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畫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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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隨著秦貝進了王都後,秦貝便去忙碌自己的新鋪子了,隻是囑咐秋梓樾,茨霏禮教森嚴,女子是斷不能像在肅庾那般隨意在街上走動的,秋梓樾又懶得帶那帷帽,便想跟蘇木換了男裝再出門,她本就自帶幾分英氣,又身子高挑,換上男裝後竟未露一絲柔弱相。
可蘇木生的小巧玲瓏,男裝掛在身上,鬆垮不說,那水靈靈的眉眼,櫻桃般的唇色更是藏也藏不住的女相,秋梓樾看了一眼她,忙笑著說,
你還是算了吧,一眼就叫人瞧出來,還裝什麽勁兒!”蘇木自己也覺著渾身不自在,連忙脫下衣服甩了出去,秋寒趕緊接住又喊道,
這可是我最金貴的衣裳,你不穿也不要亂丟!再給我弄髒了。”蘇木瞪了他一眼,撇撇嘴道,
這一路上,衣裳還不都是我洗的!”秋寒自覺理虧,卷起衣裳再不說話,風夕墨在一旁看著來人鬧嘴,一邊笑一邊對著秋梓樾道,
我還以為你府上的護衛都和秋桐一般的性子呢。”秋梓樾也是無奈的搖搖頭回道,
他呀,是姨娘陪嫁婢女的兒子,父母過世的早,姨娘對他很是疼愛,本是給哥哥當陪讀的,可讀著讀著卻怎麽也不肯繼續讀書了,非要去做死衛,姨娘雖允了他,卻從不讓他出府,好在他習武很是用功,還真練出了一身本事。秋桐可不同,不到十歲便跟著我父母出生入死,我母親可沒姨娘那麽溫善,恐怕秋桐該學的不該學的都會了,自然就比他功夫好些,又心思沉重些。”秋梓樾這話當然是被秋寒聽了個完整,他撅了撅嘴,小聲嘟囔著,
小姐怎麽就斷定我如今仍不是秋桐對手!”秋梓越瞪了他一眼,
小什麽姐,叫公子!”又一想,秋寒可不是個隻會耍嘴皮子的人,再加上他與秋桐最後一次比劍已是三年前的事兒了,心下若有所思,再看秋寒仍舊低著頭,未曾注意到她,便瞬間出手一掌擊向秋寒,秋寒聞動抬頭,眉眼一動,卻不閃不躲,迎著秋梓樾便回了一掌,這一掌直擊的秋梓樾連退兩步,心裏一驚,盡管方才她雖隻施了五分力,可秋寒回的那一掌也未見得就是全力,卻能震得她連退兩步,看來秋寒如今的武藝是真的要高過秋桐了,眼裏頃刻便滿是讚許。
蘇木一看卻忙衝上前,抄起手邊的衣帶便往秋寒身上打,一邊打還一邊憤憤的說,
你居然敢打小姐!”秋寒對秋梓樾出掌無非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也清楚自己根本傷不到秋梓樾,可蘇木武藝弱,他怕自己真回手又傷者蘇木,便隻護著頭,任由蘇木打著。
而此時的風夕墨則在一旁,邊看熱鬧邊說,
若單說護衛,他的確比秋桐合適。”秋梓樾點了點頭道,
沒錯。”風夕墨看著看著,莫名的又幽幽問了一句,
可是淩瑤跟你說了什麽?”那日他醒來,隻惦記著尋母妃的事,便不曾對秋梓樾讓他答應的事有多思,可這一路下來,秋寒護他護的太過小心翼翼,秋梓樾更是連半分用武的機會也不給他。他先前未將虞山的話放在心上,隻是覺得生死都無甚要緊,可近來卻常常擔憂,若虞山說的是真的,那他究竟還能活多久,心裏有了牽掛,便越來越舍不得死了。
秋梓樾自然知道瞞不住他,也沒打算瞞著,沒多想便答道,
淩瑤說,你一定不能再動武。否則那藥毒會越來越嚴重。”
風夕墨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還好她不知道那是毒藥。便笑笑說,
有你和秋寒在,我便是想出手也沒機會呀!”秋梓樾一臉驕傲的答道,
那倒是,雖說真比起來我不一定是你的對手,但你出手絕對快不過我!”
這話看似在炫耀,但也是早告訴風夕墨,
你不要妄圖動武,有我在,一定衝在你前頭!”
