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娘獻策給翰林,葉護遭陷返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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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中,馬蹄聲疾,阿鷹快馬飛書從長安歸來,聞聽敲門聲,門護孫風打開孫府大門,阿鷹牽馬而入,孫風接過馬韁繩,讓一個小廝牽往馬廄好生喂養,墨玉

    見阿鷹歸來,喜出望外,急忙領著他去後花園找葉護,葉護正在練劍,真娘在楊梅樹下巧笑倩兮。見阿鷹歸來,葉護非常高興,將劍入鞘,微笑說:“說曹操,曹操就到。”阿鷹躬身給葉護施禮,並傳廣平王李俶口諭:“天下太平,速回長安。”葉護和真娘相視而笑,災禍已經躲過,終於盼來歸期。

    阿鷹也捎來了真娘父親給孫員外的信,真娘忙讓墨玉給員外老爺和老夫人送去,孫員外展開信箋,信中所寫不過是敘思念牽掛之情,老夫人看到女兒女婿的信,又惹下一番淚水。

    真娘又問了些長安的情形,阿鷹說:“皇上還是很寵信安祿山,楊國忠和安祿山的爭寵還在繼續,但安祿山從範陽送來的奏書從來不曾提及真娘和王落落姑娘被劫持之事。看來這事已經時過境遷,不了了之了。”

    聽到阿鷹帶來的喜訊,真娘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笑逐顏開,小惠和彩

    霞高興地手舞足蹈,恭賀主子吉人自有天相。王落落蹙眉凝思,心有不甘地說:“看來安祿山並未將我們姐妹放在心上。”真娘不好點破王落落,心想:“不被賊惦記才是我們的福氣啊。”

    葉護驚奇地問;“廣平王怎麽說?”

    阿鷹說:“據廣平王分析,安祿山做賊心虛,他也擔心真娘和王落落姑娘是

    大明宮派去的細作,被人劫走,正合他的心意。”

    真娘笑了,揶揄道:“安賊果然狡猾,猜到王落落姑娘的心事了。”

    王落落瞥了眼真娘,抿嘴而笑。

    次日清晨,葉護和真娘向員外老爺老夫人請安辭別,孫員外依舊擔心皇上不會放過真娘和王落落,葉護說:“皇上和貴妃娘娘長年深居華清宮,連朝政都不怎麽過問,其他事情,才沒心思關心,再說,有我在,真娘一定是安全的。”

    老夫人明理地點點頭,卻不舍得讓真娘走,拉著真娘的手,老淚縱橫道:“今日一別,老身此生就再也見不到外甥女了。”真娘為外祖母拭淚,柔聲說:“婆婆,我回長安後,等個三年兩栽,定然帶母親一同來姑蘇探望您和外公。”舅母王氏也不住地拿手帕拭淚,挽留真娘幾個再住幾日,葉護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千裏送長亭,終有一別,我們在這裏叨擾也有

    兩個多月了,多謝老員外、老夫人、夫人的關照。”說著,拱手作謝。

    行李連夜已經收拾好,早餐後,真娘和葉護含淚告別外祖父、外祖母、舅母和孫曦,乘馬車踏上長安的歸程。

    張繼聞訊騎馬趕來送行,可惜晚了一步,葉護一行已經遠去。

    張繼悵然若失,策馬去追,追了幾裏路,終於趕上,葉護見張繼快馬追來,忙令買提和傲奴停車,葉護跳下馬車,迎接張繼。張繼趕上來,勒住馬,氣喘籲籲地說:“殿下走得好緊急。”

    葉護拱手致歉道:“歸心似箭,沒來得及向兄長告辭,還望張兄海涵。”

    張繼道:“兄長為你踐行。”

    說著從馬鞍後取出一壺酒,又拿出兩個銅樽,倒了兩杯酒,二人馬上對飲,

    葉護道:“張兄,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你若一直在大唐懷才不遇,可以去回紇汗庭,隻要本王

