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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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真午晃了晃腦袋,霎時恢複了清明,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巫魂!”

    黑衣女子偏著頭,好似不解地問道:“你在說我麽?”

    丘真午腦中又是一旋,倉皇猛咬舌尖,這功夫已是驚出一身冷汗。大喝一聲,躍上石屋,手中短刀卷起漫天清光罩向那女子。

    黑衣女子幻起道道殘影,丘真午撲了個空,扭頭見那女子現身在另一間石屋頂上,柔荑輕舒,向他遙遙招手。

    “到我這裏來!”她輕笑一聲,聲如銀鈴。

    丘真午還未動作,隻覺體內氣息一蕩,胸前淺傷忽然暴綻開來,一道血箭噴射而出。丘真午見狀大駭,怒喝一聲,“鬼祟!”忙不迭提氣壓住傷勢,心中已是忌憚萬分。

    黑衣女子見他如此,微嗔道:“不與你玩了!”化為一道黑煙沒了蹤跡。丘真午濃眉緊皺,一雙利目四下掃視,卻怎麽也找不見她的蹤跡,手中短刀不由握得更緊。身側傳來一聲大喝,山魯持刀摜至,丘真午側身避過,山魯掩攻不止,二人頃刻間連拆數招,丘真午一副心神依然緊緊提防著那神秘莫測的女子。

    二人鬥不數合,丘真午心中警兆忽現,疾偏頭閃避,一隻骨笛悄無聲息刺了個空。黑衣女子於他身後現出身形來,見一擊不中,悠悠一歎,又散作漫天煙塵。丘真午未被骨笛刺中,倒被那一聲輕歎激得心中一鬱,不由得暗呼邪門。

    如此廝殺良久,山魯死死纏住丘真午,黑衣女子不時現身突施偷襲,端的是險象環生,丘真午不知不覺間已汗透重衣,心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當下不再管那女子,一味強攻山魯。

    山魯非是丘真午正麵之敵,不幾合便被擊翻在地,虧得那黑衣女子及時現身,將丘真午牽製住,才逃脫一劫。丘真午意氣一振,大笑連連,正所謂攻敵所必救,他信手迫退那女子,手中刀仍取山魯。

    黑衣女子顯然十分著意山魯,此時顧不得隱匿行藏,撲身上來掩攻丘真午。丘真午拿住了個中關節,哂道:“不過如此!”反扔下黑衣女子不顧,全力攻殺山魯。山魯疲於抵抗,眨眼間連中數刀,手足被割開幾道口子。

    黑衣女子驚呼一聲,“大伯!”揮手幻出漫天石雨,打得丘真午連連閃避,為山魯掙得喘息之機。丘真午一身狼狽,冷厲道:“原來圖騰在你這娘皮身上!”陡發一道火線,直射女子麵門。

    山魯驚呼:“音音小心!”

    那黑衣女子竟是山音,施放石雨顯然消耗巨大,此時她一身氣息不穩,哪裏避得開這道火線。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自斜刺裏竄出,猛地將山音撲倒,那人慘呼一聲,背上仍被火線燎中,忙不迭就地一滾,撲滅火勢。

    “阿岷,你來作甚!”山音看清來人,急道。

    山岷並不搭話,後退半步,不讓山音看見自己背上一片焦黑。

    層出不迭的變故讓丘真午惱火不已,他已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當下頓足閃身,仍自取向山魯。山魯緩得一口氣,堪堪持盾與之相抗。山岷掣出一柄骨刀,縱身去削丘真午脖頸,丘真午惱他已極,信手一掌蘊含鋒銳勁氣,便要取其性命。

    便在此時,笛聲忽起,其聲喑喑咽咽,丘真午體內真氣一窒,這一掌便散了真氣,山岷一刀猛削,勢如破竹,登時斷其四指。丘真午痛嘶連連,掣起一腿將山岷踢出老遠。山岷滾落在地,自懷裏掉出一麵撥浪鼓來,咚咚響了兩聲,山岷噴出一道血箭,昏厥過去,那血箭恰好撲在鼓上。

    驟聞鼓聲,丘真午隻覺心中煩亂不已,便連斷指處也不能讓他覺得疼痛。此番怪事連連,每每驚心動魄,遠非常理之能及。似烈山這等偏遠小部,不僅定寰好手迭出,便連上等兵器也不止一柄,著實令人捉摸不透。

    思及此處便有脫身之意,當下拔足便走,豈料一反身,山魯不知何時已欺近身後,一柄長刀陡然摜進他肋間。丘真午悶哼一聲,一掌擊飛山魯,隻覺腰間一陣虛乏,低頭看去,血流汨汨,順著大腿染了一地。丘真午眼前一花,跪坐在地,兀自有些不信,口中喃喃道:“我丘真午堂堂定寰圓滿,怎會折在這裏?”

    山音閃身其後,一手呈爪狀取其天靈蓋。丘真午腦中一黑,仆地氣絕。

    何瑁率眾於寨外等候得久,不由得心急如焚,按理說丘真午一入寨中,不說無人能擋,也該早早取了寨門,怎地這麽久了無聲無息。

    寨牆上忽然傳來一陣歡呼,何瑁眼皮一跳,便見山奎遙遙向他一指,劈手扔過來圓滾滾一個物件。何瑁探手拿在手裏,定睛看去,不是丘真午的頭顱又是何物?驚得他亡魂皆冒,失手跌在地上。

    烈山勇士們哄笑連連,山奎高呼道:“何瑁匹夫,還不快滾!”

