剩下孤身一人了。忽的,她腦中想到,四大哥不論去了哪,也是有法子尋到那“荊吒”的氣息追去,而她,亦是可以根據葵鼠帶路,尋荊吒留下的生機覓去,當即,她自水中拉過葵鼠,揉揉它的腦袋,拍了拍它圓滾滾的屁股,輕輕一推,讓葵鼠在前方帶路。葵鼠迅疾一擺身子,尾巴尖上,係著的瑩白小玉佩帶起一個閃閃的白光團,歪歪扭扭,遊出去了。手握蛟珠的撣兒,彈出一片紅光,緊跟其後

    與此同時,關閉在船艙裏的田辟疆實是痛苦不堪,他本身個子高高大大,加上經金皮蛟一役,肚子無端凸出,變成大腹便便,行動就有些不便,被關閉在船艙內他想轉身也不容易,且突然感覺船身劇烈搖晃起來,接著又是翻轉不止,漸漸,他感覺船兒在朝著河心沉去,並且越來越深。

    他心中惶恐地道:糟糕,這是一個沉河的機關,莫不是設計這機關的人,要誤闖船的人沉入河心溺斃?他水遁技能稀鬆平常,實無甚特別手段能用在水底世界,此劫他實在失了把握。

    翻船的船兒根本不容他多思考,劇烈的暈眩感很快裹挾了他,令他再沒精力胡思亂想,漸漸地,他在這無法自製的暈眩裏,覺得腦袋越來越沉,他心道,再這樣下去,怕很快要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眼下,這沉河的船還不知要帶他去往一個什麽地方,若是昏死,後果不堪設想。故無論如何要保持清醒,當即他狠心咬了咬舌尖,頓時口中一頓腥甜,人霎時也清醒不少,他雙腳撐住船底,雙掌撐住船艙,力道之大,簡直要將船艙撐破才罷休似的,幾乎要使出全身的氣力,目的,就是為穩住身形,不被船的翻轉暈眩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咬著牙齒,嘴中簡直血水一片,也顧不得了,終於船兒停穩下來,哢哢哢一陣聲響,本來封閉船艙的兩邊的船蓋,突的打開了。

    外麵,是漆黑一片,可,看到這漆黑,他心中卻一陣輕鬆,因為這至少證明一件事,船浮出水麵了。

    鬆開撐住船底的雙腳,船艙的雙掌,他四肢癱軟似的倒了下去,因為極度的疲勞,他實想睡一覺過去,可,他知道不能在這來曆不明,且還可能發生別的變數的船裏休憩,當下一咬牙,重坐起來,喘息兩口氣,他跌跌撞撞,從船艙出來,站在了船頭。

    船身因為他的走動,一時搖搖晃晃。

    這個細節,讓他一驚!船可以動了?

    他想,也是,船剛才在水底下沉又上浮的,便是在那暗河邊有什麽機關,現在也定然脫離了的,當即,他自船中找出船槳,就要劃水去岸邊。

    手握船槳,他站立船頭遊目四顧,忽的,昏昏沉沉的腦子霎時一陣清明,因為,他看見,河心不遠處,有一團朦朧的光,好似是河心有一個什麽建築發出的光。

    更奇特的是,他看見,那建築外麵還飄蕩著一根十足醒目的帶子。

    帶子像黃色,又像是白色,黃黃的底色,外麵卻閃出瑩瑩的刺目白芒。

    看見這帶子發出的白芒,他腦中疑雲四起。

    他認得這種白芒,因為,這是他師門的一種集結暗號。

    “啊,難道是師父留下的,師父在這?”他簡直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不禁喊出了聲,“師父”

    當即,他忙蕩起雙槳將船朝亮光劃去。

    不多時到目的地,他從船裏出來,挺著怪異的大肚子,縱身一躍,跳上了那發出亮光的建築物,他發現,他已站在一個高聳的石塔階梯上,腳下的階梯外,河水緩緩流去遠處,並無一般情況下所見的,因河中有石塊阻礙就掀起水中巨大波瀾的境況,按理,石塔矗立河心,眼前水流不該這樣溫和的,十分奇怪!

    可即便站立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石塔上,他心下比待在那奇怪的船裏要踏實得太多。

    不說這裏有師門的集結暗號,就是站在這石階上所產生的腳踏實地的感覺,比待在船裏而無法控製,更令他心安。

    不過,這刻他心中十分好奇:“難道真是師父來了?為何他知我能來這,還留下暗號?”

    若說師父知道他今夜要遁來這裏,他無論如何不信。

    他今夜奇遇連連,目的地,一而再再而三更改變換,可說毫無規律。

    就不說他離奇地乘坐古怪之船遁來這裏,便是個把時辰前,若是還跟撣兒在一起,也不會出現在這,因,那時他定跟撣兒一塊尋荊吒的氣息去了。

    可現下這地方,他感受一番後發現,根本不是找荊吒氣息正確的方向。

    他能來到這裏,隻是巧合,無半點規律。

    退一萬步說,若他沒有拉動船兒上方垂下的絲線,也就不會被船兒帶來,屆時定然錯過這暗號之“約”。

    他深呼吸一口氣,心中總結道:極可能,師父也參與了今次人鹽地冥的探秘,在多個地方,均留下了此暗號,而他隻是撞見了其中一個。

    他搖搖頭,又歎了口氣,實是猜不出更多了。

    停止胡思亂想,他眸子一轉,開始打量石塔,不多時他似乎看出石塔的一點奧妙,心道,居然是一個美人尖石塔麽!怪不得石塔周邊水流那麽溫和,原來石塔是通過穹頂延伸到河麵,並非在河心自水底搭建起來。

    他喃喃道:“正好,本宮著實乏了,就借這美人尖石塔先歇歇。說不定,師父也在裏麵睡大覺呢。”

    他當即舉步朝美人尖石塔小心翼翼邁步行去。

    石塔第一層,入目是一扇青石雙門,用力推開,他抬腳走了進去。

    他發現,石塔外麵看倒是中規中矩的五角菱形,進了內裏,卻發現四周全不是規則造型,儼然像是進入了一個粗糙之山洞。

    隻是在周圍牆壁之上,依窗各自點了兩盞油燈,油燈上方有蓋子,形狀像貝殼,仿佛有什麽機竅,眼下是因被打開才亮起來了似的,而廳堂其餘擺設簡陋至極,沒有桌椅木窗。

    環顧石室走動,他數了數,石室共五麵牆、十盞燈,光亮自窗口透出石塔,故而從外麵看去燈火惶惶

    他眸子一轉,盯上了那首先注意到的,漂浮在外的熒光黃帶子,此物,係在門口右側一窗口之燈盞邊上,帶子從窗口飄出,作為記號,甚是醒目。

    “師父,師父!”

    然,沒有聲音回應他。

    而他並不著急,有師門集結令在,他隻需等待,師父極可能折回來再次出現。同時,既然師父將記號放在這裏,就說明這裏無須他擔憂,某種程度來說,是一個“可信賴的安全之地”。

    想到這些他霎時心下一陣輕鬆,連探尋這神秘美人尖石塔的興趣也無了,尋了個角落,他倒頭便睡去。

    夜太深,他也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