    修書一封,我父汗定會重用你。”張繼誠懇地說:“多謝殿下,忠臣不事二主,天生我材必有用,愚兄還是先潛在書院,修身養性,讀書練武,待有時機,再報效朝廷。”葉護道:“張兄如此忠義,小弟不再強求了,多保重。”

    張繼望著前方停泊的馬車,拘謹地說:“殿下,實不相瞞,在下和王落落姑娘原是舊相識,可否請王姑娘下車,在下有句話要和王姑娘說。”

    千裏相送,原是為紅顏,葉護心領神會地一笑,走過去請王落落下車與張繼話別,王落落兩頰紅雲,沉著臉走下車來。

    張繼和王落落走遠了一些,到一棵香樟樹下說話。

    真娘望著遠景的張繼和王落落,對葉護說:“葉公子,可否給我打個賭?”

    葉護笑笑問:“賭張繼和王落落有私情?”

    真娘嫣然一笑:“這個我早就看出來了,王落落曾告訴我她是蘇州人,

    但見她言辭閃爍,也就沒再多問,她和張繼應是以前的戀人,咱們這次就賭一賭,張繼師父能否將王落落留下來。”

    葉護笑道:“情到濃處,自然能留下,隻是一下子感覺太突然,不知他們各自在對方心裏的分量,自然不好妄加猜測。”

    真娘幽幽地說:“我感覺姐姐還是蠻喜歡張繼師父的,好像心被他傷了,不肯原諒他,不給張繼師父和好的機會。”

    二人遙望遠處的張繼和王落落,隻見兩人靠得很近,似乎在爭執什麽。真娘蹙眉,很為他們著急,又見王落落落淚,張繼體貼地給她擦淚,終於,張繼將王落落擁在懷中,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真娘和葉護相視而笑,也緊緊地相擁。忽見王落落推開張繼,哭泣著跑過來,

    張繼呆若木鵝般站立在原地。

    王落落跑過來,紅著眼睛說:“可以出發了。”

    葉護不解地問:“你和張兄到底怎麽回事呢?若真心相愛,又有什麽拋不下,

    何不跟他回去?從此兩個人舉案齊眉,相親相愛在一起,我和真娘回長安會稟告你的父母,他們也定然會放心。”

    王落落瞥了眼葉護,不悅地說:“天下男子,甜言蜜語者多,真心實意者少,薄情寡義者多,一心一意者少,你一心一意對真娘就好了,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不可以背棄真娘,我的事,你不要多問。”

    見王落落神情不爽,真娘也不好再問,葉護惋惜地遙望張繼,說了聲:“張兄,後會有期。”

    張繼抱拳,一語雙關地道:“後會有期!”

    葉護令傲奴出發,傲奴揚起馬鞭,駿馬奮蹄而奔。這次回長安,可謂是輕車熟路,途徑揚州,墨玉和吉輟又從客棧帶回寄存的車馬,四輛馬車,浩浩蕩蕩,日夜兼程,不足半月,就抵達長安。

    葉護派吉輟和墨玉護送王落落回家,自己親自隨真娘回胡府。

    胡府喜氣盈盈,亭台樓閣前擺放著各式鮮花,遊廊和花架子上纏繞著茂盛的紫藤,園子裏的桃子也紅了,梨果青青,稚嫩玲瓏,在陽光裏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宛若孩童可愛的臉膛。

    胡雪鬆夫婦再次看到女兒,猶如一顆明珠失而複得,恍若隔世之感湧上心頭,真是喜不自勝,胡夫人將女兒攬在懷裏心肝兒肉地叫著,淚落如珠,真娘含淚微笑說:“母親,別難過了,女兒很好,以後會永遠陪在您身邊。”胡夫人道:“你是娘失而複得的寶貝,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你祖父的病就慢慢好轉了。”這廂,胡雪鬆滿麵春風,對葉護千恩萬謝,葉護隻好紅著臉笑納。

    胡雪鬆吩咐管家胡忠給葉護幾人接風洗塵,同時叮囑丫鬟仆從要嚴守真娘回府的消息,丫鬟仆從謹慎地稱:“是,我們沒有看到小姐回來”。

    真娘帶著葉護去拜見祖父,繞過櫻桃園,穿過一個廳堂,走向祖父的房子,

    國醫胡潤福麵容清矍,拄著一根拐杖,正在房前察看種植的草藥,真娘驚喜地喊道:“爺爺!”

