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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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城門方開,便有人持了穹帝的詔令去了貞梁,上將軍這才帶著大澤決戰立功的將士進了蒼瀾,這日馬行的慢,街市上的行人隻緩緩側身避開,並未見多大的繁亂,街邊的攤主們也隻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恭敬的立在兩旁。

    秋梓桉昂頭高馬隨在上將軍身後,行人和街市都盡收眼底,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每到一處地方都要多生出幾雙眼睛把周圍都瞧清楚,他四下打量者,迅速排查是否有行跡可疑的人,卻忽然被一抹紅色闖了眼睛。秋梓桉大喜,跳下馬便奔了過去,那紅衣姑娘此刻正徘徊在街市兩邊,且隨便扯了人就問,

    你認識白潯嗎?”

    被她攔住的人皆是敷衍的擺擺手,即刻走開。想來是當她隻是個神誌不清的孤女,秋梓桉撥開人群跑到她麵前,滿臉喜色的問道,

    你怎麽在這?”那姑娘卻是毫不驚奇麵無表情的回到。

    我來找白潯。”秋梓桉並不關心白潯是誰,便接著問道,

    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肅庾,秋梓桉。”

    可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呢?”

    紅刃。”秋梓桉隻覺得這名字奇怪,哪裏有人姓紅,但一想到那姑娘離奇的身手,又覺得這名字十分貼切。又一心記掛認妹子的事情,便也隻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追問道,

    你能讓我看看你的手裏的劍嗎?”

    不能!”紅刃這句答的幹脆利落,絲毫不給秋梓桉再問的機會。恰巧這時秋桐追了上來,急匆匆的說,

    公子,再不走便要誤了時辰了。上將軍會責罰的。”

    秋梓桉此刻也覺得他這般問是問不出什麽結果的,便解下腰間的短匕交到紅刃手裏,

    我知你手裏那片劍叫玄陽,若你願意聽我說它的來曆,便拿著這把匕首去七王子府找我,我等你。”

    公子!”秋桐又是一陣催促,秋梓桉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隨著秋桐複進了隊伍。

    上將軍隻以為秋梓桉是偶遇了自己的心上人,便隻隨意訓斥了幾句,便領著眾人繼續往九風台去了。

    大殿前,穹帝離座相迎,又親口對眾將行了封賞,秋梓桉也正如五王子所料的那般被封了左將軍,眾人都恭敬的領旨謝了恩。謝平春卻閃身出列,躬身行禮道,

    陛下,我肅庾雖與昱黎立了盟約,可未免再生事端,這守境的將軍恐需得是對昱黎有些威懾之人。最好官階比尋常守將高一些。”上將軍聞言便回道,

    此乃老臣職責所在,謝大人不必多慮。”

    上將軍威名在外,的確是不錯的人選。隻是將軍年事已高,又為肅庾戎馬一生,實在是太過辛苦了,老臣以為此次立功的年輕將士們也都是懷有大才之人,不如就從他們之中選一個。”文思明大諳不好,殿裏年輕的將軍裏軍階最高的便是秋梓桉了,謝春這擺明了就是要將秋梓桉支出蒼瀾。

    末將請命,此生永守大澤。”出聲的是龐英,殿內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這是誰都沒料到的事情,而龐英又非士族出身,眼下更是無人知曉他的底細。

    這恐怕不妥。”謝春仍不折不撓,文思明便也顧不上避嫌,直言回過去,

    這位將軍正值壯年,且軍階不低,想來也是頗有威望之人,謝大人覺得有何不妥。”

    老臣隻是覺得,守衛大澤,最重要的是震懾昱黎,這位將軍嗎,恕老臣孤陋寡聞,實在是未曾聽過他的名字。”

    哈哈哈哈”劉白聽了卻一陣大笑,笑完便接著說道,

    謝大人果真是孤陋寡聞,我身在邶國時便聽過雷魔八狼的名號,怎麽身在肅庾的謝大人競不知麽?”

    這下連文思明都一臉驚奇,脫口問道,

    你是說,以八人之力侵入昱黎軍營,燒糧草,毀弓弦還全身而退的雷魔八狼!”

    不錯,雷魔八狼,既是秋漓陽將軍的親衛,又是能以一敵百的精兵。若我沒看錯,這位將軍便是頭狼龐英吧!”

    龐英未答話,隻是默默的卸下了鎧甲,露出脖頸。秋梓桉先前隻以為龐將軍脖頸上那隱隱的暗色是胎記,此刻一瞧才看清那是一隻眼神肅殺栩栩如生的狼頭,而先前露出的那絲暗色隻是飛起的狼毫。

    眾人瞧了仔細,再是一驚。文思明卻滿是疑慮的看著劉白,龐英這紋身實在隱秘,劉白又怎就一眼瞧出了。而此時李瀟也閃身出列,

    若說威名,肅庾自然是無人能比平穀秋家的,可秋少將軍畢竟年歲尚輕。當然,此番大戰的確是大顯其才,可驍勇善攻卻不一定能守好邊界,鎮守邊界最重要的是沉穩縝密,龐將軍既能隱匿身份多年,想來定是沉穩之人,又身負秋漓陽將軍及雷魔八狼的餘威,臣以為,足以震懾昱黎。”