倆人說話間,蘇木也打累了,放下衣帶坐在椅子上,一邊用手掌扇風,一邊向著秋梓樾和風夕墨問道,
兩位公子,我們到底是要去哪兒?”這話問得秋梓樾一臉茫然,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隻好轉頭看向風夕墨,風夕墨其實並未思量好,如何尋找母妃下落,隻覺得先去尋個能聽閑話的地方,便隻說了兩個人字,
喝酒!”便拉著秋梓樾出了門,蘇木也連忙跟上,秋寒則在後邊一本正經的往蘇木頭上扣了一個帷帽。
四人便這樣在王都的茶館酒肆隨意閑晃,出門沒多久,秋梓樾便是十分慶幸自己著了男裝,茨霏的禮教著實令人咋舌,蘇木從出了客棧便開始頻頻被人矚目,而此身在酒肆的他們,隻覺得四下裏的眼光都在注視著蘇木,又幾人還一邊看一邊說著什麽,盡管四人都聽不懂這茨霏話,可從眼神裏都瞧的出來定不是什麽好話。
蘇木自然也是看出來這些鄙夷的目光,心裏早滿是不悅,
畢竟在肅庾,除了青樓可沒有什麽女子不能去的地方,更何況,她此刻還帶著帷帽,喝口水都麻煩。
四人都四下張望著,卻忽的聽到領坐的一個男聲用官話道,
幾位是從別國來的吧。”風夕墨點頭一笑,算是回答,那男子接著道,
在茨霏,來酒肆的女子都是被恩客強帶來的青樓女子,他們方才,是在討論這位姑娘的一晚的價錢。”秋寒聽完,手已然按在劍柄上,眼睛則看向風夕墨,風夕墨剛點了下頭,就見一道白光飛出,卻不是秋寒的劍,而是一臉怒氣的蘇木將那帷帽甩了出去,頃刻便將幾個看的最凶的男子打翻在地,那幾個被打倒在地的男子,翻身坐起,嘴裏說著聽不懂的話朝著蘇木走過去,
蘇木看向鄰桌的男子,那男子一皺眉,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
他們說,臭娘們!”蘇木一聽便拔了秋寒的劍衝上去,秋寒正要追過去,卻被秋梓樾攔下,
跳梁小醜,不堪一擊。”
雖說蘇木在四人中武藝最差,平常都不當自己會武,可今日卻是被惹惱了,也顧不上旁的,隻想親自教訓幾個出言不遜的人,
好在那幾人都隻是市井狂徒,隻是力氣大了些,酒肆老板聞聲連忙跑來,秋梓樾隔空甩給他一個金珠,那酒肆老板一接,滿臉驚喜的又退回去了,
蘇木倒是沒用多久便將幾人全放倒,酒肆裏頃刻不再有任何聲音,也不敢再有人看向蘇木。
隻那領坐的男子對著蘇木舉杯道,
巾幗不讓須眉!”蘇木也大大方方的回敬了他一杯。
這一天下來,四人連轉了好些地方才發現,除了城中那個給各國學子比棋鬥畫的學館,旁的地方,人們大多都是用茨霏話交流,他們是半句都聽不懂。接下來幾日便日日賴在學館了。
風夕墨在學館聽聞茨霏話的大皇子好棋,便打聽了學子中的有名氣的人,挨個請了大盤棋,贏到第三天的時候,秋梓樾實在是看的無聊,便帶著蘇木跑去與人鬥畫,隻留著秋寒寸步不離的守著風夕墨。
原本一個下棋的風夕墨就夠惹人矚目了,再加上一個鬥畫的秋梓樾,隻一天,這個原本隻是他國學子交流比鬥的地方,卻擠進來許多茨霏的學子,隻可惜通通叫二人贏了個幹淨。
沒幾日兩人的名聲便傳遍了王都。
又一日,一進門四人便察覺到了一些異樣,眾人似乎都齊齊的在等他們,學館的侍從一見倆人進門便連忙上前道,
有兩位公子等二位多時。”風夕墨一笑,心想該是那大皇子現身了,橫豎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等他了,隻是從未見過侍從如此緊張。
待風夕墨落座與那人對著行了一禮,二人皆是一驚,那坐在風夕墨對麵的男子,正是那日
在酒肆鄰座的那位。兩人相視一笑,又齊聲道,
請。”那人看風夕墨不動,便道,
公子遠來是客,還是公子執黑吧!”風夕墨仍不動道,
公子是客主,還是公子先吧。”那人一笑,知道倆人都是同樣的心思,這圍棋,先黑後白,先走的人略有優勢,倆人的勝負估計又隻在一字半字之間,那麽誰執黑便顯得贏得僥幸了,於是道,
聽聞那位比畫的公子是你的弟弟,正巧我弟弟也擅書畫,不如以他們的勝負來定誰執黑可好?”風夕墨知道秋梓樾隻是玩心上來了,對輸贏並不上心,便朗聲道,
甚好。”
隻是他不知道,此時站在秋梓樾麵前的是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隻是那少年言語和行事都極有章法,顯得很是老成,
秋梓樾一看便知自己怕是惹了什麽王公貴族不滿了,又覺得跑到人家地盤上這樣子生事的確不好,想著見好就收,輸給他便是,可那小公子看著秋梓樾先前贏過旁人的畫後竟說了一句,
看這些畫上的景,公子該是肅庾人吧。”
秋梓樾一驚,畫都掛在牆上,有理有據,她無從狡辯,便應了一句,
公子好眼力。”既應下了自己身份,那她便不是代表自己了,那這比試隻能全力以赴了,可瞧著那小公子的模樣,似乎也不容小覷,可她剛一落座,那小公子又開口了,
品畫的幾位都曾是我的師傅,未免有失公允,我們今日換個評法。”
如何評?”
你我將繪好的畫各自懸在廊外,由路人品鑒,想拿走公子畫的掛白斤,想拿走我畫的掛紅斤,如何?”秋梓樾隻覺得這法子新奇,便想也不想的答應了,
倆人繪好便各自交給身邊的侍從,侍從又隨即從街邊攔了百餘位路人,待大家選定後,倆人站在樓上的窗邊舉目往去,勝負一目了然。
隻是秋梓樾萬萬沒料到,眼下竟是一片紅,她思索著即便是這個小公子技法驚人,倒也不至於輸的如此慘淡。
便隨即躍下去看個究竟,這一看恍然大悟,當下口服心服,
那小公子的筆法倒沒甚稀奇,隻是在幾處金色的地方真真兒的粘上了金子。
如此,那路人能放著現成的金子不要嗎?
秋梓樾抬頭,朝著那小公子行了一禮,示意自己認輸,那小公子則回了一禮,卻扯了嘴角狡挾的一笑。
秋梓樾一驚,這笑也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