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莊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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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田辟疆自與魚火客一別,亦是積了一肚子火氣。

    自魚火客毀容,為幫她盜取解藥他吃了不少苦,自問還算盡心盡力,卻憑白被冤枉他是在敷衍她。

    回想她勇捉星宿,畢竟有恩於他,他忍了!

    可叫他措手不及的是,至了齊國,她扭身尋個機會竟撇開他負氣走了,真叫他心焦。

    錦囊中,師父明確叮囑他一定帶她同去即墨,現下他可交待不了了。

    他撩腳即是追她而去,雖然他十分惱她鬧這種不講道理的別扭,可也沒法子,師命難為。

    不多時,他以手段追蹤至夜邑龍湖村海邊,卻乍然聽聞她一樁駭人事跡她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術數,與一具人身魚尾巴的男屍混去了一起,亦不知去向。按氣息顯示,仿若鳧水遠遁,匿去了海中極深一秘處。

    鳧水施法,向來是他雞肋,一時他鞭長莫及,尋她之事被阻滯不前了。

    此刻,他臨海負手站立,凝視著煙波浩渺的水麵,遐思翩翩,心中且怒且怨:魚火客,你實有負本宮對你付出的辛苦,罷了,念在你與恩師相識的份上,本宮亦不與你計較,定尋了你,教訓你,日後去了即墨,再請恩師當麵質證,本宮並未敷衍你,實是在人鹽地冥為你尋了解藥的。

    搖搖頭,他大袖一揮,掃平起伏的思緒,轉身離去了,刹那間,他心中已有一個新的打算。

    盞茶功夫,他行至一間馬廄,掏錢買了一騎良駒,跨腿乘上,一勒韁繩,揚塵而去

    此去他決定發動人海戰術尋找魚火客,他想,她終究是個大活人,夜邑乃彈丸小地,人力鋪開去,尋一個額頭上有紅疤的女子怕不是難事。

    既決定發動人海戰術尋人,必先搬救兵,而他此番將搬的救兵卻有些不同尋常,因為並不是官府之人。

    騎馬飛奔,不多時,他去了夜邑與即墨中間的一個富碩城市阿城。

    他之所以要去阿城,乃是因為那救兵在阿城,此人乃他一個特別的熟人。

    阿城的地理位置非常特別,在齊國版圖東麵之極地,三麵環海,像齊國版圖上凸出的一顆齙牙,深入東海腹地,唯一與內陸相通的西麵,下接即墨,上臨夜邑,門戶恰被夾在兩個城市中間。

    而他要找的人,恰住在那顆凸出之“齙牙”最東端的一座私宅裏,名“象笏山莊”。

    名字雖有些俗氣,住裏麵的山莊主人卻非同凡響,此人叫“上官厷虎”厷:讀音“紅”,是一個世襲的大官商,家族盤根錯節經營多年,在阿城論財富、勢力、人力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地位還在那小小的城主阿城大夫之上,乃煊赫名流。

    數十裏腳程,飛快過去,拉住韁繩,田辟疆一躍從馬背跳下,拍拍馬股,將其栓在了路旁一顆樹樁上,卻是象笏山莊已經到了。

    白玉石打造的山莊大門,在路中間拔地而起,足有兩丈高大,站立其下,令人肅然起敬,必聯想到山莊主人不是尋常之輩。

    大門上方一塊紅色牌坊,上書四個鎏金大字,田辟疆仰頭望一眼,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顏,乃是他看出來,上官厷虎受惠他田齊宗室,“象笏山莊”四字之墨法正是他父王的手澤,想來也是,齊國境內的名流若不得王族庇護,斷不可能發展成如今規模的,大官商,確是實至名歸。

    想及此,對來到山莊搬救兵,他立時信心滿滿。

    一撣衣袖,拂走臉上的風塵,他昂然踏步行去,大道兩旁,花草芬芳,青的、綠的、紫的、粉的,正是盛夏,微風吹來,卻清爽怡人,他一時心情大好,想著,果是海邊別野,比王都臨淄氣候養人多了。

    穿過山莊大門,走出三十步,遇見一條路邊的溪澗,想是山莊裏蜿蜒下來的瀑布分支了,溪澗裏叮咚作響,魚遊蝦鬧,好不愜意。

    “咦?”

    忽然,他想起一個細節,為何象笏山莊走這許久,沒有門戶看守?轉念一想,他又明白了,此地,附近農戶何人不知,焉敢胡亂闖入,活膩了不成?故而無人看守也說得過去。

    到溪澗邊,他俯身蹲下,掬一捧水洗了把臉,清冽的溪水一瞬間掃去他趕路的疲勞,讓他精神爽利,直喊妙不可言。

    坐下歇息了盞茶功夫,他恢複體力,重新登山,先前溪澗順流尋去,自山下流淌下來,居然穿山鑽石,還在一個地方看見一座小小廊橋架臨其上,廊橋兩邊欄杆是光潔的青石,上麵雕刻了豔而不俗的五種芙蕖,亭亭嫋嫋,姿態萬千,引人移不開眸子。

    他雅興忽起,忍不住辨認起來,卻隻能勉強讀出其中三味分別是黃喬伊芙蕖、披針芙蕖和文君芙蕖,別的實看不出來曆。

    一時羞愧地搖頭,喃喃出聲道:“世間造物,憑的複雜,本宮在幾朵小花麵前亦是露拙了,慚愧慚愧。”