    胡潤福神采奕奕地看著真娘,目光又轉向葉護,落淚慈笑說:“孩子,你們回來啦,看見你們,我死亦瞑目了。”

    葉護忙上前作揖問安,胡潤福恭敬地還禮道:“回紇親王,你乃俠義之士,請受老夫一拜。”葉護忙扶起胡潤福,恭謹地說:“老大人,如此折殺晚輩了,

    一路驚奇真娘的醫術,今見到大唐國醫的風采,才明白真娘怎麽如此了得了。

    醫學世家,源遠流長。”胡潤福哈哈大笑。

    隨真娘祖父進廳閑坐一會,喝了杯茶,葉護起身告辭。

    安頓好真娘,婉謝胡雪鬆夫婦的盛情招待,葉護乘坐馬車速回回紇館邸。

    剛回館邸一杯茶的功夫,隻聽侍衛來報:“廣平王李俶到!”

    葉護忙起身相迎,隻見李俶身著一身黃色的馬球裝,英武颯爽,氣宇軒昂地走來。

    葉護忙作揖道:“小弟見過廣平王。”

    李俶友好地拍了下葉護的肩膀,微笑說:“賢弟,幾個月不見,你隻和心愛的女人兒女情長,倒和我這個兄長生分了。”葉護笑道:“小弟怕給兄長和太子殿下帶來麻煩,才瞞了您,私自帶著侍衛從安祿山的虎口救出真娘,然後南下江南避風頭。”

    二人眼神交流,和煦而笑。

    廣平王感歎道:“葉護,這長安沒有你,冷清了不少。”

    葉護笑道:“咱們的擊鞠隊,沒有我不夠精彩吧,明天咱們打場馬球。”

    廣平王說:“我父王身為太子,素來行事謹慎,就不邀請你來大明宮喝酒了,

    我們明天在崇仁坊的馬球場見。”

    葉護微笑道:“好,這個自然,怎麽謹慎都不過分。”

    李俶憂心忡忡地說:“可惜,我皇爺爺到現在還是沒有看透安祿山包藏

    禍心。他老人家一世英名,卻忽略了這個禦馬總監,大唐牧馬總管一旦反叛,對大唐的打擊將會是多麽的致命。”

    葉護諫言:“王兄,你身為皇長孫,大唐的未來接班人,不能坐視不管,任由安祿山胡來,你是否能協助太子殿下,多收集些安祿山謀反的證據,慢慢開導皇上,畢竟事實勝於雄辯。”

    廣平王蹙眉道:“這個就別提了,皇爺爺下了道聖旨,凡是舉報安祿山謀反的,一律捆綁起來,送到範陽交給安祿山發落”。見李俶一臉憂鬱,葉護勸慰:“王兄,

    別悲觀,不管怎麽說,還好有哥舒瀚這個河西節度使,西平郡王可以和安祿山這個東平郡王相互牽製”。

    侍女奉茶而來,葉護和李俶相對而坐,一邊茶飲,一邊商議國事。

    廣平王府,格外幽靜,侍衛在門口打盹,吉輟和傲奴駕著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侍衛見是葉護的侍從,忙開門迎進,原來葉護從蘇州帶來絹、茶葉、珍珠、絲扇總共兩箱,特意送給廣平王和王妃娘娘。兩個人抬著箱子走進王府,繞過亭台,踏著鵝卵石香徑,輾轉來到廣平王的寢宮,王妃娘娘沈珍珠讓丫鬟將箱子抬到廂房,然後安排下人侍奉吉輟和傲奴用茶,自己攜兩個丫鬟去探望兒子李適。

