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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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能是出現了幻聽。

    那可是夏安哎,那個大灰狼夏安怎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怎麽可能說,他配不上我。

    我處於一種反應不過來的狀態,愣愣地看著他。

    他把臉轉過去,又拿起筆,平靜地說:“我再給你講一遍。”

    我怎麽還能聽下去。

    我看見他握筆的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看起來就很有力。

    但是此刻卻在微微地顫抖。

    我本想說:“不必了,我出去呆一會兒透透氣,請下節課的假。”

    但我看見他的手,我就猛然發覺。

    我不能離開他。

    我說:“好。”

    我不能離開他,現在,我必須陪在他身邊。

    他在想什麽,我沒法猜到。

    可他這麽心緒不穩,我不能讓他獨自一人呆在這裏。

    他又講起這道題,二十分鍾的大課間就這麽結束。

    我勉強笑了笑:“聽懂了,謝謝你。”

    他溫和地回答我:“不客氣。”

    我們怎麽淪落到這個境地。

    前後不過二十分鍾的時間,我們中間卻出現了東非大裂穀。

    究竟該怎麽辦,夏安,我們。

    這節課是物理,物理老師心血來潮,要隨便點一個同學去講台上講題。

    我自然是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說到底,發生了這種事,我覺得能聽的進去課才是勇士。

    物理老師準確地喊出一個名字:“江暶。”

    啊?

    他在說什麽?

    我茫然地抬頭看他,他用一種鼓勵的眼神看著我,示意我到講台上。

    我正站起來,在想他剛才到底說了哪道題時,夏安低聲說:“剛才那道題。”

    他的音量控製的很好,既能讓我聽清,也不會讓其他同學或者物理老師聽見。

    音色也是恰到好處的完美,正好能撞進我心裏,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我拿起練習冊走上去,憑著剛才的記憶,把夏安的思路複述了一遍。

    一直以來,他就是這樣解救我,解救我於水火之中。

    步步為營又張弛有度,直到我脫離一切落進了他的陷阱沒法出來。

    他突然收回了精心編織的網,和我說:“抱歉,這張網配不上你。”

    我恍惚機械地講著題,台下知道我物理水平的同學們看我的眼神帶點不可思議,物理老師看我的眼神滿滿的都是讚賞和默許。

    可這都是夏安給我的,他把一切都交付給我,然後就離開。

    真是太過分了。

    他的目光鎖定著我,眼中像有星辰大海那樣蒼茫。

    如果從來沒遇見過就好了,如果從來沒遇見過夏安就好了。

    如果高一開學第一天我沒有遲到就好了,那樣我就不必坐在他旁邊,不必和他打招呼。

    他就不會對我有印象,後來也不會注意到我。

    他就不會喜歡上我,然後就不會對我好,再然後……

    我就不用喜歡上他。

    太痛苦了。

    怎麽這麽痛苦。

    我不過是喜歡一個人而已,可為什麽我們都要被這樣折磨。

    我抑製著聲音中的哽咽,拿了一根粉筆背過身在黑板上寫寫畫畫,掩飾自己現在一定變得通紅的眼圈。

    火辣辣的燒灼感,從心裏,衝向四肢百骸,周身泛起針砭般的痛楚。

    終於講完了,我把粉筆放回盒子中,準備聽物理老師的評價。

    他說:“江暶,有進步,進步非常大。”

    啊,是嗎?

    是這樣嗎?

    我扯了扯嘴角,在別人眼裏,應該是一個漂亮的笑容。

    我該心無雜念好好學習的。

    可是如果真的要我做到這一點,我的感情都要安置在哪裏。

    它們要在哪裏生根發芽開花,還是,要去哪裏浪跡天涯,再也不回家。

    我走下講台,夏安起身給我讓路,我坐回座位,小聲說:“多虧你了。”

    他目不斜視:“應該的。”

    我不能表現出悲傷,所以我隻是笑了笑,強迫自己聽課。

    物理老師仍然在號召著大家像江暶學習什麽的。

    學習什麽呢。

    我有什麽值得學習的。

    我不斷地遺失,不斷地撿起,又不斷地丟棄。

    可我想要的,永遠也不來我身邊。

    我討厭糾結,我希望我的生活簡單,學業簡單,感情簡單。

    我可以沒有那麽豐富的物質生活,我可以學習不那麽太好,我可以隻要一個不像夏安那麽優秀的人。

    可是。

    可是偏偏隻要是我想要的,我就什麽也得不到。

    我覺得累,我想我的一切都簡單,可就是不行。

    該怎麽應對,這一切。

    我迷茫的青春,我疼痛的姑且能算得上的愛情,還有我不知去往何處的未來。

    晚上和陸景一起吃飯,陸景仍然情商很低地完全不會看氣氛,嘰嘰喳喳地說些沒有營養的話。

    但聽來卻足以讓我安心。

    讓我還能通過這瑣碎的事情知道自己過的還是一個正常的生活。

    陸景說:“兔子,你可真厲害啊,那麽難的物理題都做的出來……啊,那個不是許由嗎,他對麵坐著的那個是上次跳拉丁舞的那個美女……啊,今天的菜真好吃……”

    我一一答應著,慢慢平靜下來。

    夏安晚自習沒有來,請了假也好,我並不知道現在還怎麽麵對他。

    像以前一樣的話,覺得不對勁,可一派疏離更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知道夏安渴望的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我們又能維持一種什麽樣的現狀。

    我想知道,怎麽樣,他才能不難過。

    怎麽樣,他才不必承受那些煩惱。

    這些天,每天晚上都要學習到很晚,早上醒的時候低血糖引起的暈眩感越來越嚴重。

    然後我每天早上都能在桌子上發現巧克力。

    有時候是德芙,有時候是費列羅,還有的時候是一袋好時之吻。

    我知道它們都出自夏安之手。

    可明天早上,又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第二天早上,起床晚了很多,我不得不一路狂奔到學校。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我隻穿了一件秋季校服的薄外套,可我身上的汗就像是要給我洗澡一樣。

    我就像剛從水裏被撈起來一樣衝進班級,夏安抬頭看我,顯然是被我嚇到。

    然後他從書包裏掏出紙,推到我的桌子上。

    仍然是我喜歡的古龍水味。

    桌子上也仍然有一大塊的巧克力。

    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可我們兩個人卻回不到曾經。

    我無比的感謝今天流的汗,那使我哭出來的眼淚看起來沒有那麽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