    “五禪廊橋相公能讀出其中三味,倒是不俗,不過擅闖象笏山莊,卻是大惡!”相公:古時對衣著華貴男子的一種稱呼,相當於今天叫人帥哥

    田辟疆立時一驚!步子猛然停住了。

    此刻他已經踏步廊橋,手撫欄杆,正吹風賞景,這聲突兀的指責,讓他一陣駭然。

    回頭,他看見一黃衫女子,頭上插一枚金珠步搖,嬌小的身子躍入他的眼簾。

    女子眉似山黛,目如星辰,圓圓的大眼珠子直直凝視他,無一絲笑意,氣勢冷若冰霜。

    他疑惑地一皺眉,昂然道:“小娘子較謙虛的叫法,相當於今天叫人美女何故斥人?”

    來此山莊,他是要顯露身份的,不必要落了排場,所以,頗有些拿腔拿調。

    若是在平時,他倒不介意與眼前可人斡旋一番,細究伊人發怒的原因,可這刻,他有一種預感,此黃衫女子看穿著談吐怕是山莊有一定身份的人物,故意裝小反橫生枝節,延誤正事。

    黃衫女子冷漠地看他一眼道:“此象笏山莊閑人不可入內,遠近皆知,看相公相貌也不似俗流,可無人引薦,擅自踏足山莊,罪名可大可今日我心情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勸相公不要自討無趣,去了罷”

    果然是看護山門的強人,隻是一來就趕本宮走,這成何體統,田辟疆心下覺得有些可笑,忙自懷中摸出一張令牌道:“小娘子可是山莊的看護?本宮乃齊國太子田辟疆,此番前來是要會晤你家莊主上官厷虎,這是早前得來的山莊令牌,娘子請看!”

    黃衫女子近前,拿了令牌,看一眼,嗤笑一聲道:“相公果然膽色過人,既擅闖山莊,又冒充王族,”她搖搖頭,“這令牌我沒收了,今日我也不計較你的事,快快走開,不然我的耐心要用完了。”

    言畢,扭身就要離去。

    田辟疆忙上前兩步道:“姑娘請慢!”

    黃衫女子停住,麵無表情道:“你究竟想怎樣,我已經放你走了。”

    “令牌還與本宮。”他正色道。

    “已沒收了。”她依舊是冷冰冰的口氣。

    田辟疆一時怔住了,這女子也憑的奇怪了,若真是山莊的看護,斷沒有隨便放走一個闖莊之人的道理,豈非玩忽職守?若不是,她何以能在山莊出入自如?看她剛才對那所謂“五禪廊橋”頗為了解,絕不像路過山莊的旅人,況且,山莊乃私宅別野,豈非是隨隨便便能路過的?就是他,也是自山腳下且走且停一路探上來的。

    可令牌無端被女子拿走,讓他一時間頗感詫異,倒不是他一定要這令牌才能驗明正身,見到了上官厷虎,自能證實身份,他現下最主要是對這奇怪女子起了一絲興趣,她究竟何許人也?

    “要怎樣才能將令牌歸還本宮?”

    黃衫女子眸子閃了閃,嘴角不屑地一彎:“且不說你是否是齊國太子田辟疆,據本姑娘所知,太子現今遠在燕國,你如何能出現在齊國境內。”

    田辟疆正要胡謅個理由簡單敷衍一番,糊弄過去,又見她一擺手道:“你也不用編謊話來誑我,若你真是田辟疆,我倒真有法子當即讓你驗明正身。”

    “哦?”

    這是田辟疆沒有想到的,眼前女子有何能耐能讀出他身份?還驗明正身?她不認得他,就說明不曾見過他,不然前麵不會要他退去。莫非她曾經逗留臨淄,是宮裏逃出來的,知道他身上有什麽胎記不成,一想,這是不可能的,看她年紀比他小三五歲不止,當隻是個小女娃而已,如何能有潛伏王宮那樣傳奇的經曆。

    他疑惑完,邪邪一笑:“那看小娘子手段了。”

    言畢,他一揮衣袖,站立一邊,等她使出所謂的“法子”。

    黃衫女子伸手從發髻中摘下金珠步搖,正中是一粒蠟黃的琥珀色珠子。

    隻見,她從步搖將珠子摘下,撚指一搓,珠子上麵一層顏色自動掉下,露出珠子本來的樣貌,居然是火紅通透一片,散發出磅礴的生機。

    田辟疆一言不發,心中卻巨大震撼:他已經看出來,這珠子並非首飾,乃是一顆妖丹。先前包在珠子外麵的蠟黃色包衣,隻是為了封住珠子的氣息,故而才讓他打眼,一時間沒認出來。

    可要說眼前女子是妖物,他是不信的,這女子就是一個生人,她何來能耐擁有一顆妖丹?

    不過,他瞬間又明白了,這女子出現在象笏山莊,若是其中顯赫人物,則,以象笏山莊的財力和勢力,搜羅到妖丹亦不是不可能之事。那麽,當下緊要的問題是,她搓掉封住妖丹氣息的包衣,顯是要放出其中妖獸,以之懟他。這即是她為他驗明正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