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願不願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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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子恒不愧也是和燕行雲待得久的,適應性十分良好,才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明白了素淩雲的待人方式,便也不再故意去觸她的逆鱗了。
其實這一次我來找你,也是因為你許久沒有回教中,我是來叫你回去看看的。”紅衣男子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大概因為這並不是自己的事情,他也沒有多上心,不過是告訴對方一聲。
燕行雲下意識地目光就看向了素淩雲,不過素淩雲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垂著頭,兀自欣賞著新到手的劍。在溫子恒看來,燕行雲現在的臉色很糟糕,顯然是在躊躇該不該問素淩雲的意見,不過…;…;溫子恒托著腮幫子想了想,依照素淩雲對他的態度來看,他走不走她都不會在意的。
於是他在桌子下麵用手捅了捅燕行雲的大腿,向他比了幾個手勢表達自己的想法。兩人畢竟在一起久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燕行雲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來也是將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重,自己走不走又如何?
他在天機教中的位置其實並不穩定,那是他父親傳下來的基業,而他父親又早逝,留了他一個年紀輕輕說話沒有半點分量的晚輩來打理整個教派。而他的兩個叔叔,當初與自己父親一同創立的教派,自然是不甘心屈居於他一個小孩手下的。不過明麵上與背地裏確實是兩回事,這兩隻老狐狸明麵上對他恭敬有加,左一個教主右一個賢侄。一等到他看不見的地方,便開始培植了自己的勢力。
自他當上教主這幾年,不過就是兩人手中的傀儡,他也深知自己還太嫩,暫時還是不宜與他們起了衝突。而這一回他離開天機教,不光是因為溫子恒對他的追殺,更是因為他想要脫離那兩隻老狐狸的束縛。而那兩隻狐狸也樂得他遠走高飛,甚至還在他臨走前“悉心”叮囑他想玩多久玩多久,錢不夠了可以寫信給他們。
是以他走之前將教中事務統統交給了他們,隻是暗中留了幾個心腹向自己匯報情況,溫子恒是其中之一,而這時候溫子恒親自來找自己,想必是覺得鏟除那兩隻老狐狸的時候到了。
若真要說起來,那兩隻老狐狸相處也並不和睦,兩人都妄圖坐上教主之位,現在他們合作,隻是想要先將燕行雲拉下來。一旦燕行雲不再是教主,那麽接下來便是他們二人相爭了。
燕行雲垂著眸子思索了片刻,覺得自己既然已經出來了這麽久了,確實應該回去瞧瞧那兩隻狐狸將天機教弄成了什麽模樣。而且這事拖不得,必須即刻動身。
他站起身的時候,素淩雲也下意識抬頭看他,眸光淡淡的,帶著些冷漠疏離,正如他第一次遇見她時一模一樣。
燕行雲張了張嘴,到嘴邊的問題卻是沒有問得出口。
我送你。”說著素淩雲也站了起來,直直走出了包間。
溫子恒歎了口氣:“看起來她連留你的意思都沒有。”燕行雲笑了笑:“她若想留我,那就不是她了。”
溫子恒故作驚訝:“原來你喜歡這麽沒意思的姑娘?”
她不留我,是因為她不喜歡我。”燕行雲拉著溫子恒一起出了包間,“她獨立堅強有個性,是個不會讓人擔心的姑娘。”
哈哈哈哈…;…;”溫子恒卻笑出了聲,“有時候這種最不需要人擔心的姑娘衝動起來,才是最需要人擔心的。”
燕行雲來的時候就沒有帶什麽行李,是以離開的時候也就是空身一個人。
他與應瀅道別,應瀅還有些舍不得他,主要是因為從某些方麵來說他是能夠鎮得住素淩雲的人,而這樣的人本身就並不多,若是他走了往後素淩雲再發起脾氣來,倒黴的就又是他們了。
素淩雲冷冷地站在一麵,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仿佛要送走的不是一個人而隻是一條狗那麽簡單。燕行雲心裏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服氣的,自己與她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事情,難不成到最後還是隻能形同陌路了?
