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更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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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張繼睜開惺忪的眼眸,抬起有些沉重的腦袋,剛欲起身,突然發現身上披著一件紅色的大衣,略微吃驚的撿在,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那件大衣正是沈璃雪的。
此時時間尚早,路上沒有太多行人,張繼仔細的看著四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飄到了岸邊,那個鬥笠老翁正坐在一旁吃著熱騰騰的包子。見張繼醒來,枯老的臉頰笑了笑,看著張繼問道:“昨夜為何不去寒山寺。”
張繼將大衣搭在臂上,淡然說道:“老伯伯,為什麽要去寒山寺?”
沒想到,那鬥笠老翁轉頭扭向一邊。吃著熱騰騰的包子,喃喃自語道:“愛去不去。”
張繼輕輕一笑,抱起大衣,踏上了岸邊,回頭衝老翁喊道:“老伯伯謝謝你的船兒,小童先回府了。”
張繼穿過那條小巷回到了方府內,來到自己房間,將大衣放在一旁,稍微的洗漱一番,便趕往了大廳內。
此時方青雲正在飯桌上等待著張繼,方筱兒見張沐到大廳,嘴角甜甜一笑。
張繼還未坐下,方青雲便和藹一笑道:“侄兒啊,等下吃過早飯,叔叔要出一趟遠門,談一些生意,可能需要十多天,再此時間內,你幫我看好筱兒,別讓她到處惹是生非。”
方筱兒聞聲,吐了吐小舌頭,開心道:“筱兒很聽話的,對不對啊張繼哥哥?”
張繼連連點頭,隨後問道:“叔叔,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侄兒祝叔叔一路順風。”
方青雲嘴角一陣苦澀,點頭道:“多謝侄兒吉言。”說罷,方青雲便急忙吃飯,因為他根本不是去談生意。而是去襄州張府,為張宗憲收屍,處理後事!可是方青雲不想讓張繼知曉,隻好不在作談,怕露出馬腳,引起張繼的懷疑。
然而此時,方筱兒剛好和張繼在談論木笛之事,倒也讓方青雲鬆了口氣。
早飯過後,富管家早已準備好了馬車,張繼和方筱兒送走了方青雲之後。方筱兒便興衝衝地拉著張繼往房間內跑去。為張繼吹奏木笛,看看合不合格。
一天的時間,就這般在方筱兒的吵鬧之下,匆匆而過。
到了夜晚時,張繼抱起沈璃雪的大衣,便匆匆向老翁借過船隻。撐起竹竿朝迷蒙的河麵劃去。
鍾聲尚未響起,張繼便來到了那個月落橋下,可是令他吃驚的是沈璃雪竟然早早的便站在那裏。見張繼撐船而來,沈璃雪輕輕抬起燈籠便往橋下走去。
張繼見狀雖說有些吃驚,卻也將船兒靠向了岸邊。沈璃雪今天一襲白衣勝雪,似水般的眼眸看向張繼沒有絲毫焦距,張繼頗為驚訝,卻也不敢過問。
沈璃雪來到了小船上,將燈籠掛在柳釘上,隨後坐在了船艙,張繼有些不知所以然,見氣氛怪怪的,也並未多問,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
就這般不知小船兒自己漂流了多久,兩個人始終沒有半句言語。就在張繼準備說話的時候,沈璃雪突然伸出食指,輕輕擱置在張繼的薄唇間,張繼見狀很知趣的點頭。然而沈璃雪竟然走出了船艙,來到了船頭間,隨後竟然躺在了上麵。
徐徐夜風吹來,張繼不知該如何是好,猶豫之後,張繼將的大衣物歸原主,披在了沈璃雪身上,轉身張繼也輕輕的躺在船頭,兩人就這般靠在一起,看著天空的那輪孤月。就這般靜靜的,除了微弱的水流聲,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良久之後沈璃雪突然輕聲道:“張繼,明天我給你答複好不好。”
張繼聞言,沉默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頗為興奮的回答。“好,好。”扭頭看向躺在一旁的沈璃雪,那似水的眼眸正柔情的盯著他,紅唇微微上揚,輕聲道:“我五年之後,便會離去,希望你慎重的考慮。”
張繼眼眸流露著堅定,剛欲開口。沈璃雪伸出食指輕輕堵在張繼的薄唇前,輕聲道:“今晚你就聽我說,你隻做一名聆聽者,好不好。”