    荷花池畔,垂柳蔭間,一個美輪美奐的白色小亭子點綴在山水間。亭下的石桌旁,蟲娘正陪李適一起練字。李適全神貫注地寫字,字體之遒美灑脫,筆力之雄健,豐澤厚實有筋骨,頗有曾祖父李隆基之風。

    蟲娘忽閃著一雙湛藍的大眼睛想著心思,王妃沈珍珠笑盈盈地走過來,

    纖纖玉手在蟲娘的眼睛麵前晃了晃,柔聲笑問:“小皇姑又在心猿意馬了?”

    蟲娘臉頰緋紅,害羞地說:“珍珠,你不要取笑我,好不好?葉護太子回國這麽久,都沒來大唐了,究竟怎麽回事呢?”

    王妃溫柔地說:“肯定是他的父汗舍不得讓他回大唐,讓他監國曆練,想想看,葉護長年在長安太學留學,不在回紇,不了解回紇的國情,以後又怎麽繼承大統呢?”

    李適放下筆,懂事地說:“蟲娘別擔心,我改日給太皇爺爺請安的時候,給太皇爺爺說,讓太皇爺爺賜婚。”

    王妃柔聲斥道:“蟲娘是你父王的小姑姑,你該叫太姑姑的,這‘蟲娘’二字,豈是你叫的?你太姑姑的婚事,豈有你做主之理?”

    李適站起來,調皮地說:“誰讓她隻比我大三歲呢,我偏叫,蟲娘,蟲娘,蟲娘……”

    蟲娘笑道:“珍珠,隨他叫,蟲娘本來就是我的名字,喊‘太皇姑姑’,我自己聽著也不舒服呢,感覺自己好老。”

    王妃微笑說:“你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怎麽說老?”

    蟲娘秀眉微蹙,手指下意識地觸摸了下高高的鼻梁,那深邃幽藍的眼波溢滿哀愁,

    無限哀怨地望著王妃,疑惑地說:“珍珠,我到底是不是皇上的親骨肉呢?皇上的女兒都是金枝玉葉,而我卻是掖庭宮的女孩,而且我長得也不像大唐的人。”

    王妃心疼地攬住蟲娘的肩膀,軟語安慰:“小姑姑,你當然是皇爺爺的親生女兒,你的母妃是中亞曹國人,你長得更像你母親,而且,你這個混血兒小公主

    有一種說不出的異域風情之美,豁達、飄逸、灑脫,能歌善舞,有時候又多愁善感,惹人憐愛,我和廣平王最喜歡你,也最心疼你了,你放心,你侄兒廣平王一定會替你安排妥當,為你覓得佳婿,梅花香自苦寒來,別的公主擁有的,你一定都會擁有,而且你會更幸福。”

    蟲娘淚珠晶瑩,抿嘴而笑。自己畢竟是幸運的,雖然皇上已經忘記了還有自己這個女兒,但廣平王和王妃視自己若掌上明珠一般,想想自己所擁有的,還是值得慶幸,以前她並不在乎公主身份,自從遇到葉護,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異國王子,

    她越來越關心自己的身世,以葉護回紇太子的尊貴身份,要做他的可敦,必須有尊貴的身份,才能相配。

    曆史的車輪碾到了天寶十四載的正月二十二日,整個長安還沉浸在太平盛世逢佳節的喜慶裏。輝煌的大明宮紫宸殿,七十歲的老皇帝李隆基坐在龍椅上,慈祥地對跪在地上的臣子說:“何將軍請起,朕準奏。”

    跪在地上的人是安祿山的副將何千裏,生得獅子一般,他剛剛替安祿山遞上奏折,要求以三十二名胡將替換原來的三十二名漢人將領。宰相韋見素一眼看穿安祿山的陰謀,但見皇上對安祿山恩寵如山,隻能一臉無奈地手拿笏板而立。

    退朝之後,韋見素在宮外遇到翰林學士胡雪鬆。

    兩位大人見禮後,韋見素關切地問:“胡大人,令愛從範陽來信否?”

