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前，郭念容帶著鈴桂回到了郭府，鈴蘭還是待在府外，為郭念容辦府外的事。

    她們主仆二人回到竹雅軒的同時，一個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角落裏。

    進了個院子，但是院外有隱衛把守？”

    郭念雲本斜靠在軟榻上看書，聽了貞兒的匯報，從書後露出臉來。

    是的，婢子隻能遠遠地看著，近不了身。”貞兒頗有些懊惱地說道，這是今日廣陵王殿下把自己派來郭府保護郭九娘子後，接收到的第一個任務，竟然沒有完成……

    郭念容看出身前人的情緒，笑著道：“不要緊，繼續盯著她便是，你如今身份隱蔽，方便行事，有你就已經是幫了大忙了。”

    貞兒聽了，頭埋得更低：“娘子言重了，從殿下把我派過來的那一刻起，您就是我的主子，為主子效忠是我的使命。”

    郭念雲咋舌，大名鼎鼎的神策軍調教出來的暗衛果然是不一樣。

    聽說李淳執掌以來，神策軍兼並了京畿和關內諸軍，勢力愈發強大。

    貞兒看著歪著頭思考的郭念雲——

    穿著月牙白的家常衣服，領口處鬆開兩顆扣子，露出雪白的頸項；臉上不施粉黛，臉頰微紅，是真正的膚如凝脂；兩片唇不厚不薄，微微張開可見貝齒。

    務必要護她周全！”李淳的叮囑在貞兒耳邊回響。

    是了，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那般風姿的殿下罷！

    東宮

    一身白衣的少年斜倚在護欄邊，手裏捏著一株荷花，花瓣上尚有水珠，似是新摘不久。

    二哥，你的法子當真有用？”不遠處的少女坐在台階上，雙腿懸空在池塘上方，前後擺動。

    少年斜嘴而笑，眼中戾氣深沉：“晉康，你既求了我，便要信我。”

    晉康見李渙的表情變化，身上的汗毛豎立，立刻點頭：“那是自然，二哥一向是晉康最信任的哥哥，你的能力我從未懷疑過。今日算她郭念雲走運，逃過一劫，下一次我絕不會心慈手軟了！多謝二哥出手幫我，晉康感激不盡！”

    我可不是幫你。”李渙說著，把那株荷花捏在手心揉搓，直至它隻餘花徑，才揚手扔回了池塘，“我就是不想李淳好過罷了。”

    說罷，李渙拿出手絹擦了手上的花汁，轉身離去。

    晉康見他走遠，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這個二哥自小便陰沉得很，若不是為了殺郭念雲，自己才不會跟他合作。

    宜春院

    王良娣抱著繈褓裏的嬰孩，輕輕地搖晃雙臂，臉上卻是冷峻的神色。

    下首坐著的李淳和德陽郡主李暢交換了眼神，最終由李暢開了口：“娘親，不必生氣，且不說她郭念容進不了東宮的門，就算進來了，也不過是個昭訓罷了。“

    昭訓罷了？渙兒的娘也隻是個昭訓罷了！可你瞧瞧如今的他，拉攏權臣，整日裏上躥下跳，分明是想讓他的娘親當太後！”王良娣怕吵醒懷裏的李綰，壓低著聲音說道。

    這個娘不必擔心，李渙那邊，兒子一直派人盯著，有任何動靜兒子都會知曉。至於郭七娘，兒子也在郭府安排了人，一是觀察她的動靜，二則是保護小九。”想到今日郭念雲差點被晉康和郭念容害了，李淳捏緊了拳頭。

