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檢查完帖子，馬車進了玄武門旁的一個小院，郭念雲等人下車換宮裏的軟轎。

    九娘！”

    掀開簾子就聽到有人叫自己，抬眼看去，原來是崔如馨。

    這麽巧，竟然跟你一同到。”郭念雲笑著走上去，看到崔如馨的臉頰肉嘟嘟的，便忍不住伸手去捏。

    哎呀呀，就你喜歡欺負我，看我待會兒不告訴月姐姐，讓她幫我報仇！”崔如馨一邊躲一邊笑。

    九妹妹，皇宮大內，不得喧嘩！”郭念容下了馬車，見郭念雲笑得那麽開心，聯想到到自己的處境，心裏不由得冒火，便繃著臉教訓她。

    崔如馨臉色僵了僵，看向郭念雲。後者則回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又輕輕搖搖頭，讓她先不要說話。

    七姐姐說的是，妹妹記得了。”郭念雲轉過身，端出一副笑臉說道。

    郭念容仿佛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隻能瞪了郭念雲一眼，走向她的軟轎。

    妹妹醒來後忘了許多事，想來以前七姐姐定是常常進宮，這才如此懂禮。”

    還未進轎，卻聽到後麵傳來冷冷的聲音。

    腳步瞬間停住，猛地轉過頭，卻對上了一雙笑盈盈的眸子，那眼神仿佛真的相信自己常進宮，仿佛聲音裏的冷隻是自己的一個幻覺。

    郭念容扯著嘴角假笑，道：“那九妹妹今日便乖一些，不要四處亂走。宮裏可不像家裏那樣有人能來救妹妹。”

    郭念容結合婆子的匯報和自己被打暈自然能想到，上次郭念雲能逃過一劫，還能反過來害自己，是有會武功的人幫忙。

    郭念雲無視她的威脅，眼睛更彎：“七姐姐說的是，不過君子坦蕩蕩，妹妹沒有做過虧心事，自然神定氣安，就像七姐姐一樣。”

    郭念容見小院內人漸漸多了，一個個雖未看過來，卻是都豎著耳朵聽她們二人說話，便不再理郭念雲，上了軟轎獨自前去了。

    郭念雲也懶得把她放在心上，倒是對崔如馨很是抱歉。

    崔如馨不好對郭家姐妹間的事多言，隻笑著說無妨。

    二人坐上軟轎，不一會兒就到了含涼殿。

    含涼殿是皇帝後妃等舉辦宴會的地方，因位於太液池的北麵，依水而建，夏日裏很是涼爽，因而名為含涼。

    含涼殿是女賓宴席，男賓則在拾翠殿。郭念雲看著兩個殿之間差不多兩百米的直線距離，又在心裏對郭老夫人說的“相看”翻了個白眼。

    一進殿，就有宮女來指引座位。

    郭念雲見郭念容已經坐下了，便往那邊走，卻被宮女攔住了：“郭九娘子，您的座位在那邊。”

    郭念雲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鹹安郡主正在朝她招手。

    她差點扶額，這丫頭，也不看看場合，讓她坐到郡主的位置去，豈不是要把她放在烤架上？

    她笑著對小宮女說道：“原本我的位置是哪裏？”

    宮女有點為難，想了想還是說道：“是郭七娘子坐的那裏，今日本沒有郭七娘子的座位……”

    原來是郭念容坐了她的位置。

    郭念雲想了想，道：“那勞煩姐姐請人在末席給我加個座，可否？”

    這……”宮女這次是真的拿不了主意了，隻能看向鹹安。

    本就是她占了你的位子，我這才在身邊加了個座，你的身份，哪有坐到末席的道理？我去把她趕走！”鹹安走過來，聽了宮女的匯報，氣的鼻子都要噴火。

    郭念雲連忙拉住她：“我的好郡主，你這會子趕了她，心裏倒是舒服，隻怕回了郭府我的身體就要不舒服。而且，我也斷沒有坐到你身邊的道理，我可不想做那奪目的明珠。聽我的，我坐在門口挺好，離太液池近，還能涼快些。”

    鹹安聽了，隻能泄氣，郭府的事她確實插不了手，畢竟連她娘親王良娣對霍國夫人都要禮讓三分。

    說話間，德陽郡主李暢從門口進來，聽到郭念雲說的話，笑著道：“上次娘親說九娘長大了，我當時不信，如今看來倒是真的。”

    郭念雲連忙行禮。

    虛兒，九娘說得對，你讓她坐在身邊是不妥。隻是坐在末席也不好，若是惠妃娘娘見了，隻怕要生氣。今日陸二娘告病不來，九娘便坐在她的位置吧，剛好挨著崔五娘。”李暢幫著惠妃辦賞荷會，自然對誰來誰不來一清二楚。

    這樣便最好了，多謝郡主。”郭念雲謝了李暢，跟鹹安說了兩句便去了座位。

    崔如馨見她來了，道：“我想著你的座被占了，還不知安排你坐何處。原來是在我身邊，真好！月姐姐也就在隔壁，近得很，咱們三個可以好好說話了。”

    說曹操曹操到，杜月笙恰好進了屋，崔如馨連忙招手讓她過來。

    三人十幾日未見，自是又敘了許久不提。

    約莫著過了一刻鍾，有內侍喊道：惠妃娘娘、賢妃娘娘、德妃娘娘駕到！

    眾人立刻行禮，撲撲簌簌地跪了一地。

    郭念容心裏記下了內侍唱名的順序，想著這定是三位妃子在宮內的地位順序。

    如今後宮無皇後和貴妃，看來惠妃就是首位了。

    都起來吧。”

    頭頂上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郭念雲輕輕抬眼看，上座中，正中的位置是空著的，左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打扮莊重中帶一些靈動，想來是尚二十又二的趙惠妃；右側坐著兩個女子，靠中央的那一個年長些，應是賢妃，那靠外的便是德妃。

    這趙惠妃年紀輕輕就能夠成為三妃首位，肯定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郭念雲一邊喝著冰鎮過的羊酪，一邊腦補趙惠妃的“上位史”。

    聽說今日郭九娘也來了？”

    郭念雲突然聽到趙惠妃點名，連忙回神，起身到中間跪下，道：“臣女給娘娘請安。”

    看樣子是好全了，我聽晉康說，霍國夫人八十五大壽那日，你可是出盡了風頭？”趙惠妃笑容親切，眼神裏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郭念雲暗歎，原來是為晉康雪恥來了。

    娘娘說笑了，臣女那日就算是出盡風頭，那也是丟臉的風頭。要說起琴技，京城隨便拎一個小娘子出來，都可以當臣女的女先生了。臣女班門弄斧，才是真真的惹人笑話。”郭念雲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這樣的場合，實在不適合引人注目。

    九娘何必如此謙虛？前兒舒王妃進宮，很是誇讚了你一番，說你如今懂禮得很，琴技也進步不少。既如此，這會子歌舞未起，賓客們卻是都到齊了，便請九娘撫琴一曲，再送個消息給拾翠殿，讓大家都聽聽，如何？”趙惠妃是鐵了心要讓郭念雲出這個醜，連男賓都要通知。

    郭念雲心裏默默地為自己哀悼了三秒，怎麽到了哪兒都要被人擠兌啊，這時代，真是位高一級壓死人！

    來人，去請了陛下的九霄環佩來！”趙惠妃見郭念雲苦著臉，又看了看晉康那得意的笑容，直接叫了宮女去拿琴。

    晉康想到趙惠妃前幾日跟自己說的話——在郭府丟臉算不得什麽，要丟臉，就要丟到眾人皆知才行——嘴角不由得高高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