    何瑁臉色連變,恨聲道:“爾等竟殺了豢羊丘氏的大人!就等著被滅族吧!”說罷忍著腥臭,撿起頭顱,撥轉羊頭率隊絕塵離去。

    回浪川,一騎飛至,滾鞍落地,足下生風奔進華帳裏。不多時,何恕與一半百老者緩步踱出,走到烈山眾人前,何恕厲聲呼道:“烈山的寨子已被攻克,爾等還不投降!”

    烈山眾人聞言,盡皆驚駭莫名,山熊怒道:“莫聽那老狗胡言亂語,俺們的寨子好好的!”

    那半百老者譏嘲道:“老夫黎重,忝為叢黎族長,好教爾等得知,黎琅奉命騙開你烈山寨門,我叢黎望河二部精銳早已伺在一旁,以你烈山那點留守丁壯,能濟得什麽事?”

    山熊聞言如遭晴天霹靂,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仰天厲嘯連聲,罵道:“黎琅小兒,俺誓要把你千刀萬剮!”

    何恕進逼道:“還不速速繳械,阿熊你莫要自誤!”

    山熊怒氣衝霄,虎目赤紅,厲道:“老狗!何不納上頭來!”一個縱身欺近何恕,何恕驚慌失措,一把捉住黎重,扔在山熊懷裏。山熊管他是誰,劈手拿住,使勁一擰,黎重慘呼一聲,一顆頭顱被生生摘下,頸中熱血噴射而出,染了山熊滿身。

    周遭人群驚叫迭起,人人爭相避走,頓時亂作一團。何恕被幾名族中勇士掩在身後,兀自高聲叫道:“山陟,還不拿下此獠,非要讓烈山萬劫不複麽!”

    烈山眾人被困在中央,此時奮力向外衝突,四周盡是持矛猛士,不時有族人慘叫著被刺透軀幹。山陟雙目緊閉,現出掙紮神色,何恕高聲再呼,山陟雙目陡睜,一個箭步欺近山熊身後,手中利刃已然貫體而入。

    山熊腰後吃痛,扭身捉住山陟,恨聲問道:“為什麽!”

    山陟雙目遊離,不敢與之逼視,山熊連聲質問,山陟惱羞成怒,拔出刀來,再猛刺幾處,切齒道:“不為什麽!我也是為了烈山!”

    山熊兩手捉住山陟一撕,卻沒有了力氣,腳下一軟,栽在他懷裏,口中汨汨鼓著鮮血,似乎說著什麽,一雙虎目死死盯著山陟。

    何恕見狀,急忙高聲喚道:“山熊已死,爾等還要頑抗麽!”

    山陟被山熊抱得死死的,他不敢低頭去看山熊雙目,振著嗓子道:“兄弟們,咱們得為族人們考慮考慮!”

    一個族人啐了他一臉口水,山陟埋頭忍受,另一個族人劈手一個巴掌,打得他站立不穩,仆在地上,其餘族人上前摘下掛在山陟身上的山熊,見他兀自圓睜雙目,仿佛鮮活一般,一群男人擁在一處,嗚嗚痛哭。

    山陟坐在地上,怔怔地出神,何恕上來扶起他,笑盈盈道:“唾麵之辱算得什麽,來日你做了烈山族長,自有風光之時!”

    山陟掙脫手臂,道:“族長不族長的我不管,烈山的圖騰必須交於我!”。何恕雙目微閃,溫聲細語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來,與叔入帳去,叔為你引薦豢羊部的貴人!”

    此時已近黃昏,金色的陽光灑在瀲灩的水波上,將無垠碧草盡皆染作富麗堂皇。婚禮即將開始,有叢黎人伏在黎重屍身上隱隱啜泣,而盛裝的望河男女則視若無睹,走到花帳前,載歌載舞起來,似乎人人都在歡歌,望河盛世的到來。

    入夜時分,烈山寨牆上燈火通明,近倍的丁壯來回巡視。半山腰上,眾族老正爭吵不休。

    山魯此時已卸去獸甲,氣息奄奄地倚在一張交椅裏,側耳聽得眾族老們各執一詞,指斥不休,仿佛無數隻鳥雀爭鳴,不由得心中煩悶,劈手取過一盞酒,仰頭便飲。一隻素手從旁按住,山魯歎一口氣,放下酒盞。目及少女愁容,出言寬慰道:“音音勿慮,你阿爹他定然無恙!”

    山音懨懨一笑,並不言語。

    山道上,山豬滿身裹著白布,足不沾地地望半山趕去。他昏睡了一個下午,這功夫才蘇醒。甫一醒來便問少羽何在,旁人連連搖頭。山豬心道不好,疾奔上山來打探。

    山豬渾身是傷,此時更有多處崩裂,兀自渾然未覺。一陣夜風拂過,山豬埋頭上行,一股腦撞在一人懷裏。仰頭看去,隻見一襲白衣勝雪,滿頭皓發披肩,山豬一張口張得老大,失聲叫道。

    “承…承澤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