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紅》——第三十六章誅紅

    引：份定賦予靈運，轉府秉陳地禎。

    卻說這日李半仙、劉不知沒有上街出業，到了城東一所小院，裏麵隻有一個臥床的聾啞老人和中年仆從。

    兩人定來裕興樓的酒食在院中閑話，那主仆也自在後麵用餐。

    “幾十年了。”

    “有三十多年了。”

    “是啊。”

    “那個瘸子倒也有福。”

    “那是上代主子仁慈，廢了他也養著。”

    “拿來這書是不錯的，功養了他。”

    “功養了你。”

    “也功養了你。”

    “嘻嘻……”

    “……”

    “家裏安了？”

    “哪有家？”

    “對。哪有家。”

    “……”

    “你那孫兒會跑了？”

    “你那孫女不也會爬了。”

    “……”

    “後麵沒聲音了”

    “都睡下了。”

    “我們也可以睡個安穩覺。”

    “是，安穩。下輩子不做這奔波活計啦。”

    “走好。”

    “有伴也不錯。”

    “……”

    二人在院中就此安然睡去，隻不知醒來是何處的人間。

    這同樣的故事在京師四九城重複了十數起。

    乾隆在宮裏正聽著人報頌一口箱子裏麵的事物。

    耐心聽過，他命人拿上一冊，將最後的和珅劃了，寫下一旨命人傳至和府。

    以後天地星散，這大內隻顧得紫禁城一隅，全是那不孝子永瑢之過。

    乾隆有心再活八十年又將怎樣，雖然心中不滿但也無可奈何。

    和珅見旨意上隻有“誅紅”二字，就知如同預計後麵的事擱置了。

    大清四庫修書時從民間征書有數年之多，和珅此次收這《石頭記》按冊收取，朝中人自然敢怒不敢言，結果十分順利。隻是藏於百姓中的傳書人大已亡故，順天府添了許多是非。過去月餘也就浪靜無息。

    豐紳殷德每日旁晚在花園舞劍，公主知他抑鬱，六哥向來與他們恩厚，不想而今天人相隔。

    看著他將長劍交給家人，走到桌前飲下清酒，公主見過他很多的麵目，或侃侃而談或風流倜儻還有那些歸來時的戰場腥氣要許久才能洗散，如今的惆悵也是一麵，看了一樣引人癡迷。想著早夭的孩兒，也許該置下些人才是。

    似乎心有一犀，豐紳殷德道：“二叔在前麵等我哪。”

    和珅兄弟何琳一直在川陝征戰，豐紳殷德眼看又是要再赴沙場。

    公主回說：“駙馬掌燈了。”

    豐紳殷德從侍女手接過紗燭領路走去。

    “飛馬不慕征塵人，蹄落無聲過草峽。

    鄉煙新埔養靈淯，兩隻嬌蕾葆重碧。

    勁疾比得秋風涼，摧卻荷葉半修妝。

    連線換做飄星澍，燭晦方探明與夕。”

    走著說著心誌漸闊。

    “嘻嘻，公子又作詞啦。”

    公主聽著不知就裏的笑談，臉上卻染了嫣紅。

    和珅與馮氏正坐在花園另一側，看著夫妻去遠，馮氏披著鬥篷道：“府裏好久沒聽見笑聲了。”

    “嗯。”

    “這該與阿德置下些側室才對。可惜那個孩子早去了。”

    “格格自有主張的。”

    “……”

    “這麽做沒有事故嗎？”

    “我知道的。”

    馮氏回屋不說。

    和珅打發人各自休息，自顧帶著一個家人到荷花池邊涼亭。

    他將北側石凳轉了三下，亭地裏露出一個石室。

    家人將一個包裹放進一個鐵函後用漆封了放進石室。

    二人將東西石凳各轉三下，石室就此鎖住，再開啟又是不知多久以後。

    “文惜不為名。”和珅思忖著。

    這部書大部毀去，旁人即便有也不再敢複錄。

    他另錄了三套備存，將來或許萬歲開恩也未可知。

    這一套沉埋也罷。

    不禁想那個去了的伊人，見過太多的薄命紅顏，和珅還是歎息：“人生錯過過錯，也許沒有錯也沒有過，隻有那不斷的漫漫過去。”

    2017.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