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曲落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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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這般,一天的時間,教導方筱兒吹奏笛藝,溫言安慰著方青雲。

    張繼期盼的夜幕終於降臨。捧著書卷,借著枯燈伴讀。

    時值深夜,張繼披上了外衣,匆匆走出方府,穿過那個小巷。來到了河岸邊。

    鬥笠老翁見到張繼,頗有一絲不悅的問道:“張繼小童,我竹竿呐?”

    張繼尷尬一笑,語氣委婉道:“老伯伯昨夜下起了大雨,倉促之間,將竹竿丟失,望老伯伯莫要生氣。”

    “你這小兒,丟落四,今夜當心別把船兒搞丟了就行。”老翁細語溫怒之後,伸出枯老的大指向那個小舟。“夜晚行船,切記當心安危。”

    張繼俯身點頭道:“多謝老伯伯擔憂。”說罷,撐起一個嶄新的竹竿,緩緩的往前方漂去。迷蒙的河麵上,張繼看向遠處的黑夜。已經來到了月落橋下,可是還未見到沈璃雪那妙曼的身影。

    片刻之後,遠處的山頂傳來打鍾的聲音,聽聞間張繼嘴角微微上揚。果不其然,隨後一個微弱搖曳的燭光,從遠處的黑夜忽隱忽現的來到了石橋前。

    沈璃雪芊芊十指握著竹竿,挑起紅紗燈籠,借助微弱的燭光,看到石橋下,河麵上的那個小船兒,櫻唇微微上揚,沈璃雪突然心情大好,羅衫裙擺走的輕快,沈璃雪並未走上石橋,而是直接來到了岸邊。

    張繼見狀,雙撐起竹竿將小船輕輕靠向岸邊,抬起頭看向那雙似水的眼眸,輕聲道:“沈小姐,若不介意,不如到小船上一敘吧。”

    沈璃雪輕輕一笑,如寒冰初融一般,螓首微點道:“正有此意。”雖說甜美的嗓音有些生澀,可是也不再拘謹。

    羅裙輕抬,裙擺之下露出一隻小巧的紅鞋,上麵繡著片片梅花。沈璃雪輕輕踏到了小船之上,輕微的搖晃下,沈璃雪還提著燈籠,難免有些控製不好平衡。張繼見狀連忙上前,伸握住那瘦弱無骨的玉臂,另一隻則輕輕的扶在那盈盈一握的纖腰。沈璃雪嬌軀微微一顫,也並未反抗,而是雙腮微紅,霞飛雙頰,在張繼的扶持下,走進了船艙內。

    張繼將沈璃雪扶進船艙之後,伸道:“將燈籠給我吧,我好掛在一旁。”張繼微微一笑,不再以小姐相稱。

    沈璃雪點頭,將燈籠遞給了張繼。

    接過燈籠,張繼握在光滑的竹竿上麵,竹竿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溫熱,如梅花一般的清香,張繼連忙定了定神智,暗道自己失神,隨即將燈籠掛在了船艙上的柳釘上。

    借助微弱的竹竿下,張繼和沈璃雪兩人坐在了一起,兩人之間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

    張繼輕輕咳了一聲,隨後從衣袖之取出來那支翡翠的玉笛,輕聲道:“不如,我來吹奏一曲?”

    聞聲,沈璃雪抬起那雙似水的眼眸,頗為好奇的看向張繼,紅唇微啟道:“你會吹奏玉笛?”甜美的聲音生澀帶著驚奇。

    張繼回頭看向一旁的沈璃雪,點頭道:“是啊,家父曾教我一點皮毛。”

    沈璃雪掩麵一笑,芊芊玉伸進衣袖,掏出一支小巧的金絲竹笛。輕聲道:“我也會。”

    張繼見狀,頗為驚訝道:“你也會啊?”

