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知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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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得知身世
回稟穀主,少主子已經在回穀的路上了。”藥天冬隱隱為無情擔心,穀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在夜間不得同意出穀,少穀主屢屢觸碰,原定於少穀主八歲生辰過後就將嚴格訓練的計劃,看來要在今日執行了。
明白了,下去吧。”
穀內對於無情的寵溺,藥蒼術也是清楚的,但是計劃是不可能改變,任何人不得心軟,即使是亦師亦父的他。
藥宮,待少穀主回來帶到藏書閣,半年不得踏出一步,若未讀完三百本書,便再加一年。”
原本空無一人的外室卻傳來微響,藥蒼術不再言語,靜靜地閉上眼。
正在往藥穀走的三人,有兩人心情卻微微沉重。
就是今天了。
想起那天,仿佛仍在眼前。
藥遠誌,你是明白的,在藥穀要是有雙生子出現,是需要斷絕親情,作為少穀主的左臂右膀,終身為少穀主效力,即使父母在敵人手裏也不得改變。”
藥遠誌有些單薄的身體在寬大的麻衣下顯得蒼涼,任何人都想不到,如此纖瘦的人會是藥穀最需要力氣的骨部部長。摟著兩個懵懂女孩的少婦卻是忍不住哭出聲,兩個孩子疑惑地看著有些佝僂著身軀的父親,以及悲痛欲絕的母親,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她們要為之效力的主子會為這江山帶來怎樣的波瀾。
看著父親伸來的手,兩人無比信任地將手放上。
念兒,憐兒,以後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為父,為父想再聽聽你們叫聲爹爹。”
雖然疑惑,但還是開口朝麵前悲痛的男人叫了聲:“爹爹。”
後頭的女人拿著帕子泣不成聲,這是他們的孩子,在看到少穀主來到穀裏,他們便知會有這麽一天,但感情的事情不是控製就能控製的住,想到自己五歲的孩子就要送到藥穀暗部,接受折磨一般的訓練,隻要是愛著自己孩子的父母,都不會願意。
然而,藥穀的規矩是不能破,他們明白。
兩個小人靜靜地走在父親兩側,一步步走向她們之前從未走過,玩耍過的地方,那個地方寒冷,神秘,那裏的人,冷漠,強大。
就是這樣,一步步順著命運約定的樣子,走向她們的未來。
而如今,她們也要看著主子走向她的命運,從主子五歲時跟隨在旁,她們就已經覺得無論主子的選擇如何,她們都一心一意。
剛剛踏入院子,藥宮就現身跪於無情前。
奉主子命令,帶少主子入藏書閣,半年之內不得出入一步,若在半年內未讀完三百本書則再加半年。”
盡管有些驚訝,但想起近日藥穀內每個人莫名的眼光,以及百依百順的態度,想來是師父要嚴格要求了,透徹的美目在月光的映照下,瑩瑩閃閃。
帶路吧。”無情將手中的燈籠遞給邊上的銀鈴。
兩位止步,少穀主不得有人陪伴左右。”藥宮伸手攔住想要跟隨的兩人。
金銀鈴眼中閃了閃,不再言語,遠遠看著小主子踏著一地潔白,直到那咯吱聲再也不見。
忘憂涯上。
風兒將銀發一絲絲地卷起,如玉雕琢的手輕輕捏著一枚棋子,棋盤著子已有一半,白子主守,於棋盤上立起道道圍牆,黑子卻化為一條蛟龍直往圍牆攻去,那白玉手執的正是白子。
聽著腳步聲的漸近,落子人也不回頭。
終於來了,可是讓我好等啊,藥無情。”
是的,來的人正是藥無情,如今的無情剛過及笄,一頭墨發將綰未綰,隻用一根桃花簪斜斜插著,麻衣在草木間顯眼的很,遠山眉不修而黛,一雙鳳目奪人心魂,瓊鼻似高懸的銀河,嬌豔誘人的嬌唇,如同一滴融化的櫻桃。隻是那麽靜靜走來,便讓人挪不開雙眼,是仙是妖,誰又得知。
無情盤腿坐到執子人的對麵,看著那白發白眉的人,真是那個之前亭子裏遇見的如是寒蓮,隻是當初的那個小僧留起了頭發,如玉的臉龐,嵌著一對藍寶石,那雙藍眸似是看透了世間萬物,令人覺得自己所思、所想、所爭的都是無妄,皆為虛空。隻有遁入空門,看向無我,才得以安定餘生。
無情看著那雙眸子,默念了聲阿彌陀佛。
急什麽,又不是不來。”比之兒時的頑皮已有了收斂,但在從小玩到大的人麵前還是露出了幾分嬌蠻。
上次的局下了一半了,我今天可是早早來等這下一半。你說你這個姑娘下棋怎麽如此殺氣騰騰。”無奈地搖搖頭,執了半日的棋子終於可以落下了。
無情看了落子的地方,遲疑了下,也跟著落了一子。
你個和尚才奇怪,明明是個大男人,整天也是抱守勢,卻也讓人拿不到便宜。”
兩人不再言語,在這一塊突兀的山崖上你來我往。
我師父令我準備好東西,估計過些時日就要下山了。”喝著一旁備好的山泉水,無情淡淡說道。
如是寒蓮的藍眸快速閃過一絲不舍。
那我終於可以靜心修佛,不用擔憂他人打擾了。”
無情抬眼瞥了對麵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會盡量回來的。”
如是寒蓮也不反駁,勾了勾嘴角。
正好你要走了,我想問問你一個我思考許久的問題。”
無情微微皺了眉。“這世上還有什麽你沒參透的佛理。”
你覺得,佛同魔如何?”
