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這條路叫小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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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雲佛的手摟住我的腰,把我抱著使勁的揉了一下,他的力氣大得很,這一下好像就能夠把我的骨頭揉碎,全部揉進他的骨血裏麵一樣。

    隻是大概是礙於我阿爺還在樓下躺著的,這一次,他也隻是淺嚐輒止的細細密密的吻了我的肌膚,從我的額頭到下巴,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我滿臉的長毛。

    他吻得很輕,跟剛才很重很重的動作相反,這一次他異常的溫柔。

    他狹長的桃花眼眸看著我,那裏麵的柔光跟以前很不一樣,這樣的目光,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讓我沉淪。

    你為什麽要選我?”

    我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即便是房間燈光昏暗,我也注意到了因為這句話,衛雲佛眼中的溫柔一瞬間的凝結成了冰冷。

    他注視著我,不帶溫度的視線轉移了一下,從我身起來,坐到了窗邊,好整以暇的整理著衣物,動作緩慢而優雅。

    我告訴過你。”衛雲佛背著我沉沉回答我,“你的生辰八字,很適合養育我的狐兒。”

    說完,他整理好了衣物,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大抵是他有了些慍色的緣故,我看到了他的臉半邊是紅色的狐狸,半邊是潔白無瑕的人臉。

    魅惑的男人,就算是看一眼也是一種享受。

    我沒說什麽,滿臉不在乎的從床起來換了件衣服,然後指著床頭的鬧鍾問衛雲佛我們什時候動手。

    衛雲佛拉開了門,說立刻就走,然後先我一步的出了門。

    我下樓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院子裏了,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整個村子都被黑漆漆的夜色給籠罩著,衛雲佛讓我帶著我阿爺,我本來是準備扶著阿爺去河邊的,可是沒想到他真的非常的輕,我伸手一拉就把他從椅子拉了起來,我背著他就好像背著一個空背簍一樣。

    七魂少了六魂,所以他很輕,如果魂魄全部被抽走了,他會比一根羽毛還要輕。”

    衛雲佛走在我前麵給我解說,我聽了瞬間就明白了,前幾年我跟著阿爺一起去給別人家看水,那家的男人用一根絲線吊死了,阿爺就說過,因為他的魂魄被抽走了,人比絲輕,所有用一根絲線就能夠吊吊死。

    沒想到現在我阿爺也遇到了這種事兒,我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我跟著衛雲佛走了一路,一開始還害怕會遇到村子裏麵的熟人,結果快要走到河邊了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著,我總覺得今天晚的村子安靜得有點嚇人。

    夜色濃得我低頭都看不見自己的腳板。

    你阿爺沒跟你說走夜路不要到處張望麽?”

    衛雲佛注意到了我的腦袋在到處扭,帶著寒意的聲音提醒了我一句。

    我趕緊直視前麵,生怕自己的魂兒下一刻就被什麽東西給勾走了。

    接下來我跟衛雲佛都沒有說話,走到了陰陽河邊,衛雲佛讓我把我阿爺放在一個河邊的木筏。

    木筏的邊就是我阿爺平時撐的船,經曆了那晚的事情,這蓬蓬船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原來蓑布織的鬥篷已經被撕得七零八碎了,兩隻船槳也斷了一截,更恐怖的是,我走到船才發現,船底有個破底大洞,那個大洞裝兩個我都沒問題。

    我清楚的記得何喜秀跟我說過我阿爺是劃著船帶著村長的屍體回來的,可是這船都破成了這個樣子,擱水裏立馬都能沉了,怎麽可能還能劃著回來?

    我疑惑的抬頭看了一眼衛雲佛,衛雲佛站在河邊,好像是在思考問題,又好像是在等著時辰,見到我在看他,他看了一眼我腳底下破了大洞的船底,清眉亮目之下都是了然。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你阿爺肯定回不來,不過,他用自己的魂魄去做了交易,所以他回來了。”衛雲佛說得很籠統,也沒跟我說我阿爺跟誰做交易了,還用了自己的魂魄。

    我問,他隻是說等會兒我就知道了。

    其實關於陰陽河我還真沒怎麽聽說過有任何鬼怪的傳說故事,我們村子裏信奉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哪哪都是鬼故事鬼傳說,唯獨這陰陽河,誰都沒有聽說過這裏鬧鬼。