    見張繼一臉驚訝,沈璃雪秀眉微微蹙起,輕聲道:“江南絲竹美名傳天下,長至八十歲老翁,少到郊區牧童,何人不會這竹笛?而且江南絲竹,笛子的演奏注重氣息的運用,高音悠揚清遠,低音含蓄婉轉,音色醇厚圓潤,常用的有打音、倚音、贈音、震音、顫音等技巧潤飾這優美的旋律!我正是這蘇州人士,當然會吹奏這絲竹之聲。”

    張繼驚得小臉一陣詫異,隨後說道:“是小生見怪了,見識淺薄了而已。”張繼一直以來生在襄州,長在張府,然而張府內的傭人都一一稱讚他。故此他好比井底之蛙,以為天下之人皆不過如此,始料未及的是,旁邊的一個女孩子好像是一位絲竹高。

    張繼這才一拍腦袋喃喃自語道:“人家可是當朝丞相沈道功的千金,知曉這絲竹一點也不怪,是我太高看了自己!”

    沈璃雪芊芊十指握著金絲竹笛,似水的眼眸帶著好奇,看著喃喃自語的張繼問道:“你剛才說道什麽?”

    張繼回過神,微微一笑,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我不過是略懂皮毛,若是吹奏的不好聽,還望沈小姐多多包涵。”

    沈璃雪莞爾一笑,看著有些拘謹的張繼。紅唇微啟道:“其實演奏的好與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發自內心的為別人吹奏,別人也欣然接受你的笛聲,這才是最為重要的!”

    張繼突然發現在沈璃雪麵前,自己好似真的如同小生一般,見沈璃雪說的頭頭是道,張繼暗歎可惜,不僅生的漂亮,而且才華橫溢,可惜的是還有五年的壽命。想到這張繼難免一陣黯然。

    沈璃雪見張繼好似一陣失落,小聲的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我說的不對?”

    張繼聞聲,回過神,嘴角上揚道:“沒,沒,你說的很對,剛才是我恍惚失神,抱歉啊。”說罷,張繼握起那翡翠的玉笛,雙托起,放在兩片薄唇之間。想起身旁的沈璃雪淒慘的命運,看向周圍的煙雨朦朧淒厲的夜景。張繼有感而發輕輕吹奏而起,發泄著內心的壓抑之意。

    笛聲響起,悠揚夾雜著淒涼,淒涼帶著含蓄的惆然,惆然不難聽少年內心的憤然無力之情。淒厲的笛聲在寧靜的河麵上,伴隨著夜風飄向遠方。

    河道兩旁,深夜伴燈苦讀的書生,突然聽聞到著淒厲的笛聲,推開寒窗,細細的聆聽隨後喃喃道:“是何事讓奏笛之人這般無力惆然?”

    聽聞著張繼這淒厲的笛聲,沈璃雪微微低下了腦袋,似水的雙眸,蒙上一層霧氣。沈璃雪輕聲說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我命運。是啊,每當遠處的寒山寺傳來鍾聲時,我就輕聲的問著自己,我還活著嗎?然後披起衣物,便來到著月落橋,當看著那天上都孤月時,我就輕聲的問著自己,我還能看幾次?有時候我就在想,我來到這世上是為了什麽?是為了這般迷茫的走過二十載?還是為了看一看這沿途的風景?還是為了某一個人的出現?”

    張繼聞聲,閉上了眼眸,笛聲依舊悠揚淒厲。兩行清淚順著稚氣未脫的臉頰滑落而下。

    曲落之後,張繼抬起頭,睜開紅潤的眼眸,看著夜空朦朧的上弦月。

    沈璃雪輕輕抬起衣袖擦拭著眼淚,輕聲問道:“這首曲子,你準備取什麽名字?”

    張繼低頭看著那雙似水的眼眸,輕聲道:“就叫《曲落人終散》吧。”

    沈璃雪看著張繼兩行清淚的臉頰,頗為吃驚的問道:“你為何落淚?”

    輕輕呼了一口氣。張繼布滿淚花的小臉微微一笑。“不知道,為她人而落吧。”

    “她人是何人?”沈璃雪心一陣暖流四溢,雖說知道張繼的意思,可是小嘴還是情不自禁的問了出聲。

    張繼嘴角上揚,看著沈璃雪濕潤的眼眸,輕聲道:“那個人就是你。”

    沈璃雪那冰封的心兒瞬間融化,芊芊十指有些顫抖,紅潤的眼眸再次凝聚出氣霧,沈璃雪輕輕吸了吸小瓊鼻。隨後淡然道:“那個,那個,剛才你所吹奏的笛聲有些地方不夠完美,很多都借調強加而上的,節奏明顯有些脫落。”

    張繼見沈璃雪情緒好似有些激動,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世間有完美之物嗎?有完美之人嗎?或許有時候不完美的,那正是你所追求的完美。因為那是你一心所得,一心所庇護的。不完美的,才是最美!”