    穹帝不動聲色,劉白卻再搶一言,

    兩國邦交,本就是文臣的事,若不能及時察覺昱黎朝野變化,分析局勢,早做謀劃。一味的將國之安寧推給守境將士,那也太無能了些。”說罷更是打了一個斜眼給謝平春,

    你—”謝平春被氣的語塞,晃動了下身子差點暈了過去。

    文思明倒因這番話對劉白刮目相看。穹帝卻並未理會兩人,隻對著龐英道了一句。

    準奏。”龐英恭敬一跪。

    謝陛下。”

    秋梓桉隻覺得恍如夢境,自己方才便是這樣被一圈人擺弄了一番麽?那妹妹豈不是日日都在被人算計,一想到這他便覺得不寒而栗,卻忽聽穹帝喊自己的名字,

    秋梓桉。”他方才回過神,上前一步。

    臣在。”

    穹帝從身後的侍從手裏拿過一把長劍橫在他麵前,

    你列位先祖殺敵所用佩劍,今日便還賜還給你。”

    秋梓桉恭敬跪下,雙手過頭,接過長劍。

    穹帝複又說道,

    馬上就是年關了,留下來陪你妹妹過個年吧。”

    謝陛下。”秋梓桉隻注意到了陪妹妹過年,文思明卻是疑惑,今日穹帝並未給秋梓桉安排任何軍務,按常理來說,非戰時左將軍也是要日日來朝聽政的,可穹帝這番話似乎又暗示著對秋梓桉已做安排,文思明隻愣愣的想著,良久仍百思不得其解,卻忽的被人拍了下肩,他這才回神,扭頭看到一臉諂媚的劉白,

    文大人想什麽呢,都散朝了。”

    沒什麽,走神了。”這慌扯的並不高明,劉白卻不在意,隻壓低著聲音問道,

    文大人似乎與秋將軍有交情。”

    去平穀傳旨的時候相處過幾日。”

    那,可否為我引薦。”文思明雖摸不清劉白的心思,但見他處處維護秋梓桉,心思認識一下也無妨,便答道,

    好呀,秋兄性格直爽,倒與劉大人有些相似,你二人必是投緣。”

    那就說定了,文大人可不要誆我!”

    劉大人說笑了。”

    倆人說著走出九風台,而此時的秋梓桉正和秋桐在外頭候著文思明,他並不知道七王子府在何處,隻想著拉文思明帶路。

    劉白看見秋梓桉卻搶著上前行禮,

    秋將軍。”秋梓桉回了一禮,隻是並不知眼前人是誰,便未答話,文思明這才又機會說話,

    秋兄是在等我嗎?”

    哦,上將軍準我明日回營,我初到蒼瀾,實在不知去七王子府該如何走,本欲請文兄帶路。”

    不急不急,恐怕七王子和王子妃還沒到府上呢,不如我們先去尋個地方坐會。”劉白看文思明話已遞到,便又搶到,

    福源居,我做東,哪裏的醬子雞做的十分地道。”

    秋梓桉記得方才在殿上,這位大人對自己算是百般維護,本就不好拒絕,又想著秋桐最愛吃醬子雞,便一口應下了。

    那我便不客氣了。”

    四人這才由劉白領著往福源居去了。

    而風夕墨和秋梓樾正如文思明料的那般正慢悠悠的打著馬兒在蒼瀾城外的小道上走著,今晨本是與文思明一同出發的,隻是倆人覺得四麵山色甚好,又心裏無事,便丟下文思明獨自遊玩起來。

    行到一處僻靜的湖邊,風夕墨瞧著皺了半日眉頭的秋梓樾,緩緩說道,

    想問便問吧,有話不說可不像你的作風!”秋梓樾倒不是能忍,隻是覺得這話在外頭直接問很是不妥,但見此時四下無人,便放心的問出口,

    你昨日說,不想要那王座,可是在寬哥哥的心?”

    那夫人以為呢?”秋梓樾沒搭理他,隻繼續說道,

    哥哥性子直爽,又不諳權政,你既說了不想要,他定然是信了。那日後可就隻會隨著自己的心意行事,才不會管是否向著你的利益,你到時候也莫找我哥哥麻煩。”

    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呢,原來隻是惦著你哥哥,我現在倒是相信,你自小就想嫁給你哥哥了。”秋梓樾白了他一眼,

    那王座是你們家的,誰愛要誰要,關我何事!不過我倒還真是沒聽說過不想要王座的王子。”

    風夕墨淺淺一笑,

    大澤一戰多年,父王既不加賦稅,也不征幼兵,那軍糧軍餉多半都是從士胄手裏扣下的,甚至有些大族豢養的死士都被父王強征了去,士族早有不滿,如今風平浪靜,是因父王多方平衡周旋,讓他們彼此牽製。我既無外戚輔佐,又無大族支持,爭也爭不過五哥三哥,即便是僥幸爭得了,也必是多方耗損,爭下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那便是累死在王座上也做不到如今的國力昌盛,回頭還要被史官寫成一個庸君,我何必自討這苦吃。”

    風夕墨這番話講的十分透徹,秋梓樾卻仍有一事不明,

    那你哥哥們為何視你為眼中釘。”

    風夕墨不回話,隻伸右手拉住了秋梓樾的韁繩,這才狡挾一笑,

    五哥恨我,多半是因虞山。”又蹙了一下眉,接著說道,

    至於三哥,我也想不明白,我分明無力與他相爭。”

    秋梓樾卻毫不在意什麽三哥五哥,隻略含怒氣的說了一句,

    你倒是欠了虞山多大情債!”

    風夕墨卻一仰下巴,很是不屑的說道,

    我可沒欠她什麽,隻是不肯娶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