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約而至，沈青書本打算一人赴約，奈不住歌子的一再請求，最後還是勉強答應了她，順道也帶上了檀末與央兒。

    對於這個嫡親的小妹，沈青書是打心底的疼愛，幼時便分離，遠在都城的自己牽掛的便隻剩下了她，從沈歌子出生時候起，沈青書小小的懷抱小小的她，軟軟弱弱的小肉球，後來沒多久，沈夫人病逝，沈青書去了都城，歌子留在老屋由阿嬤照料，就此便分隔兩地，再後來偶爾老屋的家仆會帶來她的消息。

    “大小姐已經能穩穩的走路了。”

    “大小姐會講話了。”

    “大小姐小小年紀女紅已是有模有樣了。”

    ……

    院子裏的天空白天偶爾會有掠過的飛鳥，沈青書每日都隻有這一方天地，他將都城裏的日子寫了一封長長的信，托仆人帶去給了沈歌子，不是為了什麽，大概也隻是關於少年的煩惱。

    四歲的小娃娃，又能懂什麽呢。

    過了半年，沈青書竟收到了她的回信，很是驚訝，得知沈歌子收到來信後，是阿嬤念給了她聽，為了能給他回信，歌子央求父親，送她入了私塾，至今已是學了大半年。

    沈青書將信疊好，放回了信封裏，緊緊地攥在了手裏，自己不能永遠這般無用，籠中鳥，金絲雀，這一方天地也並不是他所想要的，有了希望，便有了更廣闊的天空，不是嗎？

    來過沈府的教書先生，無一不誇讚沈家公子的勤奮好學，獨特見地，年複一年，許是那苦澀濃稠的藥汁起了作用，沈青書的身體竟慢慢好了起來，雖不說能同常人一般能跑能跳，但也不同於幼時那孱弱的模樣，沈父是看在眼裏，喜在心頭。

    偶爾沈青書也會出門，卻不願讓人跟著，總是能在半路上甩掉檀末這隻跟屁蟲，所以，要說檀末他那哭鬧的本事，就是這般才養成的。

    沈歌子也未曾想到，某一日，那隻存在於字裏行間的哥哥，竟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

    夜市裏還很熱鬧，沈歌子已是許久不曾來過了，弄瓦的小攤前已經排起了小長隊，見是沈青書來了，如約赴會，弄瓦心裏還是很高興的，作勢便要停了手裏的活計，沈青書卻是擺了擺手，與沈歌子站在了一邊，待過了小會兒，弄瓦總算是忙過了。

    麻溜地搭起了小桌椅，招呼著主仆四人坐下，接著不知從哪兒端出了小碗，裏麵用糖水泡著一塊圓圓的小糕點，煞是新奇。

    沈歌子用小勺輕輕撥弄了下，問道：“弄瓦，這是什麽啊？”

    聞言，弄瓦淡淡一笑，說道：“這叫做涼糕，趕緊地嚐嚐，再等一會兒，不涼了也就不好吃了。”

    沈歌子舀了一小塊放進嘴裏，表情一滯，沈青書瞧見了，連忙問道：“這難道也是豆腐嗎？”弄瓦卻搖了搖頭，催促著沈青書趕緊的吃，沈青書這才動了勺，暗紅色的糖水配上乳黃色的糕團，入口彈性十足，軟糯不粘牙，糖水用的是蔗糖，配合著桂花蜜，冰冰涼涼的，真是好滋味，沈青書不由得多吃了幾口。

    檀末與央兒二人均是一臉讚歎，這世上竟還有這般好吃的糖水糕點。

    晌午回了家，想了很久，她終於是想到了這個玩意兒，往年蘇木之總得在夏日做上許多，大白米磨成粉，用滾水邊衝邊攪拌，待到攪拌均勻上了勁，小碗一個一個分好，用木桶裝好放進水井裏，等想吃的時候提上來，澆上糖水，清涼又解饞，見他做得多了，弄瓦做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現下見沈青書吃得很是開懷，弄瓦心裏那塊大石也就落了地，連忙問道：“沈青書，要不要再來一小碗？”

    沈青書將最後一口糖水喝下肚，輕輕搖了搖頭，這邊沈歌子卻是不開心了，“弄瓦，你怎的對我哥哥如此關心啊。”

    “兄弟之情，必然要惺惺相惜。”弄瓦笑道，轉身又去端了些過來，放在了桌上，“喏，我心裏也是有你的。”

    聽見這話，沈歌子的臉立馬就紅透得如同蘋果一般，正想著端糖水的手也給立馬給縮了回來，整個人竟有些舉措不安。隻見沈青書輕咳一聲，嚴肅地說道：“休要說些混賬話，若下次再這般不正經，我便是要教訓你了。”

    看著沈青書一本正經的模樣，弄瓦卻是笑了，連忙對著沈歌子說道：“歌子，莫要生我的氣，如今沈青書我喚他一聲哥，你也自然是我妹子不是？我心中怎會沒有你。”

    歌子心裏是有些難過的，初識弄瓦，從她輕聲問他名字開始，她便對這俊俏的小哥有了好感，剛才弄瓦說心裏有她，她心中除了羞怯竟還有那麽一絲竊喜，不曾料到，弄瓦竟隻是兄妹之情相待，一時間，所有感情都變成了腦中一片迷茫，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沈青書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歌子，這是怎麽了？”

    沈歌子搖了搖頭不言語，隻是一個勁的落淚，這一落淚，可是嚇壞了眾人，尤其是弄瓦，這不明擺著，自己把人家給弄哭了。

    央兒狠狠地瞪了弄瓦一眼，又轉身寬慰自己小姐去了。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在眾人的寬慰下，沈歌子終於是止住了眼淚，經此一事，眾人也都沒了心情，沈青書起了身，看了弄瓦一眼，弄瓦趕緊隨著他走到了一旁。

    “往後，別這般吊兒郎當，若是下次再這般嚇到歌子，後果你自己看著辦吧。”沈青書的確是生氣了，隻見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眼裏淨是失望，告辭了弄瓦。

    弄瓦現在才是真真的無奈，自己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自小沈歌子性子羞怯，弄瓦便時常同她玩笑，逗弄得紅臉也是常事，有時候沈歌子也是會哭的，但要是哭得這樣厲害，這還是第一次。

    回想沈青書剛才嚴肅的模樣，他這是真的生氣了吧。

    自己怎麽就這麽的不爭氣，剛剛才有的一絲好感，現下，又得從頭再來了。

    不過，沈青書疼這沈歌子，是真心地疼著，這樣真好啊。

    不不不，現下不是想這種問題的時候不是嗎？

    弄瓦癟了癟嘴，看來明日，自己得負荊請罪，登門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