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淵現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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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聽了風夕楑的話,秋梓樾便撿了畫屏當自己的近身侍婢。風夕楑開玩笑道,

    嗯,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秋梓樾也隻打趣回去,

    嗯,還是你教的好。”

    這二人近日來,說話都是如此的你來我往誰也不相讓,故此,風夕楑遞給穹帝的手信也是愈來愈厚。

    這日,倆人坐在英若院的廊下。風夕楑提著筆一臉玩笑的寫著手信,身旁已是厚厚的一打,秋梓樾隨手撿了一頁,隻看了兩行便笑出了聲,

    平穀裏最好的說書人都沒你寫這話本子精彩。”風夕楑一把奪過,

    我還不是為了你。”

    可你日日這麽糊弄你父王,就不怕他責罰與你?”

    我何時糊弄父王了,我這寫的可句句都是實話。你這英若院從南走到北要用一炷香,是也不是?你昨日打碎了宜蘭院的一盆蘭花是也不是?你說七王子府上,除了沐瀟殿,別的院子名兒都俗的緊,是也不是?”秋梓樾無奈,隻連聲應著,

    是是是,你果真是為了我操碎了心。”風夕楑白眼一翻,

    那你還不待我好一些。”

    我都許了,平生所學都教與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又不是真心學武,如今都住進這七王府了,何必再費那功夫。”

    可你也不能一直住下去呀。”

    我要想來,總是有法子的。”

    ……”

    倆人打了會子嘴仗都覺得有些渴了便喊畫屏拿茶來,卻半天不見她人影,待秋梓樾扭頭看,才發現畫屏正被一隻野貓攔了去路,半分也不敢動,秋梓樾不覺發笑,一個連死都不怕敢做探子的人,居然怕貓。便隨手折了廊下的野花將貓打跑了。

    風夕楑眼一驚,立刻扒著她的肩膀一陣晃蕩道,

    教我這個教我這個。”

    這隻是個極普通的暗器功夫,隻是我將針鏢之列的換了草木,兵器換了,殺力自然也就降了,頂上天也隻能打個果子趕個野貓,真若是遇到了強手,是半點作用也起不了的。”

    我堂堂九王姬,需要親自動手殺敵麽,反正日後若是有危險,躲在你身後便是了,快教我,快教我。”

    秋梓樾無奈,卻即刻一記上了心頭。

    教你可以,但你得負責你七哥的吃食。”風夕楑轉眼想了片刻,一咬唇道,

    好,但我可不進沐瀟殿,你需得自己送去。”秋梓樾大喜,即刻應下。

    一言為定。”

    風夕楑學了半會用腕蓄力,雖然隻能將葉子打出半尺,卻是心滿意足的領了人去準備吃食了,說是準備,也隻命人搬了椅子,坐在外頭吆五喝六,眾人隻按著她的吩咐忙碌,一會拿著她要的食材來詢問是否妥當,一會又抱了一堆器皿讓她定奪,幾個時辰過去,風夕楑才端著一個白玉雕成的碗來,碗身透亮清澈,周身無任何漆繪,碗內裏鋪著厚厚的白色的粉末,粉末上是幾朵不知用何物做成的梅,連花蕊都栩栩如生,乍一看,頗似從雪裏長出來的紅梅。

    這是什麽?”

    這道菜,我喚作《醉雪》,白粥做底,再將杏仁磨成粉鋪上,最後將紅果雕成的梅花擺上便妥了。”

    秋梓樾隻聽著這名兒耳熟,再仔細一想,正是當日文思明送去將軍府的畫,再看這粥,分明是畫上的一隅。

    東西我便是給你備好了,你且拿去一試,可若夕墨哥哥還是不曾挑撿出來,那我也是沒法子了。”

    秋梓樾雖略有疑慮,還是隨手點了個小婢女端那玉碗,便領著眾人往沐瀟殿去了。

    風夕墨還是那般坐著,隻是比昨日顯得略精神了些,這幾日他每回都是將秋梓樾送來的東西每樣抿上那麽一下,盡管每樣隻抿一小口,但湊齊了,總也有個小半碗的。

    秋梓樾忽就覺得,其實就這樣也不錯,無非是浪費了些,可架不住王子府衣食無憂呀,可又一想,他那樣高的身子,小半碗總是不夠的吧,這思量間就忘了讓眾人把手裏的碗放去桌上,眾人也隻恭敬的捧著碗站著。

    沒曾想風夕墨卻緩緩站起,不緊不慢的走到那玉碗麵前,方伸出手去,那小婢女便嚇得瑟瑟發抖,險些將碗抖落出去。

    秋梓樾趕忙上前,伸手按住那抖動的玉碗,恰巧風夕墨的手也觸到玉碗,霎時,倆人肌膚想切,秋梓樾隻覺得一陣冰涼。忽的就收了手,卻不想風夕墨也同時收了手,那玉碗便頃刻又要向下落去,倆人又幾乎同時出手去接,秋梓樾出手快了些,先以掌為憑,拖住了那玉碗。可既刻她掌下便貼上了風夕墨的手,她正欲抽手,卻聽耳邊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見過那畫?”此刻倆人相對而立,風夕墨的手還拖著不放,秋梓樾卻想即刻結束這奇怪的姿勢,連忙答道,

    見過。”

    語畢。風夕墨抬了另一隻手拿起玉碗,一仰頭喝光了碗裏的東西,放下玉碗,他微微蹙眉,輕咳了兩聲,說道,

    嗯,是比旁的味道好些。”

