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火種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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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盧熙甲便帶著十餘騎離開大隊。
流火是落神峰怒焰精騎的主戰座獸,卻也絕非一家獨有。這種出自北荒太陰小海畔的座獸,其優越的騎乘性能得到了人族諸部的廣泛認可。隸屬鎮嶽軍團的飛垚驛騎士,就有好幾人的坐騎也是流火。除此之外,其餘人則騎乘著各色良駒,這些良駒血統多樣,雖不如流火有著可觀的潛力和能夠逆向追溯的血統譜係,卻也是可堪信重的座獸。
飛垚驛一戰,蠻人大潮折損了將近三分之一。這樣的戰損對於任何一支武裝力量來說都是至為沉重的打擊,鮮少有承受了這樣的打擊之後依然不崩潰的,岩魈蠻人便是這樣一支與眾不同的力量。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它們有著更高的個體素質和承受能力。瘋狂和理智,畢竟有著天差地別。通常而言,人族修士們會盡量避免與岩魈蠻潮這樣的對手糾纏。而事實上,如果沒有妖族執光者的介入,盧熙甲與田紅雨絕對會會毫不猶豫地帶著大家突圍。執光者的出現,則意味著荒野上潛藏著無數不穩定的因素。在摸清這些因素之前,無論是久經戰陣的盧熙甲,還是兼通兵事的田紅雨,都保持著較為謹慎的態度,沒有貿然將大家帶上毫無憑據的茫茫荒原之上。
與蠻人大潮龐大的基數相比,人族騎士的戰損數量可謂微乎其微,但若是考慮到戰歿者幾乎都是定寰以上的修士,則不免為之唏噓不已。接近半數的減員對幸存的騎士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盧熙甲私下自忖,僅僅依靠自己這個慣戰老將,已經不足以鎮住浮動的人心。更不用說還能激起眾人的鬥誌,向著蠻人大潮發起報複性的衝擊。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田紅雨。確切地說,是她身上攜帶的火種。
人道之初,逃離妖庭的諸族備受磨難。鋪天蓋地的妖庭追兵日以繼夜地襲擾著惶惑不安的流民,它們帶來了席卷萬裏的洪水、連綿無盡的饑荒以及能夠傳播疾病的潮熱。然而這些災難依然不是流離的種族們最為恐懼的折磨,他們不斷地在苦難中死去,卻依然奮力抗爭著,從未失去過應有的勇氣。直到執掌天維之光的使者,帶來了永恒的黑暗。
那是一段人道史上最為悲慘的一頁,荒神的執光者們從各個聖庭出發,北上追擊流民,他們口裏宣唱著《大荒密旨》中的一條條教旨,用天維之光——世間最純粹的光——製造出了黑暗。那黑暗像一團陰影,無時無刻不籠罩在流民們的頭頂。無論逃到哪裏,在哪裏棲息落腳,流民們都時刻麵臨著黑暗的壓迫。
機體的衰敗是最先出現的惡兆,無數以太陽為力量源頭的種族因為沐浴不到陽光,先是變得虛弱不堪,久而久之,新生兒的數量也持續銳減,族群的規模與日俱下,許多曾經繁盛無比的種族紛紛瀕臨滅絕的邊緣。
在**飽受折磨之後,流民們的心靈也開始受到黑暗的侵蝕,他們被這揮之不去的陰影勾出了內心最深沉的脆弱,狹隘、自私、憤怒以及泛濫的**,都掩護在恐懼之下肆意生長,像背陰處的苔蘚,爬滿了每一個隱秘的角落。
戰勝不了心中隱形的敵人,流民們開始自相殘殺以宣泄心中的恐慌。一場持續的動蕩席卷了逃亡的所有種族,背叛與不安蔓延開來,將諸族之間本就無比脆弱的信任摧毀殆盡。絕望的念頭,出現在了每一個生靈的心裏。
