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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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本來我並不確定夏安是不是真的是……精神病患者……

    但是趙煜橋在某一天早上,突然拉住剛走到校門口的我,然後把我拽到了三路上。

    最後,他看著氣喘籲籲奮力掙紮未遂的我,惡狠狠說:“你真的知道,班長是什麽病嗎?”

    我也生氣了:“你是精神病嗎?我要去上早自習!”

    他走向我:“你放心,我已經給班長留過請假條了。”

    然後他慢慢地說:“我不是精神病,但是你那個班長是。”

    沒想到猜測這麽快被證實,我覺得手足無措。

    我還是竭力對抗著暈眩感保持清醒:“你……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他說:“哦,可能我沒說過。我爸是貝城第四醫院精神科醫生。”

    你那個寶貝夏安的主治醫師。”

    我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

    趙煜橋的聲音裏隱隱透著得意,我攥緊了拳頭。

    真可憐呐,班長大人。本來我也不知道的,但是前一段時間,我爸休假回來,我在他的電腦裏看見了病曆。”

    他嘖嘖兩聲:“真不愧是能讓你念念不忘的人,病曆上的照片也那麽帥。”

    可惜了,是個精神分裂症。”

    猜到是一回事,被人證實是另一回事。

    他似乎對自己的表達不滿意,又補充一句:“也很可憐,每天被電擊什麽的……有時候承受不住,回到病房就暈過去呢……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控製住病情,說不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又犯病了……”

    真該死。

    麵前的這個人,他怎麽敢……他怎麽敢這麽輕描淡寫甚至洋洋得意幸災樂禍地說出夏安的傷痛。

    他怎麽敢。

    我想抬手甩他一個耳光,結果手還沒抬起來,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夏安就是知道我的低血糖,才有機會就帶我去吃早飯的吧。

    這是我失去意識之前最後一個想法。

    承蒙趙煜橋“照顧”,我經曆了人生中第二次暈倒。

    再醒過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裏,手上紮著一根針,葡萄糖一滴一滴進到我的血管裏。

    學校的醫務室果然永遠隻是擺設呢。

    轉頭一看,夏安正黑著臉坐在我旁邊。

    我幹笑兩聲:“那個,你怎麽在這?”

    他冷笑一聲:“不是那個殺馬特醜八怪還真是對不起了啊。”

    我:“……”

    他帶著怒意問我:“你一大早上的,和他去三路幹什麽?”

    我:“你怎麽知道我去三路了?”

    他說:“我找到三路的時候,他正把你抱出來。”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我明顯感覺溫度降低了。

    我膽戰心驚地縮了縮,他逼問:“趙煜橋都做了些什麽?”

    我說謊了。

    我做了這一生最討厭的事。

    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我不想揭開他隱藏起來的傷口。

    找一個借口很難,我忍住眼睛轉來轉去的欲望,開口:“他問我……該怎麽追肖綃。”

    好的,這會應該不會暴露,忍住了小動作,邏輯也縝密。

    畢竟趙煜橋是真的在試圖追求肖綃嘛。

    結果,夏安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江暶,你說謊。”

    厲害了,我的夏安。

    這都能看出來。

    然後我靈機一動,鑽進被子裏,用被子蒙住頭:“他讓我跟他談戀愛。”

    很好,我默默地給自己點了個讚。

    然後悄悄露出眼睛,發現夏安的表情已經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

    我趕緊從被子裏出來:“但是我已經拒絕他了,你千萬別再對他做什麽了,那樣對我影響也不好啊。”

    開玩笑,如果夏安一衝動和趙煜橋打了起來,趙煜橋把所有事都說出來可怎麽辦,而且夏安現在這麽虛弱,打不過趙煜橋怎麽辦。

    夏安順了順氣:“那你為什麽暈過去了?”

    這個不用說謊了:“低血糖犯了。”

    他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我掛著的葡萄糖,出門喊大夫給我拔針。

    回到班級後,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鼻青臉腫的趙煜橋,再看看好像並沒發生過什麽事的夏安:“他這是……”

    夏安解釋:“剛在三路的時候……嗯……最近不太舒服,力道有點控製不住。”

    以上也就是我得知夏安病情的全過程。

    等我緩過神來,夏安這道題的第二遍已經不知道講完多久了,正在看著我。

    我:“……真是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

    夏安笑了笑:“沒關係,我可以再講一遍,不過……”

    他收回笑意,眼裏是透徹的冰冷:“在那之前……”

    江暶,你全都知道了對不對?”

    我的牙齒直打戰,我該怎麽和他說。

    是的,我知道你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了。

    我說不出口啊,這讓我怎麽說出口。

    他依然直視著我,似乎一定要聽到一個答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承受不住他那刺骨的目光低下頭,他把筆放下,看樣子是要走了。

    我不得不抖著聲音開口:“對,我知道了。”

    對不起,夏安,對不起……我知道了,對不起……”

    我腦子裏一片昏沉,除了道歉,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了什麽道歉。

    他突然笑了一聲:“你同情我嗎?”

    我仍然沒法恢複清明,所以我隻能靠本能去回答他所有的話。

    我說:“不,我不同情你。”

    他伸手觸碰我的眼角,聲音像結了冰:“那你在哭什麽?”

    原來我哭了啊。

    我抬起頭,透過一片水光,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是和簡臻麥瑾分手那天晚上一樣的眼神。

    包含著直擊靈魂的像是綿延了許久許久的悲傷。

    我說:“我替你難過。”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好狼狽。”

    我重又低下頭,死死地握住他的手,拚命搖頭,眼淚掉到地上,我幾乎能聽見它摔的支離破碎的聲音。

    我說:“你一點都不狼狽,你一直是世界上最帥氣的人,真的……這沒什麽的……”

    最後我竟泣不成聲。

    為什麽一定是夏安在承受這些事,為什麽,一定是夏安。

    我該為他做些什麽,我能為他做些什麽。

    在這不堪一擊的年紀中,他究竟是在怎樣背負著那鑽心的疼痛。

    我喜歡你。”

    我聽見自己這麽說。

    他說過的,如果我知道了一切還能這麽說,那他真是別無所求。

    可他把手抽了回去。

    他說:“夏安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