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步步為計

    張太醫，聖上的病情如何？”見張太醫鬆不開的眉毛，青紆一顆心高懸不下。

    難說，並未高燒，卻昏迷不醒，即使不斷進食，也是日日體內空虛。依卑職的淺見，皇上應該是中了毒。”

    啪！”聽聞張太醫如此說的婢女、太監失神掉落手中的物事，還未等他人責備便呼啦啦跪下一片，各個臉色蒼白，冷汗泠泠，不需要別人告知他們已知自己難逃一死，皇上中毒，失責的不是他們又是誰呢。

    青紆掃了一眼克製不住顫抖的下人。“拉下去，全部杖斃。”

    幾十號人被侍衛拖走，竟無一絲抱怨、求饒聲，有的隻是絕望而又空洞的雙眼。不多時，細細碎碎的擊打聲傳入室中。

    默默歎了一口氣的張太醫停下了開方子的手，伴君如伴虎又何曾隻是為臣子的戒語。

    這幾張方子治標不治本，恕微臣學醫不精。”

    青紆眉頭也不知何時如太醫一般時刻鎖起。

    不過……”

    不過什麽？”

    張太醫原先難掩憂愁的雙眼卻是突然出現了幾分崇敬。

    臣聽聞前不久藥穀少穀主剛剛及笄，下山磨練醫術，說不定，她能醫好聖上。”

    剛剛及笄？也是太小了。”

    誒，萬事不能隻看年齡，經驗多少是醫術的一個標準。但也經不住聰慧，這少穀主據說學通藥穀上下，是難得的聰慧，下山的消息一出，各家族、各勢力的帖子不斷，能不能請還是個問題。臣有幸在太醫院也見過幾張這少穀主開的方子，很是精妙，環環相扣，不多不少。”

    這麽說，這少穀主的醫術還是可以的。”又像是不太相信對方說的話，青紆一直盯著張太醫的眼睛，看看對方是否在說謊。

    遠在臣之上。”看不到什麽閃躲，那崇拜之情卻是有目可鑒。

    揮了揮手，讓張太醫退下後。一個黑衣人從室內走出，赤紆同是擰著眉毛。

    要去請那藥穀少穀主？”

    歎了口氣。“去吧，主子拖不得了，再過兩日，北疆就要生疑了。”

    點了點頭，一個翻身，赤紆從窗外直奔三城之地。

    主子，消息傳來，南宮爵的府上一幹相關奴仆全部杖斃。”

    燭光灼灼，映得那清冷的麵容也有了幾分暖意。

    看來，這幾日便會有人來找我們了。”翻著書頁的手都未有一絲停頓，那幾十條鮮活人命最終隻變成幾個數字。

    可是，最近楚國與北疆的仗咬得正緊，與我們是否有危險。”銀鈴還是有些不放心。

    合起手中的書，銀鈴連忙用手中的濕帕子細細理著無情的玉手。

    說說如今的局勢。”

    自南楚吞並北辰後，天下穩定許多，但仍有些蠻夷來騷擾，北上有大疆，西域雖不怎麽與我們來往，勢力卻不可忽視，南邊的都是些小部落蠻夷，駐守的將軍對付其綽綽有餘，近年的水寇也有所收斂。看來南宮爵是想將北疆打怕了，讓其他四域也明白，楚國不是什麽好惹的。”

    不過……”收好濕帕子，銀鈴看向已經開始對糕點下手的無情，“不過，他們卻沒想到，主子的出其不意。”

    水至清則無魚，是時候，讓我也來插手攪一攪這似清似渾的水。”

    主子，藥商傳來消息，京城中似乎還有北辰的餘黨。”藥宮將冊子傳與無情。

    翻了翻手中的冊子。“我們能發現，南宮爵自然也能發現，與他們的首領通個氣。告訴他，有個來自皇室舊人的勸言，留小部分張揚些空事，大部分要改頭換麵。”

    是。”

    沒想到，還有些忠心的。”

    那，主子，明日可要應帖子？”銀鈴看著那堆不斷堆高的請帖。

    應下楊家的，不能光有名聲，沒有實力不是。”

    翌日清晨。

    剛剛融化的雪，一滴滴拍在青磚上。藥莊門打開時的“吱啦”聲散在包子鋪的蒸汽裏，門外的赤紆有些著急，打聽到藥無情已經應了楊家的帖子，卻是不知道何時才出門，門房又不許隨意打擾。

    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不急不緩往這邊來。一抬頭，赤紆便有些恍惚，好歹他也是個皇上前伺候的人，什麽樣的鶯鶯燕燕沒見過，環肥燕瘦，倨傲溫婉，各類尖兒上的人他也見識過。然而來人卻是他從未想過的，隻是著白衣墨發桃木簪，若不是時時出現的霧氣，他怕是要真以為自己看見林中仙、雪中精。

    大膽！什麽人！還不快低下頭！”銀鈴見門外男子一直看著主子發呆，實在是氣不過。

    聞言的赤紆趕緊低下頭，暗罵自己沒出息。

    小的奉令，請藥穀少穀主為我家主子診斷。”

    你家主子是何人，可有奉請帖？”

    我家主子不便透露，事出緊急，並無請帖。”

    聽到對方並沒有請帖，銀鈴眉毛一擰。

    來的人都是有急事，何差你一個，速速退下，藥穀不與計較。”

    然而赤紆卻是一抬頭，眼眸深深。

    我家主子的事，勸各位，還是不要輕視。”

    不多言的金鈴卻是暗暗將手中的劍開了一寸，不著痕跡地擋在藥無情前。

    無情伸手按下那即將拔劍的手。

    無妨，帶路吧。”