張繼連忙點頭,沒有半點言語。
沈璃雪隨後扭頭看著黑夜迷蒙上麵的孤月,輕聲說道:“為什麽,月兒總會在一個月的開頭是一個細細的月牙,隨著一天天的過去,月牙逐漸的變大,好似一個嬰兒一般,一天天的長大,到了十五的時候,月兒變的胖乎乎的,好似一個大孩子一般。可是呐,十五過後,月兒將再次消瘦,由一個胖乎乎的孩子,一天天的瘦小,等到了月末之時,便細細的又遇到原來月牙的模樣。”
張繼隻是點頭,看著空的夜兒細細的聆聽著沈璃雪的話語。
這時沈璃雪輕聲說道:“這農諺還有月出月落這個說法,初一生,初二長,初初四鬧嚷嚷。初一月不見,初二一條大二小,天黑月一竿。大二小見月牙,二十八月一霎。初初四娥眉月。初八、二十,月出月落半夜天。十五沒有十六圓,十夜裏少半邊。十五六,兩頭露。十八,黃昏摸瞎。十**,坐著守。二十正正,月出一更。二十二,月出半夜天。二十四五,傍明月出。二十四五月黑頭,月亮出來就使牛。二十八,月亮出來一霎。二十**,光明出來扭一扭。”
甜美略帶生澀的嗓音在張繼耳邊輕輕吟起。張繼細細的聆聽,不知道沈璃雪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沈璃雪念完之後,嘴角輕輕一笑,扭頭看向張繼,美眸無聲淚淒然而下,然而張繼卻未看見,而是抬頭看著空的孤月。
“張繼,這月兒尚能輪回不止,這雨水也是一般,花兒凋謝,來年也能傲然綻放,這落葉歸根,來年也能發芽重生,可是人呐?人若是撒而去,還能回來嗎?”沈璃雪淒涼的聲音在張繼耳邊旋盤不止。
張繼扭頭看向那雙淚水迷蒙的眼眸,就好似看到薄霧彌漫的蘇州城,是那麽的美,是那麽的淒涼。張繼還未想開口,沈璃雪的食指就輕輕堵在他的嘴巴。張繼輕輕出了口長氣,伸握住了那瘦弱無骨的芊芊玉。
沈璃雪並未反抗,而是輕聲接著說道:“我母親在生下我的那一刻,便撒人寰,那一走便是永遠,我從來沒有見過我母親。父親為了國家奔波在外,隻有我一人獨自在家,原本以為這樣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可是遠遠不止!小時候我就體弱多病,為此沒少四處求醫,曾經遇到一個道士說我活不到二十有許,那時我還不懂,無所謂。可是長大了之後,就連禦醫也說我活不過二十。”
沈璃雪咬著嘴巴,隨後輕輕一歎。“無所謂了,我本來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人世間,死了也無妨,就這般,別的孩子數星星,而我每天夜晚過來數著月兒,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原本以為我此生就這般度過,可是沒想到的是,就在那天傍晚馬車上一個少年,振臂高吟詩歌,撐船漂到月落。雖說不過相識不過幾日,我也知道了,原來並不是隻有我孤身一人,才會在深夜難眠。我卻突然對生命無限的渴望,我好想與那個少年共赴白首,相濡以沫。”
不知不覺,張繼早已兩行清淚,看著那雙似水的眼眸,認真道:“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沈璃雪沒有回答,張繼也沒有作問。兩人就這般拉著,躺在船頭,看著夜空的孤月,耳邊不時傳來寒鴉的啼鳴。
好久之後,船兒輕微的晃動,好像抵到了什麽東西,抬眼一看,原來是漂到了岸邊。沈璃雪緩緩起身,披起那件大衣,踏步上岸,提著燈籠回頭看著起身的張繼,起身道:“我明天會給予你一個答複,早點回去吧,不要再孤身一人睡在船上。”
張繼點著頭,這時那四個帶刀侍衛,不知何時早已出現在沈璃雪身邊,微微俯身。
沈璃雪走遠後,張繼輕輕的一聲歎息,隨後想起沈璃雪說過,明天才給予答複,張繼突然嘴角微微上揚,孩子的心性畢露無遺。
突然遠處傳來了打鍾聲,抬頭看著城外那座寺廟亮著微弱的燭光,張繼心情頗為不錯,想起老翁的話,喃喃自語道:“那我就去那寒山寺走一遭吧!”說罷,張繼撐起了船兒,往城外的方向漂去。
出了蘇州城,由於馬棚早已關門休息,張繼隻好步行前往。終於在氣喘兮兮之下,張繼終於爬上那座高山,來到了寺院的大門前,抬頭看著上麵頗為陳舊的匾額,寒山寺個大字寫在上麵。
張繼踏步走了過去,令他比較驚訝的是現在更半夜的,為什麽寺院不關門呐?就在遲疑和不解,張繼走了進去。剛好此時,閣樓上一個打更的和尚,搖著橫木撞在那口大鍾上。咚!咚!咚!
