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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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總是要繼續往下過的,轉眼已是五月初夏,弄瓦養的那株茉莉,已經長出了花苞,在清晨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分外惹人垂憐。

    弄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沒事便愛湊那些婦人熱鬧的習慣,起初,瞧著弄瓦一大男人竟然也這樣八卦,街坊婦孺還是有些瞧不起的,可見的次數多了,也就慢慢地見怪不怪了。

    不知是哪天,弄瓦聽人家說,誰誰誰做得一手好飯菜,她家相公就好那一手的好菜,恩恩愛愛這麽些年。念著沈青書身子骨弱,自從那天開始,弄瓦就變著花樣做好了菜,給沈青書送去。

    初夏時節,早晚都帶著清涼,晌午卻又帶了幾分酷熱難耐,三菜一湯完備,裝進食盒,頂著烈日,向著沈家趕去。

    在書房喝過一碗蓮子銀耳糖水,沈青書才壓下心頭的燥熱,還未來得及放下手中的湯碗,就聽見房門外的檀末怯怯地說道:“公子,這是要晌午了,你看要不要避一避?”

    聽到這話,沈青書心裏是咯噔一下,這弄瓦最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已經連續送了十多天的午飯,熱情得有些招架不住,送了飯自己吃也沒啥,關鍵這十多天裏,頓頓送的,除了豆腐再無其他,什麽煎豆腐、炸豆腐、炒豆腐、蒸豆腐、釀豆腐……變著菜式不變的是豆腐。

    再好的東西,吃得多了,也招架不住啊。

    “等下若是他來,你去同他講,我不在,可是曉得了。”沈青書邊吩咐著邊將門給鎖上。

    說時遲那時快,話應剛落,檀末就見著弄瓦向這邊走來,連忙欺身上前給攔下,“蘇小哥,您今日來得可是不巧,我們家公子今日有事,早些時候就已經出去了。”

    弄瓦卻是有些納悶了,最初幾日每每弄瓦送飯來,沈青書都是很樂意的,可到了近幾日總是不見人影,這人倒是去哪兒了?

    “檀末,你家公子可是說上哪兒去了?近幾日可老是見不著他。”弄瓦忍不住問道。

    聽到這話,檀末有些慌了,這可該怎麽說呢,公子平日裏除了去蘇小哥那兒,也不曾去過哪兒。

    弄瓦瞧著檀末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裏存疑,忙不迭地追問道:“檀末,你家公子是不是在家呢?”

    見弄瓦起了疑心,檀末趕緊擺手,見他越是這樣,弄瓦心裏越是疑惑,又往前走了兩步,卻被檀末攔著,“檀末,我隻是去書房瞧一瞧,不會亂走的,你就讓一讓可好。”

    門後的沈青書聽到這話,皺了皺眉,環顧四周,並未再有其他出路,這可如果是好,慌忙之中,隻聽得清聲一道脆響,是剛才那個糖水小碗給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門外的弄瓦自然也是聽見了,毋庸置疑,書房裏是有人的,想著便要拉開檀末,向前走去。

    檀末一臉欲哭無淚,自己的主子還能再掉鏈子一些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弄瓦敲響了書房的門。

    “沈青書,你開開門,到了晌午,該吃飯了。”說完,又輕輕地敲了兩下。

    這已經是躲不過了,沈青書看著地上的碎片,有些氣惱,門外弄瓦催促的急,隻得開了門。

    門一開,弄瓦瞧見沈青書十分高興,笑道:“這幾日老見不到你人,我想你許是忙著呢,今日做了豆腐湯,趕緊地嚐嚐。”

    眼看食盒打開,又是那白花花的豆腐,沈青書搖了搖頭急道:“弄瓦,我方才從外邊回來,已經吃過了,現下是吃不下了,辜負了你一番美意,真是抱歉。”

    聽到沈青書這麽說了,弄瓦也不強求,輕聲說:“那我明日再做了拿來,今日吃不了也沒法,是我來得晚了。”

    沈青書聽見弄瓦的意思,竟是明天還有,連忙擺手:“你往後也都不要再做了,麻煩得緊。若是沒事,常過來一同用飯,也行的。”

    之見弄瓦左右擺了一下腦袋,表示了反對意見,“既然你讓我喚你一聲哥哥,哥哥身子不好,身為弟弟的我,怎麽能不想著法子關心你,你說是不是呢?哥哥。”

    沈青書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當日自己怎麽就腦袋迷糊了,給說了那麽一句話,欲哭無淚。

    站在門口的檀末,終於是看不下去了,深深地歎了一口,對著弄瓦說道:“蘇小哥,您也就別折磨我家公子,每日您送來的,除了豆腐還是豆腐,饒是好人也得吃膩味了啊。更何況我家公子是真的吃不下了,您就行行好,莫要再送了?”

    弄瓦頗為尷尬,她拿手的,也隻有豆腐了,不是說能用拿手好菜捕獲人心嗎?怎麽到了自己這兒,還讓人受不住了?想著沈青書這幾日避而不見,也定是這麽個原因了,想到這兒,弄瓦不由得有些沮喪,自己這麽努力地討好,卻是起了反作用,趕明早些時候一定得去問問街坊嬸嬸的各種原因。

    沈青書看著突然沒精打采的弄瓦,小小的一隻,明明是男娃,卻莫名的讓他覺得,她喪氣的模樣還帶有幾分女孩子驕氣,連忙寬慰道:“檀末也是心直口快,你也莫要放在心上,要不緩緩吧?過幾日再送,可是好?”

    溫柔的沈青書讓人無法抗拒,念著弄瓦也是小娃心性,再者自家老爹也叮囑照顧好他,自己忍忍,由著他來好了,又摸了摸弄瓦的腦袋,發絲細細軟軟的,還帶了幾分茉莉的香味。

    茉莉?

    弄瓦每日都是與鍋碗瓢盆為伍,油煙味是極重的,今日竟還帶了幾分茉莉的味道,沈青書不由得笑道:“弄瓦,你莫要學那些個小娘子,男娃娃怎麽用花香呢?今後可別再用了,免得被人笑話,曉得了?”

    不曾想,沈青書的鼻子這般靈驗,隻是出門之時,摸了一點點的茉莉頭油,竟被他聞了出了,街頭巷尾的那些姨嬸們為什麽不告訴她,男生不能用啊,這可是好了,在沈青書麵前鬧了這麽大一笑話了。

    弄瓦哭笑不得,這嬸嬸們的東西真是不靠譜,往後自己還是別去了,真真是誤人子弟。

    將食盒收拾好,便起身要走,沈青書以為是自己那話說得重了,一把拉住弄瓦,說道:“我剛才那番話,沒有嘲弄你的意思,你可是莫要生氣啊。”

    弄瓦笑著招了招手,說道:“現下我得先回去了,晚上若是有空,記得帶著歌子可以來我那小攤坐坐,她可是念叨許久了。”說罷,提著食盒出了書房。

    怎麽的,又是豆腐!沈青書一臉鬱悶,檀末卻在旁邊哈哈大笑起來,誰讓他家公子自作自受了呢?

    沈青書此刻大概比誰都期盼著夜晚永遠不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