為何這麽問,世人皆知佛為正,魔為邪,除邪助正為天理。”
如是寒蓮呷了口水,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山崖上同樣奪目的兩個人,互相不知對方真實身份,卻談天論地,論古言今。
穀主,少主子已經回來。”
藥蒼術望了望已經將近暮色的天,將懷中的那塊赤玉仔細掏出,小心地放在桌上。
師父。”無情入室向藥蒼術行禮道。
麵向窗外的竹林,許久,藥蒼術才轉過身,看向前麵藥穀最傑出的弟子,無論相貌、醫術、智謀還是功力,都是最好的,這把致命的匕首他已經打磨好了,現在隻需要將它開刃,送入敵人的心腹處。
無情可是記得小時候你問為師,何時才能見到你父母嗎?”
記得,師父和我說我爹娘是病死的。”
不是的,那是你還未有能力知道你父母死因的說辭罷了。”
無情猛地抬起頭,看向前方的男人,自己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自己清楚,雞尚未打鳴時,自己便已起床學習功法,接著便是擇藥、煉藥、雋抄各類書籍、針灸、摸骨,夜間還要學琴學舞,村裏的大黃狗都睡了,她還要蹲會兒馬步。從對打一個人到三個人,再到五個人。
如今的她才有能力知曉父母的死因,想到這裏的藥無情立即跪下。
求師傅告知。”短短五個字透露的是她的決心。
聽到這話的藥蒼術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玉佩。從藥玉竹下山開始說起,一直到暮雪將她送到藥穀門口,那跪著的人兒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從此靜止,一切都不複存在。
師父可是要徒兒報仇?”
正是,為師將你培養得如此優秀,就是為了那麽一天。無情,為師給你取名無情,想的是你不受外物擾心,一心一意直取賊人頭顱。”說罷將手中的玉佩遞到眼前的人。
這是你娘給你的信物,普天之下隻此一塊,是當年你父親為你娘尋的,代表的是北辰國的象征。”
垂著眼簾,神色晦暗,看不清藥無情的神色,那如仙的眼眸直直盯著赤玉。
原來她就是十幾年前滅國北辰的亡國公主,她在茶樓裏聽無數說書先生口中的他人,如今變成了自己,說不清是仇恨還是煩悶,現在的她,隻想站在無憂涯再好好感受下夜裏的群山。
明日啟程,從此,藥穀暗部交由給你,藥穀一切因你而存活,這藥穀藥莊千千萬萬的生命借你而活,於你,為師不允許你退,你也不能退,可明白?”
將玉佩托至頭頂。“無情牢記師父所說,從今無情便是世上最為無情的刀劍,存在隻為紮入賊人胸口。”
藥蒼術拂了拂手,看著無情的離去,卻是感覺老去許多。
此時夜空中原先還隻是微弱閃爍的星星,一瞬間爆發出炫目的光。
大師!大師!”一名僧人慌慌張張跑入禮佛堂。“大師!鳳星已出!”
坐於草墊上的長眉老僧緩緩合十。“阿彌陀佛。天下大變,安排聖主接手王命。”
遙遠的東邊。
星徽使,鳳星已出。”一名著道袍的中年人恭敬地朝著上方人報告。
打開拂塵,幽深的眼中看不出此時的情緒。“傳。”
弓著身體的中年人慌忙直起身子。
傳!”