    胡雪鬆尷尬地笑笑,搪塞道:“範陽離長安路途遙遠,多有不便,尚未來信。”

    韋見素惋惜地說:“令愛乃長安才女,非同一般女子,她博學多識,定有顧國安邦之誌,安祿山狼子野心,令愛怎麽可能不會設法阻止呢?”

    胡雪鬆故作平靜地說:“唉,也不知道小女怎麽樣了?”說著以衣袖輕輕拭淚。

    見韋見素歎息著離開,胡雪鬆搖搖頭。回到家裏,胡雪鬆將朝上的事說給真娘聽。

    真娘吃驚道:“安祿山以番易漢,將漢將全部換成他的嫡係胡將,這是為謀反做準備啊,開創開元盛世的一代明君,怎麽就看不透其背後的玄機呢?如此糊塗,大唐危矣。”

    胡雪鬆喟然說:“如今在皇上麵前能說上話的,就高力士、楊國忠、韋見素、頂多加個太子,其他的人哪有上奏的機會呢?”

    真娘道:“我們胡家世代忠良,世代沐皇恩不輟,父親若能給宰相韋見素獻出計策,也是功德無量。”

    胡雪鬆說:“我一直在集賢書院編撰文史,剛有機會上朝,如今國家危難,我卻沒有什麽良策啊。”

    真娘蹙眉沉思,胸有成竹地道:“女兒倒有一計消除安祿山的禍患”。

    胡雪鬆溫和地說:“我兒說來。”

    真娘道:“去年聖皇陛下要委任安祿山為宰相,因楊國忠以安祿山目不識丁為由堅決抵製而不成,安祿山懷恨在心,後來,安祿山又向皇上推薦他的心腹吉溫為相,皇上愛屋及烏,考慮委任吉溫為宰相,楊國忠可是和安祿山水火不容的,他怎麽能允許安祿山的人和自己搭班子。所以死活不同意,皇上寵愛貴妃,不好得罪國舅,又做了妥協,勉強委任韋見素大人為相。”胡雪鬆頻頻點頭,

    嗯,有些門道,小丫頭這幾個月在江南外婆家,遠離長安,在廬山之外,卻將廬山看得越發清楚了。”胡雪鬆欣慰地看著女兒。

    真娘口若懸河:“現在若能舊事重提,重新任命安祿山為宰相,然後皇上一道聖旨將這頭肥豬召回長安任職,然後,再把範陽節度副使、平盧節度副使、河東三鎮節度副使提拔成正節度使,架空這個老賊,待他勢力瓦解了,一切都好辦了,

    即便安祿山違抗聖旨也不怕。”

    胡雪鬆臉上笑意濃濃:“怎麽個不用怕呢?”

    真娘笑道:“被扶正的三個節度使才不是省油燈,他們必然火速將大權抓在自己手裏,怎麽還會聽命安祿山呢?”真娘說得有道理,小人與小人之間,看似交情濃如醴,其實隻是為了各自的利益,沒什麽情誼,若利益分配格局變化,小人之間翻臉比翻書都快。

    胡雪鬆振奮地說:“妙哉,妙!我大唐奇女子眾多啊,我兒之聰慧可不輸給則天大帝時代的上官婉兒。”

    真娘抿嘴而笑,認真地說:“父親,我和葉護分析時局多時了,若不是葉護指點,

    女兒哪知朝廷裏的事?您找個機會將我和葉護的妙計告訴韋宰相,作為翰林大學士,這也是您的職責呢。”

    胡雪鬆笑道:“好,好,我兒乃經世治國之才,可以做葉護的好王後,我以後也不反對你嫁到回紇去了”。真娘害臊地將錦帕拂麵,嬌嗔地道:“爹,您真是的。”

    次日趕在早朝前,胡雪鬆特地向太子、宰相韋見素諫言。韋見素自然又和楊國忠商議,楊國忠拍手稱妙,冷笑道:“我要讓安祿山變成一隻紙老虎。”

    又過了幾日,韋見素和楊國忠一起麵見李隆基。二位宰相跪地給皇上請安。楊國忠使眼色讓韋見素做出頭鳥兒,韋見素正要開口說事,李隆基劈頭就問:“二位賢卿是來說安祿山要謀反嗎?”