    嗯，晉康那邊也派人看著吧。那丫頭，真是著了魔了。”王良娣說完，遣了李淳和李暢回宮，又把李綰交給了奶娘後，獨自在燈下坐了許久。

    郭府卻是仿佛什麽都未發生般平靜，每個人都跟之前一樣。

    最讓郭念雲吃驚的是郭靜菀的安靜，攤上那樣的夫君，她居然不吵不鬧，隻關在屋裏一心一意地繡嫁妝。

    但郭念雲也樂得安靜，剛好每日裏跟郭念清和郭晤學東西，進步神速。

    到了跟崔如馨和杜月笙約好賞荷那日，她挑了件月白窄袖襦裙和粉色瑞錦紋半臂，隨意挽了個雙髻，好一副豆蔻少女的模樣。

    出門前自然要先去正房給郭老夫人請安，雖然她稱病了好幾日，不讓人進屋，但這禮數還是要有的。

    難得的是，郭老夫人竟然讓她進去了。

    可剛走進屋，就有一種奇怪的氣氛包圍著她。環視屋內，竟然都是臉生的丫鬟，卻未見珍珠和玉珠的身影，就連原先見過的其他幾個一等二等丫鬟，都不在屋內。

    郭老夫人坐在上座，麵色紅潤，乍一看去，似乎精神極好。

    可仔細些就會發現，她的臉色其實是潮紅，是不健康的顏色。郭念雲想到前世外婆過世前，也是這樣的臉色。

    孫女給祖母請安。”

    嗯，今日是惠妃娘娘辦的第四次賞荷會了，你去了定要注意禮數，不要丟了郭家的臉麵。”郭老夫人例行公事地叮囑。

    郭念雲自然點頭稱是，正想要退下時，又聽到郭老夫人的聲音。

    七丫頭跟你一道去，她年紀大了，賞荷會上英才眾多，也能相看相看。”

    郭念雲心中驚訝，麵上卻不顯，換上天真的笑容：“可是祖母，七姐姐沒有帖子……”

    賞荷會每年由宮中主事的妃子主持，請的小娘子們多是平日裏常往大明宮或太極宮走動的“熟人”，郭念容確實不在邀請之列。

    而且這“相看”，哪有未婚男女直接見麵相看的道理？這說出去隻怕要笑掉京城人家的大牙了。

    郭老夫人的臉上立刻浮現了不耐煩：“就是因為沒帖子才讓你帶她進去！你別忘了，你的帖子也是你被東宮趕出來之前拿到的，如今都不知道還是不是管用。讓七丫頭去，正好指點指點你，免得你說錯了話丟郭家的臉。”

    郭念雲在心裏翻了一萬個白眼，這所謂的祖母，偏心真是偏到嗓子眼了！

    卻也隻能答應，她不想現在跟郭老夫人撕破臉，而且她也想看看郭念容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從正房退出來，郭念雲緊皺著眉，埋著頭朝著二門走去。

    九妹妹在想什麽如此認真？”

    耳邊傳來郭念容的聲音，原來是已經到了二門。

    七姐姐莫不是早就在等著我了？”郭念雲不答她，跟她見了禮，隨意問了句。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答案，郭念容定是知道她不會拒絕，所以在這裏等她來。

    郭念容像是沒聽出她語氣中的諷刺，隻笑著道：“勞煩九妹妹帶我去賞荷會，我從未去過，妹妹卻年年都去，妹妹自是不懂我的羨慕。”

    郭念雲相信她那笑容後麵肯定又是一個蛇蠍計劃，忍住了上去撕破臉的衝動，也笑著道：“以七姐姐的風姿，隻需去這一次，以後便會年年有邀約了，姐姐放心吧。”

    說罷先一步上了馬車，懶得再跟她廢話。

    郭念容自然聽出了這話後麵的意味，卻也隻笑笑不說話，往前麵的馬車去了。

    一路無話，轉眼就到了大明宮。

    郭念雲掀開窗簾的一角，看到眼前高聳的城牆，還有門樓上“玄武門”三個大字，心裏感觸良多。

    此時此刻，她更加深切地體會到了自己是真的到了另一個時代，過上了另一種人生。

    放下簾子，深吸一口氣，今日隻怕是“血雨腥風”，自己可不能像上次那樣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