    秋梓樾這才安下心來,恭敬的回了禮領著眾人出了沐瀟殿。

    方出沐瀟殿便見遠處一個侍從領著文思明,朝英若院去,秋梓樾心裏惦著,隻以為是文思明查出了些李瀟的事情,拔腿就使了輕功便往回奔,隻留下一幫子婢女慌在原地。

    待秋梓樾回到英若院,文思明也正隨著侍從進來。那侍從向婢女傳了話,婢女又向風夕楑傳了話,這才開了門迎了文思明進去,秋梓樾原以為風夕楑定是要像那日在惜雲峰一般撲進文思明懷裏,便抬起廣袖遮了臉,卻半天不見聲響,。才方放下袖子探看,文思明此刻正恭敬的向風夕楑行禮。而風夕楑也靜坐著看著。待禮畢風夕楑才拿腔拿調的說道,

    你可帶來了我要的東西。”文思明回了一聲

    是。”

    說罷,他掏出一個小瓶子。慢條斯理的說,

    每日晨昏塗在傷口一次,堅持月餘,必不留疤痕。”

    秋梓樾暗蹙,也是難為文思明想出這由頭,一道小傷而已,且還在手心,她倒是不在意的,橫豎自己身上都有好幾處疤痕。隻著急想問詢李瀟的事情,便上前一步欲要質問,卻見文思明擺了擺眼睛,身子卻是紋絲未動。秋梓樾立刻會意。

    自那日她殺了一個暗衛後,王府裏的暗衛便都消失了,隻留了沐瀟殿的兩個,直到方才才發現英若院裏又布上了暗衛,但卻不似是先前那群人。

    今日風好,我正欲和七嫂去院子裏走走,你既來了,就隨我們一起吧。”秋梓樾實在受不了風夕楑這拿腔拿調的語氣,便急急出了英若院。

    王子府的路文思明似乎頗為熟悉,他隨在風夕楑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左一句

    王姬小心,這石階似有鬆動。”又一句,

    瞧那白花開的甚好。”

    不知不覺,便引得二人越行越深。足下的草木開始漸顯紛亂,花林也稀亂的不成樣子,最後被一片亂柳攔了去路,風夕楑左右打量,看四下開闊,無可藏人之處,便開口道,

    你領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秋梓樾卻無心聽她二人言語,隻瞧那柳樹似是照著兵陣所栽,隻是柳條交錯,扯的紛亂又年久無人打理的模樣才顯得難辮其身,她走進柳叢,依著破軍之法行了十來步,卻發現自己並未向前,隻橫著在打轉,再看那柳她確信是兵陣無疑,又複行十來步,卻仍是未進半分,四下環顧,便不再前行了。

    她隻道是自己少時貪玩,習兵陣的時候並未上心,此刻被困倒也活該,隻是被那二人看了這笑話,卻是失了將軍府的威名。這又悔又怨的,隻臊的她猛踹了柳樹兩腳,這一踹,卻見柳枝搖曳,風影綽闊,這景在她眼前一晃,讓她想起一副畫。

    隨即便拎了裙據,輕身一躍立於樹梢。卻見眼下是一片翻動的白霧,白霧下若隱若現一池碧水。再看一人影掠過,文思明便端端的立在了那碧水上麵,他雙手背後,微微抬頭,煞有介事的抬頭望著秋梓樾。

    秋梓樾吃了一驚,她倒是瞧出了文思明有一些功夫,可這般平立於水麵即便是她母親也難做到。

    風夕楑卻是瞪了文思明一眼,又立刻搖著秋梓樾的袖子撒嬌,秋梓樾立刻了然,這高度倚著風夕楑的功夫,恐怕是下不去,便拽著她的袖子往水麵而去,待到站定,秋梓樾才發覺那池水中央原是一方與水色相近的玉璧,水平如鏡,壁如水平,方才顯得渾然一體。

    隻是水雖如鏡,卻隱隱聽見潺潺聲近,再顧四周,才看清四麵的石壁上被鑿出無數的溝壑,每個溝壑中間又嵌了多個凸台,水過溝壑打在凸台上便成了水霧,水霧相融,立在樹稍上看便像是翻動的雲霧。而在水流下方是引渠,將自石壁上流下的水引至別處,與中間這一方靜水互不相交,一動一靜,既削弱了這空池的死寂,又藏住了池中人說話的聲音,這番心思,著實叫人佩服。

    看來我這夫君不僅是心思剔透,還很是磊落呢。”

    文思明欣喜,卻隻是淡淡的笑著,

    你莫要裝出一副淡然模樣,若隻是想躲開暗衛,方才在柳林前便可,引我來這,不正是要讓我親眼瞧一瞧七王子這番巧思麽。柳林看似是兵陣,實則是字謎,而這水室,瞧的到,卻聽不到。這分明是要氣絕那些窺探之人。”

    文思明卻仍是淺笑。

    這渚淵的確是秒思,卻也不難解,可你一語道破了他的氣性卻是讓我刮目相看。”

    渚淵。”秋梓樾覺得這名兒倒是不錯,正琢磨著這二字的深意,卻見文思明忽的對著自己行了大禮。

    我未曾查明李瀟之事,有負所托。”秋梓樾略有不悅,轉瞬一想便忍不住掛了一個冷笑在臉上。

    你今日又送藥,又費心思的領我來這,莫非是覺得當我得知你未查明李瀟之事,便不會再顧忌七王子的生死?那你未免也太看輕我秋梓樾了!”

    秋梓樾一貫不喜話不直說賣弄聰明的人,又連番被文思明牽弄,隻覺得十分惱怒,拔腿就要走,卻被風夕楑拽住手臂,又聽文思明在背後穩穩的說道。

    我雖未查明李瀟之事,卻有你兄長的消息,你聽也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