    韋見素戰戰兢兢地說:“皇上聖明,臣等早已覺察出安祿山謀反,安祿山以番將取代漢將之舉,還不是明證嗎?”

    李隆基臉色鐵青,冷冷地“哼”了一聲。楊國忠進一步說:“陛下息怒,韋宰相說的自然有道理,俗話說‘養虎為患’,陛下不得不防啊。”

    李隆基不悅地說:“那卿說如何防?”

    楊國忠順杆爬地笑道:“臣有一計可消除安祿山之患,懇請陛下立即委任安祿山為宰相,速召他來京任職,然後,提拔範陽節度副使賈循、平盧節度副使呂知海、河東節度副使楊光翽各為其鎮正節度使,安祿山就自然沒有勢力威脅到大唐的安危了。”

    李隆基猶豫不決,背著手度了幾步,頷首道:“嗯,傳令下去,起草詔書。”

    楊國忠和韋見素心中大喜過望,相視一笑,想到安祿山這個死冤家對頭將要被剝下虎皮,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當翰林學士起草好詔書,呈給李隆基,老邁的皇帝卻猶豫了。

    心下躊躇:“朕自信自己的識人能力,想當年朕果斷委任姚崇、宋璟、張說、張九齡、即便是李林甫,大唐國力也是蒸蒸日上啊,朕眼光向來獨到,楊國忠和韋見素是穿一條褲子的,素來和胡兒不和,我不能因為他們將相不和,就不信任安祿山啊,可這胡兒的胃口也太大了。”

    於是躊躇的老皇帝和高力士商議,派心腹宦官小輔子作為水果特使

    快馬加鞭送車水果去範陽,並千囑咐萬叮嚀留意安祿山是否有不臣之心。

    隻等小輔子範陽帶來消息,才做定奪。

    沒幾日,小輔子回來,麵見聖上,慷慨陳詞道:“聖上,據

    小人幾日來的觀察,安祿山精忠奉國,心向吾皇,決無二心。”

    李隆基釋然而笑,拍著胸脯對宰相楊國忠和韋見素道:“安祿山,朕對他恩重如山,他怎會有二心?朕還要倚仗他防範東北的奚、契丹,朕可以擔保,安祿山是可以信任的,眾位卿家,你們就不要杞人憂天了吧?”

    楊國忠和韋見素等人退出紫宸殿。

    韋見素幾人悄聲議論,這個宦官小輔子必定是受了安祿山的賄賂。

    這隻被喂飽了的狗!”

    韋見素搖頭歎息。

    紫宸殿店內,李隆基眉心緊鎖,自己剛才雖在朝中重臣麵前給安祿山擔保了,此刻心裏卻很慌悶,連自己心裏也沒底了。

    貴妃娘娘翩然而至,溫婉如玉地依偎在李隆基懷裏,嬌聲勸慰:“三郎,您一生操勞,臣妾好心疼,咱們不要再折騰了,好好享受人生吧。”

    李隆基愛戀地摟住貴妃,惶恐地說:“玉環,我心中好似有個小鼓在敲,太子、宰相、還有那麽多朝中重臣都在說安祿山必反,朕其實是和天下人博弈啊!

    又怎麽能心安呢?”