    沈璃雪聞聲,低下了腦袋,小聲的反駁道:“剛才為什麽要取名《曲落人終散》?”

    張繼見沈璃雪一心想扯開話題,隨後收斂了一下內心的情緒。輕聲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相忘於江湖吧。”

    沈璃雪雙眸戳起淚花,抬起螓首,那般楚楚動人的模樣惹人心憐。小聲啜泣道:“你要走嗎?”

    張繼見狀,輕輕抬擦拭著沈璃雪眼的淚花,輕聲道:“不是我要走,是我怕你一去不複返。”

    沈璃雪沒有絲毫的躲避之意,小臉上傳來陣陣的溫暖,抹去那淚水的冰冷。沈璃雪整理了一下情緒,芊芊十指抬起的金絲竹笛,輕聲道:“我也為你吹奏一曲吧。”

    金絲竹笛輕輕的抵在那兩片嬌嫩的紅唇,沈璃雪調整一下氣息,隨後婉轉含蓄的笛聲響起,包涵著少女那委婉的情意,和對人世間不舍的留戀。

    遠處的書生,再次聽到笛聲,其的委婉和含蓄的情意不難聽出,那位書生點著腦袋,細細的聆聽,隨後喃喃道:“這究竟是何人?剛才的那悠揚淒涼的笛聲想必是男士所奏,而這婉轉含蓄的笛聲包含著少女的情意,難道說是兩個人在著黑夜互相傾訴著情懷?”

    黑夜朦朧的河麵上,婉轉的笛聲伴著夜風繞耳,剛才悠揚淒涼,現在婉轉含蓄。雖說已是半夜,驚醒了很多人,可是人們卻毫無半句怨言,而是細細聆聽著這其的不為人知,這的淒慘之事。

    一曲過後,張繼悠悠問道:“這曲子,你準備取名為何?”

    沈璃雪放下那金絲竹笛,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就叫做《再續前世緣》。”

    張繼聞聲,眼眸閃爍著堅定之意,看著柔弱的沈璃雪問道:“非要來生再續前緣?今生就不能在一起嗎?”

    沈璃雪愧疚的地下腦袋,拒絕道:“那樣的話,隻會徒增悲傷!”

    張繼還未來得及反駁。沈璃雪站起身形,拿下那柳釘上的燈籠,輕聲道:“我要走了,天色很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罷,沈璃雪抬起紅紗燈,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張繼還未想去追,這時四名帶刀侍衛突然鬼魅一般的堵在張繼麵前。張繼無奈的抬起,指著沈璃雪遠處的放下,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未喊出聲。

    片刻之後,周圍歸於安靜,笛聲已落,書生也關上了窗戶,捧起書卷,坐在枯燈旁邊細細的苦讀。周圍原本被笛聲驚醒的人們,也逐漸吹滅了燭光,小聲的嘀咕之,便一一睡去。

    張繼失神落魄一般,踏上了小船,無力的躺在船頭,抬頭看著夜黑的上弦月,耳邊聽著河邊楓樹上的寒鴉聲,遠處再次傳來陣陣的打鍾聲。張繼明白,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告白便以失敗告終。雖說兩人不過是用笛聲傾訴而已,可是兩人都是聰慧之輩,其的意思自然都知曉。

    張繼無力的歎了口氣。握起竹竿,輕輕的撐了下小船,隨後閉上了眼睛,任由著小船在河沒有方向的飄動。就這般張繼躺在船頭任由,寒霜落在臉龐也絲毫不在意。冷清的夜風吹來,一個激靈,突然想起昨天的那個老翁說過,今天夜裏更去寒山寺走一遭。

    隨後一聲輕歎道:“胡言亂語吧!”張繼現在實在沒有絲毫的心情,去往城外的寒山寺。躺在小船上。任由小船帶著他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