    人們一直很自覺地遵循著半夜不過河的規矩,雖然每年也有人在河裏淹死,但是誰都沒有說是什麽鬼怪作亂,相反的,很多人都說是我阿爺八字大,鎮得住這條河。

    所以我就想不明白了,我阿爺到底跟誰做交易了。

    我在船坐了一會兒,一直到手表的時間到了十一點整,我就感覺到了四周的溫度驟然的降了下來,夏天的夜晚本來是再冷都冷不到哪去的,但是我感覺我身邊像是起了座冰山一樣,那股子冷意鑽進了我的身體,刮著我的骨頭,我忍不住站了起來,卻發現我腳底的草地被我踩得哢嚓哢嚓的響。

    我忍不住蹲下身去看,這才發現真的是見了鬼了,河邊的草地都被冰給凍住了,厚厚的一層,比冬天我們村子裏下雪了之後還凍得厲害。

    而且放眼望去,陰陽河整條河麵都結冰了,比任何一個冬天結的冰都厚。

    什麽鬼!

    我急忙跳了起來,看著衛雲佛。

    背著你阿爺走到河中央去,帶著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一邊走一邊叫你阿爺的名字,至於叫不叫的回來阿爺的魂我也說不準了。”

    衛雲佛依舊定定的站在那,“河麵也結冰了,你可以直接走去。”

    你,你不跟我一起嗎”我凍得哆嗦,結結巴巴的問衛雲佛。

    衛雲佛直接鄙視的睨了我一眼:“他是我阿爺麽?”

    ……”我無話可說,隻能咬咬牙,把之前他讓我照著那本書準備的東西從兜裏拿了出來,他又跟我說,如果走在河麵聽到下麵有人敲冰塊,不要應聲,不要搭理,一直要走到那晚我阿爺翻船的地方,並且一路叫我阿爺的名字不能停。

    如果到了那裏,河口沒開,就把燒成灰的那一包東西灑在冰麵,最後跪著對著河口磕頭,如果河裏的東西決定把我阿爺還給我的話,冰麵就不會破,如果決定不還給我,冰麵就會破。

    那我不是要掉進河裏?”我目瞪口呆,“我會不會淹死?”

    如果你淹死了,也就證明你是朽木不可雕的廢物。”衛雲佛說話可真傷人,我眨巴了兩下眼睛忍了好久才消化掉了這句話,歎了口氣,摸了摸我肚子裏的小狐狸,腹誹他爹可真狠心。

    如果你運氣好,可能還會找到你身血災的破解方法。”

    衛雲佛又補充了一句,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盯著我仿佛能給我心裏想啥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樣。

    我聽完點了點頭,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要在十二點之前做完,沒有時間可浪費了,背著我阿爺就踩了冰麵。

    記住,這條路叫小黃泉,無論背後誰在叫你,不可回頭。”

    衛雲佛在我踩了冰麵之後,冷不丁的在我身後說了一句。

    我下意識的差點回頭,不過幸好刹住了車。

    往前走八百七十步,就是你阿爺出事兒的地方,去吧。”

    衛雲佛在我身後的聲音越發的縹緲了。

    而我發現隨著我走了冰麵,我身邊就開始縈繞起一層霧氣,就像是冬天早起的霧氣那種。

    不過這霧很小,不妨礙我去往前走。

    我阿爺叫吳三。

    我走一步叫一句,好在我阿爺很輕,我背著他走在冰麵並不費力。

    不過我走了一百來步之後,突然感覺到我腳下有的冰麵在晃顫,我走一步,冰麵就咯吱的響一下,我腳下穿的球鞋,底很薄,我清晰的感覺到有東西在一下下的敲著我的腳板,就好像敲門一樣十分有規律。

    我不敢停了嘴裏的聲音,找了個機會錯開了兩腳之間的縫隙看著冰麵。

    而就是看到的那一瞬間,我竟然看到了冰麵下麵有一張臉貼著的,慘白的,皺皺巴巴的臉貼在冰麵,死魚一樣灰白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張合合的,好像在重複這兩個字。

    下一秒,我看到一張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冰麵,我腳底的冰麵隨之顫了一顫。

    吳三!”我害怕自己嚇得忘了說話,趕緊大聲的叫了一下我阿爺的名字。

    然後想到了衛雲佛的交代,不看,不聽,往前走。

    這一路,每隔個幾十步,我都會看到冰麵下麵有人在敲打著冰麵,那些麵孔,有老人,有青年,有小孩兒,最後我想明白了,他們在重複的那兩個字,是救命。

    不過我現在隻想救我阿爺的命,所以隻能對不起他們了。

    就在我心裏默數到八百下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成了冰塊了,連叫我阿爺的名字都是機械的重複了,因為,太冷了。

    八百步的時候,我腳下也出現了一張人臉,而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我感覺我身體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因為那張臉太熟悉了,就是我阿爺的臉。

    ……”我張嘴,下意識的要對著那張臉吼出阿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