    貴妃柔聲道:“那您就派人多多留意安祿山,隻要風箏的線握在陛下手裏,安祿山小兒跑不了。”李隆基被貴妃逗樂了,吻了吻貴妃光潔的額頭,溫存地說:“愛妃,你真是朕的珍寶。”

    千裏之外的回紇,初春的草原,小草青青近看無,幾個牧羊人趕著如雲如濤的羊群在放牧,羊羔的叫聲和牧羊人的歌聲在風裏回蕩。

    歌曰: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仙娥河淺淺的河水潺潺流向遠方,和色愣格河匯集,兩行大雁排成人字形往南方大唐飛去。

    百裏之外是回紇牙帳,狼頭白纛隨風呼啦啦作響,幾百個全副武裝的侍衛佇立著。

    回紇的宮殿大多模仿大唐的大明宮而建,其宏偉氣勢在草原和白雲間越發顯得輝煌壯麗。宮殿內,一個身材矯健、滿臉橫肉,眉毛粗濃、眼睛骨碌轉動的青年男子向英武可汗稟報:“父漢,我聞葉護太子最近幾個月並不在長安的太學,而且還惹下大禍。”此人叫移地鍵,葉護太子同父異母的兄弟,英武可汗的第二個兒子,回紇牙帳禁衛軍統領。英武可汗乃回紇的葛勒可汗,名叫磨延輟,被大唐皇帝李隆基冊封為英武威遠毗伽可汗,英武可汗是回紇曆史上一代頗有作為的可汗,相貌堂堂,勵精圖治,派回紇貴族子弟學習大唐的文化和典章製度,發展與大唐的貿易,在他的經營下,回紇國力日上。磨延輟雖年過六旬,依然儀表威武,精神矍鑠,他一向處變不驚,但聞言太子闖禍,不由緊張起來,擔憂地問:“葉護惹了什麽禍?”

    移地鍵一向和葉護感情淡漠,而且想到葉護身為回紇太子,早晚要繼承父汗的汗位,而且會接受大唐的冊封,心中就妒火中燒,作為磨延輟的次子,他不甘心一輩子做個普通的親王,而且他現在掌握回紇牙帳的禁軍,兵權在握,移地鍵的野心也在隨之膨脹。鏟除葉護太子,效仿大唐的“玄武門之變”,逼父汗退位,自己登基為汗,他在心中已謀劃很久。這次移地鍵自以為抓到了葉護的七寸,自鳴得意地說:“幾個月前,大唐皇帝為了表示對範陽節度使安祿山的恩寵,就賜給他兩個美貌的新妃,誰料,大哥覬覦兩位妃子的美色,趁安祿山帶著兩個妃子離開長安時,我大哥和他的手下吉輟、阿鷹、傲奴等人劫持兩位美人,聽說我大哥還差點一箭要了安祿山的命。”

    英武可汗一向對葉護寄予厚望,自幼悉心栽培,聽說他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不禁怒火燒心,拍案而起,憤怒若火山爆發,喝道:“什麽,這個孽子,我們回紇世為唐臣,太子葉護,怎麽敢如此膽大妄為,劫持大唐皇帝賜給愛將的妃子,若安祿山奏明皇帝,這可如何是好啊?”見父汗急得若熱鍋上的螞蟻,移地鍵添油加醋地道:“光劫持也就罷了,父汗,我大哥還將這兩個美貌女子據為己有,怕醜事敗露,就帶著兩個妃子到江南蘇州,四處遊玩淫樂,荒淫無恥到令人發指,我們歲內以貂皮為賦向大唐進貢,大唐皇帝也多有賞賜銀兩、金帛,全被我大哥敗壞光了。”

    葛勒可汗差點沒氣暈,渾身瑟瑟發抖,當即下令:“來人哪,速召太子葉護回國。”

    移地鍵暗暗竊喜,躬身告辭,一臉得意地走出可汗牙帳,安排特使召葉護回國。

    胡宅後花園,真娘正和小惠幾個丫鬟嘻嘻哈哈蕩秋千,葉護匆匆趕來,小惠一眼瞅見葉護,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真娘嗔道:“這兩天去哪兒了,是不是又迷上了蹴鞠?”