他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她來向自己告別,無奈溫子恒已經向自己示意了幾次,他再如何不甘心,也真的要離開了。
他走到素淩雲麵前,微微低頭認真地看著那個姑娘,說道:“我走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嗯。”
你…;…;”他頓了頓,猶豫著該不該把話說出口。素淩雲見他如此,不由抬起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眼中微微露出疑惑的神色,等著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燕行雲咬著嘴唇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將這句話問了:“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素淩雲愣住,眸中神色顫動起來,他甚至覺得姑娘額頭上都快滲出冷汗來了。姑娘張了張口,瞪著他卻硬是說不出一句話,她似乎是想笑,卻僵硬著神色愣是沒有笑出來。
末了她眨著眼睛往後退了一步,在燕行雲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的時候直直轉過身提步就走,待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樓梯口。
燕行雲笑了笑,將本探出準備挽留她的手縮了回去,他笑得清淡,眼底卻有一股深深的絕望≈dash;≈dash;她終歸是不願意跟著自己走的。
罷了。”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應姑娘,往後阿雲就多靠你了。”
蕭大哥…;…;”應瀅雖是知道了燕行雲的真名,卻仍舊是喜歡叫他“蕭大哥”。
往後我也不是蕭暮雨了,從來都沒有過蕭暮雨。應姑娘保重,在下告辭。”
說罷他也如同方才素淩雲那般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饕餮閣,溫子恒衝著應瀅抱了抱拳,便轉身急急追上了燕行雲。
他跨過門檻,站在饕餮閣的門外回頭,牌匾上三個淋漓的大字他已然看了許多遍,這時候再看起來,卻隻覺得這個地方與自己不會再有關係了。那些過往,也不過是他諸多回憶中的片段罷。
再回頭時他的神色凜然,翻身跨上溫子恒早已替自己準備好的馬,一甩馬韁,沉聲道:“我們走吧。”
留戀之事,既然已經離去,便不再需要。
馬蹄聲清脆踏過朱雀大道的青石板路漸行漸遠,饕餮閣二樓靠街道一側那扇本就打開得隱蔽的窗戶也悄然合上。
燕行雲從未如此惆悵過。
夜幕垂落,他與溫子恒在一間客棧中歇下了腳。
這日正是十五,本該是圓月明亮之夜,卻因空中浮著的雲層而使月色帶了些朦朧。
他躲在屋頂,身側擱著一壺酒,尚未開封。他也不急著喝,像是在等什麽人一般靜靜躺著看月亮。
等了許久,那個紅衣翩然的妖媚男子才出現在他身旁,拍開壺口的泥封,仰頭兀自喝了一口,才遞給了燕行雲。
燕行雲也不接,似乎是看月亮看得呆滯了。
溫子恒將酒壺在他耳邊晃了晃,道:“燕子,回神了。”
他依舊是對溫子恒不理不睬,溫子恒見勸不動他也就沒多再費工夫,隻放下酒壺,起身便準備離去。
衣袖卻被人一把握住。
他無聲地勾了勾嘴角,他從來都知道這個人的性子,便是這般吃硬不吃軟,巴巴地關心這人反倒沒有什麽好下場,倒不如就這樣丟下他走掉,這時候這人才會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溫子恒複又坐下來,等著燕行雲開口。
燕行雲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仰頭“咕嘟咕嘟”喝了約莫有半壺才停,他抹了抹嘴邊溢出的液體,眯著眼睛與溫子恒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會跟我走,可是我還是很傷心。”
溫子恒點了點頭。
她太要強了啊,一直都是一個人,誰也不依靠誰也不相信…;…;就算是應瀅那個丫頭,怕也是走不到她的心裏。”他雖是眯著眼,眼中卻印著月光,朦朦朧朧的。
溫子恒不曉得素淩雲是個什麽樣的人,從前的江湖傳聞也不可全做了數,不過他倒是看出來,素淩雲的的確確是個冷淡的人,眼神中那股冰冷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或許她天性便是如此,那也是難以改變的事情。
溫子恒想了想,妖媚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同情之色:“這一回你虧大發了,出來這麽久竟然遇上了這麽一個油鹽不進的冰山,本以為你還能抱得美人歸,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燕行雲抽了抽鼻子,道:“你這條舌頭,我遲早是要拔了的。”
麵對友人的威脅,溫子恒自然是一笑而過的:“你若要拔我舌頭,往後誰用這張嘴替你排憂解難?”
排憂解難?”燕行雲震驚得瞪大了眼,“你不給我惹事就好了。”
溫子恒顯然是不滿意的,他“哼”了一聲,道:“那你先把欠我的錢還了。”
說到錢的事情,燕行雲的臉色一下子就綠了。二十張金葉子不是個小數目,雖說他在饕餮閣這些日子也攢了不少錢,然而他對錢這一事與素淩雲的看法一致,那便是永遠也不會嫌錢多。是以每每有人向他要錢,他都會哭窮。
見燕行雲半個字不說,溫子恒就知道自己這二十張金葉子是永遠也要不回來了。他捂著心口默默心疼了一番自己的錢,便也不再提這件事。
那你從今往後是再不回饕餮閣了?”
燕行雲點了點頭:“就算我想回去,隻怕阿雲也不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