傳!——鳳星出世。”
傳!——鳳星出世。”
一層層,一浪浪,由一個點向四周波散。原先一個個懶散在各自室內的人在聽到傳來的消息,禁都無法克製住自己,一個抖身從榻上摔落,兩股戰戰,連滾帶爬地朝著自己族裏跑去。
當然,還有——皇宮。
星徽閣是由各方能人異士組成,不受任何人掌控,最為世人所知的便是星徽閣主星徽使,從未有預言錯的事,無論知道的人如何反抗都不會影響最終結果。早在南楚吞並北辰的那一年,星徽使與西域之王同時預言:
鳳星出世,生靈塗炭。
皇上,是否將夜晚出生的女嬰全部……”下首的人盡管沒將話說完,那充滿殺氣的語句卻是明白的不得了。
坐於書桌前的楚國國主不再是南宮煆,而是他最得意的三皇子南宮爵,南宮煆在統一南北後未過兩年病翳。南宮爵也是個人物,據說三歲能詩,五歲會賦,八歲就已經跟隨南宮煆出兵打仗,最後結束北辰那出其不意的法子也是他想的。他登上皇位也是眾望所歸,其他皇子在長年的征戰中隕的不少,公主已經紛紛出嫁,唯有一位風流七王爺還在京城內。
不必,不過是危言聳聽。”
可是……”可是,星徽閣從未失言過。
難不成,你是在質疑朕的能力?”青紆見主子已經眯起的眼睛,趕緊閉緊嘴巴,退至一旁。他清楚自己的主子,冷血無情,智謀無雙,他輕狂卻是有狂的資本,多少人的計謀還未出就已胎死腹中,就是死在自己手裏的人命沒有上千也有幾百。
但,他從未後悔,相信同自已一起追隨的幾人也從未後悔過。
嗬,這星徽閣也是有些意思。”看著藥羽呈上來的折子,無情一隻手有意無意地輕敲桌麵。“這南宮爵也是個人物,麵對任何人都深信不疑的言說,一絲反應都無,看來還是被小看了。”
主子,萬事具備,隻欠東風。”藥角從梁上飛身而下。
很好,我的名聲可有傳入南宮爵的耳裏?”
再過三五日,屆時南宮爵已經身中劇毒,任何太醫診斷不出,唯有……”藥角小心抬頭看了眼無情,眼前人隻是坐那裏,其周身氣韻便讓他們忍不住想低頭,“唯有藥穀百年難遇的神醫,藥穀少穀主藥無情才有可能醫治。”
可是神不知鬼不覺?”
是,一切都按主子安排,他們飲的是新進的香山茶,是這裏的珍貴茶葉,回甘極香,然而當香山茶與三棠梅氣味混合時會生成劇毒,原本是用於防止周圍小動物攝食茶葉而植種周圍,暗部的人將三棠梅的汁液混入楚帝室內門外的植株土壤中,毒素量少,難以診斷,但是卻能折磨得南宮爵不輕,內部日漸掏空,不管願不願意,當聽到主子名字的人,一定會請主子。”
讓他再活幾年,要是就這麽死了,師父一定不會滿意。”言罷,從銀鈴遞來的錦盒中抽出一疊疊小冊子。
主子,這是京城各個家族、勢力的底細。是早些年就埋下的線人給的。”旁的藥商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
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還不夠,派人從各個說書那裏買些野史,自己也去打探些,不隻是一兩家花樓,送兩個丫頭到各個官員、大宅內,還要在各個旺街買下些茶樓、酒樓,順便買通一兩個乞丐頭,我要的是一張情報網。記住,消息就是性命。”
突然間,無情不再說話,而是細細看著一份冊子。下麵的藥宮、商、角、徽、羽靜靜等著,不敢抬頭看上頭人一眼。
這寧家五小姐是個妙人。藥商,多派幾個人盯緊她,其他官員家可以緩緩,不要露出馬腳,但這個寧家……”無情無意識地叩著桌子,“宮徽每日仔細觀察呈上的簡報。”
是。”
下去吧,萬事小心,事不在急,在於穩。”
一排五人齊齊行禮轉身離去。這五人是暗部的指揮者,而無情,則是他們的指揮者。
無情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似是牛奶鑄成,在幾天前,這手還是用來擇藥撫琴,如今,卻要掌控這天地。無論南宮爵是神,是魔,她這顆滅世鳳星必定叫你不死不休。
距此三個城鎮的南宮爵好似感受到什麽,猛地抬起了頭,望向西方。
鳳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