直到黑暗的曠野上,忽然燃起了火炬。首先是人族諸王裔,他們的族酋不忍見自己的子裔在絕望中掙紮死去,將悲憤與不甘,化為了最為灼熱的火焰,點燃了自己的靈魂和軀體。這便是世間最初的火。
族酋們很強,發出的熱量穿透了整個曠野,火光耀射之處,黑暗一寸一寸地退卻,但是再強大的修士也不能永恒地燃燒。眼看火焰又將熄滅,黑暗在天際線上蠢蠢欲動,絕望的情緒即將卷土重來。族酋們的繼承者,諸王血脈的延續,借著先王的殘火,點燃了自己。
悲壯的氣氛像潮水一般,裹挾著沁人心脾的溫暖席卷了每一個流民,這火焰帶來的不僅僅是片刻的安寧,還有久違的勇氣。
流民們歡呼之餘,又憂心這火終究還是會熄滅。這時候,帶領諸族逃亡的十二位古賢出現了,他們用身上攜帶的陶製器皿,盛裝了一些最初的火,那些火隨後化為了一顆顆種子。
這解決了火焰的延續難題,卻並不能緩解迫在眉睫的危機,古賢們又陷入了苦苦思索。他們讓流民們搜集曠野上散失的族民骨殖,搭建出一座座高聳的祭壇。看到自己親人以及先祖的遺蛻搭成的祭壇,有族人忍不住心中的悲愴,身上也燃起了火焰,縱身跳入祭壇。
一座座祭壇由此燃起,銀色的火光照耀了整個曠野,人道與諸族終於掀開了史上最為黑暗的一頁。
這段曆史由於太過沉重,並且滿含著血淚,並不時常被人們所提起。然而幾乎每一個古老部族出身的人,都會在成長的過程中,由族老翻出部落裏近乎腐朽的古書,麵對麵地講述。
怒焰精騎以及鎮嶽軍團分別是南疆及中土的主力武備。這兩大疆域同屬古老的王裔,即點燃最初的火的王者之後。正因為此,在場的騎士們都難掩心中的震動。他們需要憑借極大的毅力,才不會在私下裏興奮地討論,並且總是不由自主地朝著田紅雨看。
對於這些年輕銳誌的定寰修士們來說,對火種的敬意必須深入肺腑,任何流於表麵的讚美形式,都會被視作一種褻瀆。而褻瀆火種,則意味著對祖靈的侮辱。
在每一個騎士心裏,都有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有火種相伴,哪怕一路打到妖族王庭也不會心生懼意。眼前這區區蠻潮,與雜草有何分別?
因此,不管盧熙甲心中如何想的,跟隨在他身後的騎士們,卻是都把自己當成了刈草的牧人。盧熙甲眼見人人意氣奮發,鬥誌高昂,隻覺軍心可用,心中更平添了幾分信心。
蠻人大潮很快察覺了獵物們的異動,它們表現出了野蠻和智慧並存的一麵,井然有序地分為兩股追兵,然後依然亂哄哄地一擁而上。
田紅雨帶著剩餘的騎士,頭也不回地朝著正南方疾行,他們身後已經綴上了漫山遍野的蠻潮。在這場行動中,她甚至不需要出手,隻需要像這樣引走半數的蠻人即可。
兩支蠻人朝著不同的方向追擊而去,盧熙甲登上高坡略略觀望,發現被田紅雨引走的蠻人數量明顯少於前來追截自己的蠻人。他冷冷一笑,朝騎士們說道:“這老家夥對蠻潮有一定的掌控力,不過也就這樣了。”
騎士們轟然一笑。
盧熙甲身上忽然騰起火焰,熾熱的氣浪向四周席卷,將騎士們撲得有些窒息。騎士們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豔羨之情。
“騎長大人,這便是大元境的實力麽!”鄭浮略略有些失神,如此讚道。其它騎士也都嘖嘖稱羨不已。
盧熙甲朗聲一笑,道:“盧某不才,年屆五十才晉身大元境,比之那些王裔中的驚才絕豔之輩差了十萬八千裏!”他忽而惡狠狠地道:“不過要說這臨戰廝殺,還是要看盧某這等修為境界高不成低不就的老油子,兒郎們可知為何?”
騎士們連連搖頭。
盧熙甲將手中的點鋼戰矛舞得“呼呼”生風,胯下流火人立而起,一人一馬都被熊熊怒焰包裹在內。
“修行一途何其多艱,盧某欲晉無門,索性廝殺個痛快!手上經的性命多了,怎麽也有三分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