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七殺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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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灰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身形忽然扭曲起來,好似有一支無形的畫筆淩空描摹,不多時便勾勒出一個人形,卻是一個若隱若現的蒼髯老者,麵容鐵畫銀鉤,眉如殘劍直刺灰鬢中。
騎士們哪見過這等手段,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然而沒望幾眼,又都紛紛別過頭去。原來那老者雖然隻是望那裏一站,然而渾身上下始終透著一股子殺伐凜冽之氣,眾人直視之下竟然刺得瞳仁生疼。
定寰修士非是凡人,似眼珠這等要害更被渾厚真氣重重包裹。能夠僅憑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勢刺破定寰修士的核心防護,這等實力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人叢之外,盧熙甲嘴角掛著血線,一副濃眉也緊緊地皺著。以他的修為境界,自然與隻圖看個熱鬧的定寰騎士們大有不同。此人不經意間展露出來的手段,很像江湖術士糊弄人的障眼法,然而細究之下,卻又與尋常障眼法有著本質的區別,分明是勾連虛空的高妙手段。乍看之下仿佛隻是散去一層迷霧,其實是以肉胎撕裂虛空,時時跨越於不同的空間之中。對此,他適才嚐試著發起攻擊時就已經有所察覺,無論他怎麽以氣機鎖定,都無法真真切切地捕捉到對方的軌跡。
一念及此,盧熙甲忍不住猛地吸了一口氣。須知任何與虛空有關的手段,都是齊物境強者才能掌握的禁秘。眼前這老者分明是一位以問乾之力窺齊物之奧的不世強者。
在與妖族鏖戰的正麵戰場上,即便像盧熙甲這等身具大元境修為的高手,也常常麵臨著戰死的危機。隻有達到問乾之境,才勉強能夠稍稍掌握自己的命運,在戰場上縱橫來去,肆意收割性命。而問乾之上的齊物境,已有統帥一方之能,反而不能隨意地出現在任何一處戰場之上。但逢戰事,雙方齊物境強者的一舉一動時時牽扯著整個戰場的神經。任何輕微的異動,都有可能改變全局的態勢。
至於那至高無上的九曜境,卻反而最是令人捉摸不透。人們隻知道戰爭的勝負當由雙方實力最強的那個群體來決定,卻從來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決定的。九曜境強者的爭鬥,已經遠遠超越了尋常人乃至大部分低階修士所能企及的層麵。
田紅雨見這老者隱含憤怒,生怕他又著惱,若由著他發起瘋來,自己可沒有把握再逃過幾次。她看這老者十分麵熟,卻不是曾在哪裏見過,而是人族各部強者有數,大多相互聞名。然而左思右想,卻又著實想不起來是昆吾氏哪一位強者。
好在她也不是一個忸怩的人,當下委身再拜,脆生生地道:“大人好生麵熟,卻不知是龍脊高地哪一位大人到了?”
那灰衣老者見她將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心中火氣頓時消了大半,從鼻孔裏硬生生地噴出幾個字來。
“老夫姒文兵!”
此言一出,一眾定寰騎士還好,盧熙甲和田紅雨心裏卻是猛地打了個突。田紅雨吐了吐舌頭,難掩吃驚之色,深吸一口氣,胸脯也有些起伏不定。
“原來是小七殺星姒文兵大人當麵”
姒文兵捋了捋腮邊垂下的蒼髯,冷笑道:“老夫小七殺星之名連東夷人都聽說了麽?”
田紅雨盈盈一笑,臉上多了些血色,道:“大人誕世之時,一手握拳,一手遙指七殺星。是時昆吾之山方圓百裏之內金器齊鳴,前代昆吾之主大為驚異,遂以兵字命名大人。這事在人族五域之內,早已傳為佳話。”
姒文兵雙目微眯,似笑非笑地道:“這等空穴來風之事也能傳得人盡皆知,可見黃道神宮那群老學究弘起道來確實不遺餘力。對了,小丫頭,你的火種是哪一家的字號?”
