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說完，眾人表情不一。

    王氏的表情最精彩，她手裏還端著那炕屏，兩隻眼睛瞪的巨大，眼泡腫脹，活像個吞了雞蛋的青蛙，忽然，眼皮哆嗦了一下，手腕一翻，啪地將那炕屏反向一轉，緊抱在自己懷裏，似是不放心地又低頭看了看。

    “拿錯了！拿錯了！”王氏一聲比一聲高，在一屋子錯愕加無奈的眼光中，調轉過身，腳不沾地地往回走，“我拿錯了！”

    人在極度驚慌地情況下，除了會不斷地重複一句話，當然也會露出很多破綻。

    “大伯母！”林呦揚聲一叫，“沒拿錯！下午我和小堂姐看見的就是這個啊！”

    王氏身子一僵，手指摳著，轉過身來，臉色難看的很，“呦丫頭眼神不好，看錯了！”

    “小堂姐，你來說，我看沒看錯！”林呦拉著早就愣住了的林瑤歡，三兩步跑到王氏身前。

    王氏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林呦搖晃著林瑤歡的胳膊，低低說道：“小堂姐，小心紫宣表哥喜歡上大堂姐哦！”

    林瑤歡立馬回神，指著眼前那繡工不凡的炕屏，大聲道：“沒錯，就是這副！呦呦沒看錯，我能作證。”

    林湃跟著起哄，“大伯母，您別擋著啊，趕緊亮出來，再讓我們看看，不會真是從繡坊買回來的吧？”

    話說到這兒，鹿鳴已經完全明白了，他轉頭看向林呦，小丫頭此時可能太興奮了，兩隻眼睛亮的不像話。

    還是有些嫩了。

    王氏死死抱著那炕屏，一個勁兒地重複，“看錯了，你們都看錯了！”

    林芳華早就慌地連手腳都不知道擺哪好了，她其實是隻紙老虎，平日裏，都是借著她娘和奶的寵愛才能橫行林家，如今這兩大靠山，一個癱在炕上，一個自身難保，她頓時就沒了主心骨。

    “奶，您看大伯母，都不給我們看！”林呦回過頭望向林老太，又轉向林老漢，“爺！您倒是說句話啊！您肯定早就見過那副炕屏，您說說，我和小堂姐有沒有說謊！”

    林老漢卻忽然支吾起來，他和林老太一樣，偏心長房，自然不願意看到他從小捧在手心的明珠大孫女受委屈。

    “爺，有件事我一直沒跟您說…”林湃看林老漢還想偏袒林芳華，終於忍不住了：“我奶之所以發病…”話沒說完，王氏急打斷她：“湃丫頭，你胡說什麽！”

    “小心你奶還讓我掌你的嘴！”王氏臉色紅漲，一把撥開林呦和林瑤歡，氣勢洶洶地走到林老太身旁，指著林湃大罵：“不孝的丫頭，難道還想把你奶氣死不成？”

    林湃瞪著眼，竟忘了說話。

    墨紫宣急得眼都紅了，撩起袍子就要衝上去，鹿鳴眼疾手快地拽住他。

    “別壞事。”他俯在他耳邊說。

    墨紫宣狐疑，但被人拽著，動彈不得，隻能讓自己淡定下來。

    此時林老太也不知是從哪借來的力氣，手臂一揮，旁邊炕桌上的茶杯就朝林湃飛了過去，林呦尖叫一聲，鹿鳴抄起墨紫宣手上的折扇，輕輕一擲，一陣疾風，隻聽啪地一聲，茶杯撞上折扇，掉到地上碎了。

    林呦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想象如果剛才沒攔住那杯子，會不會割壞了她姐的臉…

    “林湃！”墨紫宣這回再忍不住，奔過去一把拽住林湃，“怎麽樣？沒傷著吧？”

    林又卿也驚叫：“娘！”

    林老太神情激動，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林湃，嘴裏含混不清地說著什麽，三角眼裏啐滿了狠毒。

    林又卿震驚地看著林老太，不敢相信他娘竟然會用這種眼神看他和他的孩子。

    “老二！還不趕緊帶湃丫頭出去，老子這麽大歲數被兩個丫頭片子耍著玩！”林老漢氣的不輕，哇哇亂叫：“不孝女啊不孝女，這是想氣死我們老兩口啊！”

    方氏聽到聲音跑過來時，林又卿已經一邊胳膊夾起一個閨女，走出了正房。

    墨岩放緊跟在後麵，喊了一聲二舅，便不敢再吱聲，林澎寧也跟在林又卿身後，低著頭，眼神晦暗不明。

    “這是咋了？”方氏看著林又卿和他腋下的兩個閨女，嚇得臉都白了。

    “你教的好閨女！嘿！”林又卿啐了一口，“別的沒學會，故弄玄虛倒挺會！”

    說完，竟當著孩子們的麵兒對著方氏擠眉弄眼起來，方氏一頭霧水，支吾了兩聲，急得不行，走上前就在林又卿肩膀重重拍了一下，“故弄玄虛！”

    林澎寧頭疼地看著他爹，低聲對他娘說：“娘，回去再說。”

    “爹娘，你們先吃，我回去好好教訓這兩個不孝女！”林又卿回頭說完，又爆吼：“紫宣！趕緊，帶著大家吃飯去！”

    墨紫宣這才拉著墨岩放，往飯廳走去，林芳華則和林瑤歡一起，緊緊地跟在他們後麵。

    林呦就這樣被他爹拎進了西廂房的堂屋，甫一進屋，林又卿就指著她的鼻子大罵：“格局！老子平日裏教你的格局呢？！小鼻子小眼的，搞得跟村婦打架一樣，不嫌丟人？！”

    林呦努了努嘴，“女人間的矛盾，格局本來就小，能怪我嗎？！”

    林湃跟著幫腔：“我爺奶也太偏心了！都這樣了，竟然不認賬！”

    “背後議論長輩！討打！”林又卿矛頭轉向林湃：“姑娘家家，說話比小子還粗，以後誰敢娶你？”

    林湃撇嘴，每回都這樣，一點新鮮勁兒都沒有。

    另一邊，方氏剛從林澎寧那裏知曉了前因後果，唉聲歎氣地對著兩個閨女。

    林呦一臉無所謂：“爹，娘，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向你們證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