第一次張繼這麽近距離的聽著鍾聲,難免有些震撼的抬頭看去。鍾聲過後,那個和尚從閣樓上走了下來。
這時張繼急忙喊道:“喂喂,高僧留步,小童有事相求!”
那個打鍾的和尚聽聞到張繼的聲音,低頭看向了過來,隻見寺院內來了個小童,頗為好奇的走了過來,俯身雙合十道:“小施主,這麽晚了,不在家休息,來到這寺廟做何?”
張繼更為好奇的問道:“山下那蘇州城內,有一位擺渡的老翁,他叫我更天來這寒山寺走一遭。”
那個和尚聞言,露出明白的表情,隨後說道:“小施主,現在才不過二更天,你還是等一下吧。”
張繼聞聲,連忙問道:“小童我不是問現在幾更天,而是好奇,那老翁為何叫我來到此處?”
隻見那和尚微微一笑,雙合十道:“阿彌陀佛,這個老翁叫你來,其肯定有他的意思。而你真的前來,那麽這其就是你的意思。貧僧修為淺薄,尚不能參透。”
張繼一陣無奈,隨後也跟著雙合十道:“小童多有打擾,多有打擾,不好意思。”
“無妨,無妨,貧僧若是明白其的意思,自然就會為小施主講解,可惜貧僧無能為力,隻好先行告退了!”說罷,那個和尚便匆匆離去。
張繼思索一番,最終決定等上一會。坐在石階上,捂著小臉,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就在張繼剛剛進入夢想的時候,突然打鍾聲響起。突兀的鍾聲將張繼驚醒,無力的打了個哈欠,看著閣樓上的那個和尚走了下來。
張繼連忙上前問道:“敢問高僧,現在已是更天,也未曾見得老翁他人,究竟是何意思啊?”
那和尚微微一笑,雙合十道:“貧僧真的不清楚,小施主還是再等待一番吧。”說罷,那個打鍾的和尚轉身離去。
張繼無力的抬起小臉,看著朦朧的夜空,嘀咕道:“就知道,那個老翁是騙我的,早知道就不來了。”就在張繼乏力欲要離開之時,突然夜空一個亮閃閃的流星從天而落。張繼有些興奮的喃喃道:“有流星啊!”
然而下一刻,那耀眼的流星在張繼的眼簾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張繼這才發現原來流星落下的方向,就是這個寒山寺!
張繼暗罵道:“那個老翁竟然是讓我來送死的?!”說罷,撒開雙腿,心驚的往寺院外跑去!
剛剛跑出寺院,那顆耀眼的流星就砸在張繼麵前,與其說是砸,倒不是說是落在張繼麵前。那顆流星緩緩的漂浮在空,並未落下,在張繼麵前輕輕飄動。
張繼奇怪的看著這顆天外之物,好奇的走了過去,隻見那顆流星通體透明,呈水滴形狀,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與張繼個頭差不多大小。張繼有些激動的喘息著,緩緩走了過去,見那顆流星並沒有敵意,而是好似很漂亮一般。張繼緩緩伸出掌摸在了上麵。
掌剛剛碰在上麵,那顆流星好似有吸力一般,猛然將張繼的小吸附到了上麵。張繼想收回,可是卻絲毫抽離不掉。就在張繼駭然的時候,一股股的冰冷的氣息,從張繼的掌往體內急速鑽去。張繼嚇得臉色蒼白如紙,可是也並未發現身體有何不適,隻是覺得體內清清涼涼的。
片刻之後,那顆與他差不多大的流星,就這般突然消失在他麵前。張繼驚駭的摸著身體,有些擔憂,不過卻未發現身體有任何的異樣。
就在張繼遲疑時,咚!咚!咚!的鍾聲突然響起。
張繼猛然驚醒,這才發現剛才的場景,不過是一個夢!輕輕鬆了一口氣,這時打鍾的和尚從閣樓上下來,衝張繼微微一笑。“小施主,剛好更天。”
張繼有些呆滯的一笑,隨後頭也不回的趕緊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