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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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牧上學時,自然是看過這首詩的。

    當時的他,對《過零丁洋》毫無感覺,好在“人生自古誰無死”這兩句名言好背,考試時比較容易過關,這就是他當時唯一的感覺了。

    猶還記得,當時的課上,在講到《過零丁洋》這首詩時,已經50餘歲的語文老師如同發了臆怔一般,讀著這首詩,也不講什麽“虛指”之類的字句分析,與平時上課的樣子很不一樣。

    在那節課上,老師隻是把《正氣歌》寫了出來,大致給眾人講了一遍這兩首詩的意思。

    當時的林牧,絲毫不懂這詩詞背後的情感,隻是慶幸不用去背這麽長的《正氣歌》,頑皮胡鬧,渾不在意。

    誰曾想,再聽到這首《正氣歌》時,竟會是此情此景?!

    生平第一次,林牧感受到那種超越時空的“文人風骨”,看著眼前文天祥的背影,更是仿佛見到了聖人一般震撼。

    確實是聖人,文天祥的行為,讓他徹底見到一個宋朝文人,對國家民族有多忠貞、對家庭親人有多決絕,對蒙元敵國有多仇恨!

    在被關進囚室,以“正氣”禦“七氣”時,文天祥的長女卻是在皇帝為奴婢,忽必烈命其寫信勸降文天祥。

    算著先前的“囚室”逼降,如今卻是以親情相誘了。

    信中,看著妻女受盡了淩辱與折磨,隻要自己點點頭、那妻女就能擺脫這種絕境,自己也高官得坐。

    皇帝都降了,自己降元,又有什麽?

    可是……

    “誰人無妻兒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已至此,於義當死!”

    林牧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的意誌,讓眼前之人堅持著那虛無飄渺的風骨,如果那樣的境遇,放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會怎麽做?

    當其時刻,皇帝、百官俱都降元,以往的大好河山,更是數不清的奸臣逍遙世間、百姓黎難、簡直就是一片毫無希望的王朝亂世!

    隻說皇帝先是重用賈似道,後來為了中央統治,又枉顧民族大義,拒不聽從文天祥直諫放權地方,絲毫不在意地方力量的衰弱,哪怕是蒙元侵略如火,依舊如此!

    可以說,那時的宋朝,真的算是氣數已盡!

    換成現在的一些公知,早就“我愛國家,可國家愛我嗎”,心安理得地當了降臣了。

    文天祥不知道“我愛國家,可國家愛我嗎”這句話。

    觀他一生,似乎在知道自己“愛國家”後,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這個國家民族,絲毫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樣子。

    宋朝朝庭不愛他,可宋朝朝庭,能代表這個國家嗎?

    那千裏如畫江山、那億萬無辜百姓,那禮儀道德的太平盛世,或許才是文天祥心中的“國家”,為了這個“國家”拚盡一切,哪還需要什麽理由?

    至於皇帝、群臣勢力?

    因為這些人沒了骨氣、當了降臣,自己就也可以跟著心安理得地投降麽?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

    一個囚徒的力量,能有多大?

    文天祥每活一天,他的風骨就刺痛著無數的宋人,激勵著無數的反抗者!

    在當時各地的反元勢力中,幾乎每個人,都在高舉“文丞相”的大旗,以此獲得大義名分。

    在起事時喊出的各路口號中,有揚言“救出文丞相”的;也有匿名書信中,言“某日率兵馬為亂,可保丞相無憂”的,那個囚室中的不屈文士,以實際行動,讓這個世界知道什麽叫“文人風骨”!

    這樣的文天祥,支援了天下的反元勢力,身處囚室,影響卻是時刻都在威脅著元朝朝庭。。

    這樣的文天祥,刺痛了朝庭上每一個人的神經,文天祥活一天,他們的靈魂就要遭受一天的拷打!

    滿朝大臣,紛紛建言忽必烈,請殺文天祥!

    一個人活著,讓整個朝庭都想殺他,在林牧看來,此時的文天祥,已經超越了孔孟,堪稱是史上最有人格魅力的精神力量了!

    “精神力量”後麵,或許後麵需要加個“之一”,但林牧想了幾次,也不知道誰的精神魅力,能超過文天祥……

    ……

    勸降多少次了?

    在曆史上,勸降的記載數不勝數,

    有作秀一般解個捆繩,就感動得跪地願降的;有給其披上件披風,就納頭便拜的。

    也有硬骨頭,怎麽都不願降,招降人也懶得再招降,直接殺了了事。

    但對於文天祥這樣的“第三聖人”,忽必烈幾乎是寧願承擔各種後果,也不想殺這樣的“聖人”,哪怕是到了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天祥,已經成為蒙元最大的禍患時,他依舊不想殺!

    “你以對待宋朝的忠心對待我,我讓你做宰相!”

    這是忽必烈的承諾,可以想象的到,這個“宰相”,與先前那些降臣的宰相,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

    麵對勸降,文天祥曾經冷言諷刺,曾經痛苦悲傷、曾經絕望欲死,但在這最後忽必烈的招降下,他的情緒,似乎出人意料地平靜:“文天祥既受宋恩,忝為宰相,如何能再事新主,唯願一死!”

    忠貞之士,莫過於此!

    即使是滅國無數,自視極高的元朝開國皇帝忽必烈,在這樣的文天祥麵前,依舊是平待相待:“好男子,惜不為我用!”

    公元1283年,一月九日,文天祥在刑場上,向百姓問明了方向,麵南而拜。

    隨即,他索取紙筆,寫下詩歌:

    “昔年單舸走淮揚,萬裏逃生輔宋皇。

    天地不容興社稷,邦家無主失忠良。

    神歸嵩嶽風雲變,氣入煙嵐草木荒。

    南望九原何處是,關河暗淡路茫茫。”

    隨後,從容就義,死亡在他的眼裏,仿佛回到家鄉一樣的喜悅、輕鬆。

    ……

    林牧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那些刑場之上的犯人,會被允許其寫詩,並且留傳下來。

    這樣的疑惑,在文天祥寫在自己衣帶上的遺詩麵前,獲得了答案。

    在其夫人歐陽氏為其收屍時,在文天祥的衣帶上,發現了一首詩句。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而今而後,

    庶幾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