田紅雨螓首一揚,道:“稟大人,恩師乃是壯如子。”
姒文兵聽得是第四祭酒,麵色頓時一陣古怪,小聲嘀咕道:“原來是李壯如的門生,這卻不好再與你這後輩為難了”
田紅雨裝作沒有聽見,心頭卻是一動。姒文兵常年與妖族較量,數年前曾與一名妖王遭遇,落下了很重的傷,幾經求醫問藥無果,還是投到了自己的老師壯如子門前才得以痊愈。
姒文兵見不能拿田紅雨撒氣,眼珠一轉,便盯住了躲在人叢之外的盧熙甲,冷聲笑道:“你一個東夷水鄉的女嬌娃,和這些臭烘烘的南蠻子混在一起幹嘛?”
營地內尚有不足二十人,其中隸屬怒焰精騎的修士滿打滿算不過五指之數,剩下的便全是原飛垚驛的鎮守修士。然而姒文兵睨視四合,一開口便將所有人都算在了“南蠻子”的範疇之內。
以鄭浮為首的原飛垚驛騎士心中不忿,卻礙於姒文兵散發的淩厲威勢不敢有所微詞。若是魯大戊醒著,聽了這些話說不定就會當場炸毛。
田紅雨暗暗苦笑,西陲南疆不合,乃是人族諸部共知之事。她也時常聽人說起,隻是沒想到雙方竟然互不待見到了這種地步。
“大人容稟,此番紅雨在神宮中課業期滿,恩師特許我前往斷界山前線曆練。落神氏的恨水公子乃是恩師的記名弟子,也是紅雨同窗的師兄,聽說紅雨將要前往塞上,特意派了麾下銳旅到洛水畔接我。”
姒文兵雙目裏幽光閃爍,聽田紅雨說罷,又指著鄭浮等人問道:“這些人又是怎麽回事?鎮嶽軍團的土包子怎麽會跑到天柄要塞的轄區內?”
飛垚驛的騎士們本來就穿著暗黃色的甲胄,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顛沛流離,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說他們是“土包子”倒也十分貼切。然而鄭浮等人卻十分不滿姒文兵稱他們為鎮嶽軍團的土包子。鄭浮眉頭一豎,便要向姒文兵理論,卻被田紅雨一個銳利的眼神生生壓下。
假如雙方的實力差距都不足以令鄭浮等人心中的屈辱平息的話,也隻有田紅雨這樣身懷火種的人才能讓這些視榮譽為性命的修士再行忍耐。
田紅雨緩緩踱步,走到姒文兵麵前,擋住了他那一雙鷹隼一般的視線。這老者身架不高,堪堪與田紅雨齊平,然而脊背挺拔屹立,好似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田紅雨與之正麵相對,隻覺得渾身不時有麻癢之感,仿佛有蟲豸在身上到處亂竄一般。這是雙方巨大的實力差距帶來的無形壓迫。
接下來,田紅雨將飛垚驛的遭遇娓娓道盡,姒文兵聽得極為認真,不時發出聲聲冷笑。他的笑聲十分特別,像極了曲指彈在一柄質地上乘的銅劍之上。
“也不瞞你,老夫此來正是為了追蹤這幾隻潛過斷界山脈的妖庭蟊賊!照你所言,你們應該是遇到了其中一隻。”
田紅雨臉色一變,道:“大人,前線的態勢已經壞到這種地步了嗎?”
姒文兵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小丫頭畢竟見識短淺,這哪能叫壞?這隻是壞的前奏!”他話鋒一轉,叮囑道:“你此去要塞,當謹遵師命,好好地漲一番見識,切不可逞能誤己!”
田紅雨聽出了他話裏的維護之意,不由展顏一笑,順勢道:“紅雨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還須大人時時扶持。”
姒文兵道:“這個好說,等此間事了,老夫自會到天柄要塞尋你!”
田紅雨臉上喜意更濃,屈身拜道:“如此就多謝大人厚愛了。”禮畢起身,卻不由一愣,眼前卻哪裏還有姒文兵的影子。
再看四下眾人,一般的麵麵相覷。顯然沒有一個人看清姒文兵是如何走的。
ps:小道覺得人道演義的讀者就是耐心,斷更這麽久都沒人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