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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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上的僵持持續,就在我尋思著如何開口,暗忖是否當真先妥協再謀後算之時,弘晝帶著稚氣的聲音突然在大殿上響起。

    “啟稟皇阿瑪,兒子近日讀書時習得一句‘長者賜,不敢辭;受之有愧,卻之不恭’,兒子愚鈍隻領會了前半句的意思,對後半句卻不甚明了,可否求請皇阿瑪開示。”

    聽弘晝冒然出聲念出這段話時,我不由一驚,猛然抬頭看著起身作揖一臉恭順請教狀的兒子,隱隱為他在這個時候開口捏了把汗。

    這段話原本應該是出自民國時期李炳南老居士編寫的《常禮舉要》,並非是這個時期該出現的句子。隻是在弘晝幼年時常被我拿出來教導其為人處事的禮節孝道,久而久之便被他記下了。他年歲大些時,曾問過我這話的出處,被我以此為百姓家的俗語搪塞了過去,沒想到卻讓他在此時當做書中所習的句子來請教他的皇帝父親。

    以弘晝的心智豈會不知這話的意思,顯然他也看出此時我麵臨的窘境,有心以此緩和氛圍,一方麵讓我避開與齊妃李氏直接針鋒相對,一方麵也想借著胤禛的解釋來化解此時的僵局。隻是君心難測,如此突兀地站出來救場,也不知是否會讓胤禛不悅。一時間也不知是該感動這孩子的貼心,還是該埋怨這孩子的魯莽。

    胤禛看著自己從小就甚是喜愛的小兒子,臉上暗沉的神色有了一絲緩和,目光掃過依舊垂眸不語的我,沉默片刻後,臉上浮起輕淺笑意,滿眼皆是慈愛之色,出聲道:“此話是說年長者為尊,對晚輩有所饋贈時,晚輩不可推拒不受。雖接受時會覺不妥,但若不接受便是對長者不敬。故而作為晚輩,長輩的好意無論喜歡與否都該理當接受才是。古語有雲,百善孝為先,我大清以孝治天下,為人子女皆當謹遵,不可有違。”

    胤禛的話是對弘晝提問的解釋,但解釋出的意思也給了弘晝麵子化解了我的困境。最後那句也是隱含著告誡眾人不可再以此生事的意味。

    弘晝順水推舟露出一副豁然開朗地笑容表示受教,謝道:“兒子謝皇阿瑪解惑,謹遵教誨,不敢有違。”

    眾人大多也聽出了其中的深意,在弘晝應和後,一同起身頷首應和道“皇上聖明”。

    胤禛笑著微微點首,目光再一次不著痕跡地瞥了我一眼,這一眼中的諸多深意讓我不禁屏息。還沒來得及深思,就聽他說道:“兒子教得不錯。”

    胤禛說完,又側首對一旁的烏拉那拉氏說道:“裕嬪的簪子看著確實老舊了些,明個讓皇後幫著挑些新的換上。”

    烏拉那拉氏聞言,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沒有多說什麽就欣然應下。大殿中的家宴重新恢複歡聲笑語,即便每個人都心知這份其樂融融的背後隱藏的是多少明爭暗鬥,卻沒有人再去打破,也不敢去打破,隻留下黑著臉的李氏惡狠狠地瞪著我和弘晝,帶著滿心憤恨不知道又在盤算著什麽。

    家宴過後,眾人恭送皇帝皇後離席後各自回宮休整歇息,稍後還要去聽戲吃茶,然後等著晚上的酒席。

    與錢氏一同走在回寢宮的宮道上。錢世笑看著弘晝對我說:“今個幸虧這孩子機靈,不然可要叫李氏那邊得意了。”

    聽自己的母親誇讚弘晝,弘曆在一旁笑著接口道:“本是我先想要起來幫姨娘解圍的,可是被弘晝攔住了,他說我要是一開口與齊妃硬頂上,恐怕讓皇阿瑪那邊更為難,到時候怕是不好收場,反而讓姨娘為難,所以我也隻好忍著不說話,可不是故意看著有人欺負姨娘袖手旁觀的。”

    “多虧弘晝攔著,你這孩子性子急,一開口怕真是會壞事。”錢氏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語帶寵溺地笑嗔道。

    “姨娘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有這份心就好。”看著弘曆被自己母親也數落性子急會壞事而顯得有些鬱悶,我也不由輕笑出聲。以弘曆如今的心性,剛才那番話也並非是虛偽客套,心裏著實感動他能向著自己,便接過錢氏的話寬慰了句。

    說完寬慰的話,我想了想,收斂了笑意,對兩個孩子肅然說道:“不過今個這事弘晝做得對,弘曆你還當真不宜開口,倒不是怕你性子急壞事,而是你的身份不適合。要知道齊妃那邊還有一個比你們都年長的弘時在。你若是今個與她對上,知道的是說你維護我,不知道的怕是要揣測出些大不敬的莫須有來。這可是最要命的,要知道你們皇阿瑪這位置來得有多不容易,如今最忌諱的是什麽,不用明說,你們也應該心裏明白。所以弘晝這個時候出麵反倒是最合適,即便話說錯了,最多也就是被當作是少不更事才會因為護母心切出言莽撞,可以看作是孝心,是美德,而不是別有用心。如今你們倆的身份不同於在潛邸的時候,說話做事都要留一份心眼,千萬不要落人口實,尤其是弘曆,你明白了嗎?”

    錢氏聽我這麽一說,臉上的笑容也染上一抹愁緒,歎息道:“本以為潛邸時已經是步步為營,沒想到如今更加舉步維艱,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錢氏的性子太弱,如今母憑子貴坐上了妃位,與李氏平起平坐,看起來是風光無限,其實身上的壓力之大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若非有我一直在她身邊支持著,幫她擋下了那些明槍暗箭,她一個人恐怕很難在這深宮中安穩度日。

    “你現在應該明白我這些年做得一切是為什麽了吧,不就是為了以後不再過這種擔驚受怕仰人鼻息的日子。隻是有些事急不來,隻怕以後會更難。既然咱們這輩子命中注定逃不過,那就隻能麵對,別無選擇。”我拉著錢氏的手笑著對她如此說,展露了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

    “姨娘的教誨,弘曆知道了,以後做事定會三思而後行。”弘曆聽不懂我與錢氏說的話,但他聽懂了我之前的告誡。

    “額娘,兒子以後也會小心行事。”弘晝也乖巧地附和。

    錢氏與我看著兩個早熟懂事的孩子相互交換了個欣慰的眼神,也不再繼續這些煩心的話題,相互扶持說笑著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