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年氏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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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是知道皇上做事從不會無的放矢,何況我兄長年羹堯在外的行事張揚,我便是在宮中也有所耳聞。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皇上平日裏對我疏遠冷落,對外卻是擺出一副極盡恩寵的模樣,如今又不顧祖製將福惠將給我親自養在身邊,以你對皇上的了解,難道還看不出什麽嗎?你可知青海戰事結束,我兄長已收到了皇上召他入京覲見的旨意?”
年氏一番話讓我沉默了。胤禛不僅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對年氏盛寵非常,對年羹堯以及整個年家的態度也都可謂是非比尋常。
從潛邸時迎娶年氏為側妃後,不僅讓年氏接二連三的有孕,對年羹堯及其年家人也是表現出關懷備至。年羹堯的手腕、臂膀有疾及妻子得病,胤禛都是再三垂詢,賜送藥品。對年父親遐齡在京情況,年氏以及福惠的身體狀況,胤禛也時常以手諭告知。繼位後,素來節儉的胤禛對年家和年羹堯的大方到了歎為觀止的地步,奇寶珍玩、珍饈美味的賞賜更是時時而至。有一次胤禛賜給年羹堯荔枝,為保證鮮美,胤禛令驛站六天內從京師送到西安,這種賞賜可與唐明皇向楊貴妃送荔枝相比了。
若非是我知曉年氏在宮中是怎樣光景,隻怕也會覺著胤禛對年氏和年羹堯何等的情深義重。可但凡了解胤禛品性的人仔細想想,都能察覺到事出反常必有妖。胤禛素來性子清冷涼薄,他不好女色,克製嚴謹,注重規矩,又怎會為了個妃子和身為妃子兄長的外戚臣子一再破例。若非是色令智昏,那隻能是有所圖謀。
雍正二年初,青海戰事的最後階段到來,年羹堯下令諸將“分道深入,搗其巢穴”。各路兵馬遂頂風冒雪、晝夜兼進,迅猛地橫掃敵軍殘部,大獲全勝。年羹堯“年大將軍”的威名也從此震懾西陲,享譽朝野。
平定青海戰事的成功,令胤禛喜出望外,遂予以年羹堯破格恩賞。在此之前,年羹堯因為平定西藏和平定郭羅克之亂的軍功,已經先後受封三等公和二等公。此次又以籌劃周詳、出奇製勝,晉升為一等公。此外,再賞給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襲;其父年遐齡則被封為一等公,外加太傅銜。此時的年羹堯威鎮西北,又可參與雲南政務,成為胤禛在外省的主要心腹大臣。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年氏是聰慧無比的女子,她知道胤禛在人前表現的對她和年家、年羹堯的盛寵是因為什麽,也知道胤禛的縱容是有限度的。之前是有用的上的地方,若年羹堯是個知進退的,或許這份君臣之間的信任倚重與親密和睦的假象能長久些,可如今年羹堯的野心見長,態度也愈發恃寵而驕,胤禛不但沒有申飭,反倒更加縱容,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君心難測,翻臉其實不過是一夕之間的事。
“你隻是個身不由己的女人,不管怎樣皇上都不會為難你和福惠。如今你隻能為你自己和福惠多想一些,年家和你兄長的宿命不是你在深宮大內中能左右的,想得再多又能改變什麽?”我不知道怎麽勸她,其實也無需多勸。
“皇上便是再涼薄,對你亦是真心的,這宮裏我最羨慕的隻是你。”年氏輕歎。
“真心嗎?或許吧。我有什麽好羨慕的,也不過是與人為妾,成日裏不是提心吊膽,就是避不開的勾心鬥角,還有少不得的謀劃算計,若有的選,我寧願粗茶淡飯,清淨度日。”一入宮門深似海,誰又能比誰好多少。
“今日你既然來了,我還想厚顏求你一事,望你務必答應。”年氏拉著我的手,眉宇間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惆悵。
“娘娘但說無妨。”不知道年氏所托何事,我沒有急著應下,想先聽聽她如此鄭重相求的會是什麽。
“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個兒知道,眼下看著好些,其實不過是為了年家和福惠強撐著罷了。我想求你答應,待我故去之後,讓福惠養於你膝下代為照拂。這後宮之中,我唯一能信任的也隻有你一人而已。福惠是你親自保下的孩子,想來你必不會虧待與他。以皇上對你看中,也必不會為難於他。你且放心,福惠年歲小,身子也弱,沒了我這個生母,年家又是皇上忌憚的外戚,往後自然無力爭搶什麽,隻會成為五阿哥的助力,絕非對手。”
年氏懇切相求,我卻猶豫了。因為我心知福惠的壽數,壓根不介意他會成隱患,隻是怕往後若保不住這孩子的命,會辜負了年氏今日這番所托。
“好吧,我會盡我所能的去照顧他,也必不會讓人委屈他半分。”我思量片刻,為了寬年氏的心,終是點頭應下,但承諾中沒有提及護他平安長大,我不是神仙大能,個人有個人的命數,我想對胤禟一人逆天改命都不知結果會怎樣,更別提再去保下福惠。
如此應下這件事,再無話可說,我不宜久留,便請辭離去。這次拜訪翊坤宮,胤禛那邊沒像之前那兩次一樣有所動作,我猜或許是他在翊坤宮安排了耳目,我與年氏的談話雖有大不敬之處,可年氏這次本就沒想著避人,所以胤禛或許已是知曉談話內容,左右那些話出不了宮去,我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他也沒必要再對我提點什麽。
次日,如我預料中的一樣,一大早就被烏拉那拉氏找去問話,問的正是昨日對李氏“禮數不周,言辭不敬”的事。
李氏坐在一旁笑得得意,她知道我與烏拉那拉氏之間嫌隙已深,這次又拿捏到了我實實在在的錯處,算準了烏拉那拉氏為了維護自己中宮的公正形象必會對我有所責罰,便是責罰不重,也會給我添堵,讓我落了麵子。
我無視掉李氏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對著烏拉那拉氏中規中矩地行過禮,然後就一言不發地等著她發落。
“裕嬪妹妹是潛邸的老人,這規矩禮數往日裏也並無不妥,不知昨日是怎地,就對齊妃那般無理了?”烏拉那拉氏緩緩開口,似往日般在借著詢問因由讓我想出脫罪的說辭。
我眸光微動,心下知曉我與烏拉那拉氏已非往日盟友,萬不可再如往日那般肆無忌憚的找理由為自己開脫,何況這次的事本就是我故意與李氏對上,也無需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