    葉護笑道:“就這麽點愛好,還望小姐成全,再說,廣平王李俶也不能沒有我這個球友啊。”

    真娘瞟了葉護一眼,微笑說:“強詞奪理。”

    丫鬟們有眼色地撤離。

    葉護走過來,順勢攬住真娘一起坐在秋千的橫板上,柔聲說:“蹴

    鞠屢過飛鳥上,秋千竟出垂楊裏,你我各有愛好嘛。”

    真娘嫣然一笑:“你大有長進,連王維的《寒食城東即事》也知道。”

    葉護吻了下真娘的紅唇,雙臂抓緊秋千繩,單腳用力往地上一蹬,就將秋千高高地蕩了起來,真娘驚惶地摟住葉護的脖子,兩個人歡笑著在空中蕩來蕩去,翩翩若飛。

    玩了一會,葉護依依不舍地說:“真娘,父漢派人令我速回汗庭,我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

    真娘驚訝地說:“這麽急呀,可是葛勒可汗想你了。”

    葉護道:“我想也是,我這次回汗庭,就把張繼師父為你我做媒的事,稟告給父汗,請求父汗同意咱們的婚事。”

    真娘心下喜悅,笑顏瞬間若芙蓉開花,嬌羞地說:“婚事還早些,我還想多陪我父母兩年。”

    葉護凝視著真娘,眼底閃著無比興奮的光芒,高興地說:“你剛才的笑容好美,太令我震撼了,真娘,你剛才沒說實話,你恨不得立即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是不是?我也是,真娘,我幾乎要守不住禮法了。”葉護俯首吮吸真娘溫潤的唇,真娘本能地回應,嬌喘微微地說:“葉護,我好愛好愛你。”葉護抱緊真娘,柔聲說:“真娘,我也一樣,好愛好愛你,此生有你足矣。”真娘伸手撫摸葉護的臉龐,動情地說:“葉護,我好怕失去你。”葉護的眼波柔情似水,深情地說:“不會的,真娘,你永遠不會失去我,你那麽好,我父汗一定也會喜歡你的。我們的婚期指日可待了。”真娘兩腮熱燒,無比幸福地依偎在葉護懷裏。

    忽然,葉護一拍腦門,想起個事來,微笑說:“真娘,我這次要將宮廷畫師給你畫的像帶給我父汗瞧瞧”。

    真娘微笑不語,溫柔地依偎在葉護懷裏,心有不舍地問:“你這次回國要多久才能回呢?”

    葉護道:“我會盡快回來的,一日不見你,如隔三秋,三秋不見你,我會相思成疾,白發三千丈了。”

    真娘莞爾笑道:“你別等我變成白發三千丈的老婆婆再回來就好。”

    葉護凝視著真娘如水的秋波,輕撫她溫軟如雲朵般的發髻,深深地朝她的香腮吻去,真娘摟緊葉護,將香唇貼在葉護的耳垂,癡情地說:“得成比目何辭死,顧做鴛鴦不羨仙。盼郎君早日歸,來太學繼續深造。”

    葉護微笑,柔聲說:“我懷裏就有大唐的國寶,何須再滯留太學學什麽大唐文化呢,我們早日結為夫婦,隻需你在我懷中,就勝讀萬卷書了。”

    真娘聞言淚光盈盈,若怕他飛走似地抱緊情郎,葉護心有靈犀地擁緊真娘,繾綣之情綿綿,隻化作深深的吻,將彼此的愛意傳遞給對方。

    第二天一早,真娘同小惠一起為葉護送行到長安城外,少不了兩情繾綣,淚濕沾襟。千裏送君,終有一別。在真娘盈盈目光中,葉護揚起馬韁,騎著蕭蕭駿馬,攜墨玉、吉輟、阿鷹、傲奴等十幾個隨從向西北方向的回紇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