    坐在寬敞溫暖的馬車中，金銀兩人臉色都有些微怒，看著一味看書的人。銀鈴用手比著手語問金鈴：“可是那個人？”

    金鈴點頭應道。

    請人這麽生硬，要是一般人定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瞥了眼悶悶不樂的銀鈴，金鈴不再理會她，為主子試了試湯婆子的溫度，細心地擺在腳旁。

    原以為會聽到抱怨聲的赤紆抿了抿嘴，知道自己的手法是粗魯了些，但情況緊急，自己都不敢多作休息，沒想到這藥莊如此體恤人，不得理不饒人，隻是不知道這少穀主的醫術了，希望能幫主子度過難關。

    雪下的紛紛，一輛馬車在山路中行駛得飛快，群山一點黑，透得幾分孤寂。

    無情想想自己離開藥穀已是深秋，一路上慢慢悠悠到這地兒時卻是入了冬，想到未來這些年不能和穀裏的人團圓，難免有些黯然。前路坎坷，希望自己過得不那麽困難。

    籲——”

    門房一看是赤紆回來了，連忙朝裏跑去。

    主子小心。”被扶著下馬車的無情，看著這府門，自己未來的對手就在裏頭，第一回合，自己勝之不武。

    青紆聞聲慌忙跑到門口。

    恭迎藥穀少穀主到來，舟車勞頓，未有請帖，是我們的疏忽。”

    無情那雙瑩瑩鳳眼緩緩抬起，正視前麵的青紆，這便是南宮爵身邊的最大助手了。想必南宮爵是以七色命名身邊人，然而能真正得知的卻是隻有這兩人，其他人任何人都不得知曉，這南宮爵可是明明白白告訴世人，我手中可是有暗衛數人，且領頭有幾人都已告訴你們，你們卻查不到任何消息。果真是好手段。

    被看的青紆此時卻是疆在原地，入眼人眉目如畫，隻是白衣一身，簡單桃木簪綰發，未施粉黛，卻讓自己心跳結結實實地漏跳一拍。連忙收起自己的目光，對方隻是站那兒便有了勾魂失措的效果，若是她想對他人有什麽想法，不用細想，青紆的冷汗就流下。

    見青紆及時地收回目光，無情暗自點頭，不愧是南宮爵身前人。

    你讓我們站這裏做什麽？難不成讓我們主子吹風嗎。”

    青紆回過神來，連連在心裏罵自己，也不是個沒分寸的人了。

    這邊請。主子已經昏迷數日了，憑平日裏的湯藥養著。”

    踏進室中的無情發現裏麵服侍的侍女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女仆，沒有任何是三十歲以下的，看來曾經有侍女想爬那龍床的傳聞是真的，床前侍奉的也都是些小太監，想想宮裏還未有一位妃子，那些大臣憂心也不是沒有源頭的。

    這位便是藥穀少穀主吧，微臣是太醫院的首席太醫，很是敬仰少穀主的醫術，這是這些日子陛下用的湯藥方子。”

    看著銀鈴遞來的方子，無情點了點頭，是有些分寸的。

    這些方子有無過錯，後麵幾日是否可用，還待我探下脈。”

    床前的一名小太監回過神來，將南宮爵的手小心拿出，放在診包上，細細鋪了層絹布。

    看著床前為皇上認真摸脈的藥無情，小太監沒抵抗得住，不單單是小太監一人，室內的一幹奴仆在看清藥無情的臉的時候，驚為天人，愣在原地。

    無情冷眼看著床上的人，濃厚的劍眉，宣示著此人殺伐果斷，一雙最能代表本人的眼此刻沉沉閉著，高挺的鼻梁如山峰般威嚴，薄唇卻是透著一絲病態的蒼白。

    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與自己預料的一致，控製下劑量，拖個十日不成問題。

    等等將我的方子拿下去，明日便可醒來。”

    聽到無情肯定的說法，青紆吊起許久的心終於擱穏了。

    多謝藥姑娘了，以後在下能幫到的事一定竭盡全力。”

    不急，要下床還得要三日，靜養，不勞累。”

    是是。”

    等到無情離開，青紆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許久未說話的張太醫。

    依微臣看，這張方子沒什麽不妥，大人可以放心使用。”

    小太監恭敬地上前領過單子，跑去親自抓藥了。

    主子你說，北疆這些天被晾著，會不會察覺到什麽。”

    可曾聽到這幾日前線的消息？”

    聽說前幾日北疆還會派些人到城門口叫囂一番，近幾日次數少了。”

    北疆王不是個蠢人，想必也是知道城中發生了點事。軍人易衝動，日日叫囂還能忍，一定是大事，再大的事能大過皇上出事嗎。”無情淡淡地翻著手裏的北疆雜記。

    那他們是不是要準備針對南宮爵了。”銀鈴眼睛一亮，若是早早就能將南宮爵結果，她們是不是就能遊山玩水了。

    南宮爵隻能死在我的手裏。”

    北疆。

    王！據探子來報，是南宮爵臥床不起，他們已經請來了藥穀的少穀主藥無情診治。”

    矮桌前的男人皮膚呈現誘人的古銅色，相貌很是剛毅，一雙眼睛不禁讓人聯想到草原上的雄鷹。

    那藥無情有辦法醫治？”

    據說是可以，小的人想去打探一番，可是那院子守得很是嚴實。”

    漠北遙無意識地搓著食指與拇指。

    正常，畢竟關係到南宮爵的性命，再者說——這藥無情出來的也是巧，給南宮爵下毒不輕鬆，偏偏藥無情的出現與南宮爵中毒一起，是你，也會懷疑。”

    下屬的人恍然大悟。

    那，那藥無情？”

    鬆開一直捏在一起的手指。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