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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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宗祈和代鈺說話的功夫,太醫們已經完成了診治,說是惠妃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宗祈心中稍安,看向代鈺的目光愈發深邃,好似挖掘到了比意料之中更大的寶藏。

    不過代鈺卻仍是沒有說出她的要求。

    她隻是淡淡道:“殿下既然信我,我自然也信殿下,隻是現下也並無什麽想要的,日後我想到了,再與殿下說便是。”

    聽了這話,宗祈心中暗自苦笑。其實,看到她這個疏遠客套的樣子,他哪裏還不知道她的意思。

    方才父皇同他說的話,她也應當是聽見了的。

    隻是,便是許以一國之母之位,竟然還是不能叫她動心麽?

    他不等太醫確認診治便就問她想要什麽,也是存了個心思,想著先感謝了這一次的救命之恩,日後他登上帝位,或者也還有機會,可以接她入宮。

    隻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卻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挫敗。

    總覺得便就是沒有這一回的救命之恩,沒有欠她這個情,她也不會答應入宮的。

    那麽,到時候,他能忍下心來,逼著她進宮來麽?

    想不出來的問題,他索性便就不再多想,隻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就改日再說。你今日也乏了,且回去歇息罷。宮中這兩日事多,我便不再多留你了。”

    代鈺點了點頭,略微施了一禮,便就轉身離開。

    宗祈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

    到了最後,她也沒有開口求他派人送她出去。

    他終究也是不夠忍心,眼睜睜讓她自己一個人在這樣的深夜裏獨自歸家。

    揮手招來幾個鐵甲禁衛,吩咐他們好生將林家姑娘送回林府之後,他才重新恢複了冷漠的表情。

    父皇年紀的確已經是太大了,太子三哥和太子妃的死又給了他太大的打擊,本就有些迷糊的腦子變得更加不清楚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也是該請他好好到寧壽宮頤養天年去了。

    宗祈轉身進了勤政殿,皇帝仍端坐在那裏氣咻咻地瞪著他。

    看起來,他果然是對自己很失望啊。

    隻是很可惜,他並不想做他這位父皇心中期待的那種冷血無情的帝王。

    既然已經知道了他要他的母妃死,要他的妹妹遠嫁,那麽,所謂昔年夫妻父子父女的親情,也就隻不過是個笑話了。

    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倒是簡單了起來。

    宗祈走向了皇帝,他覺得他們父子,很有必要好好長談一番了,說起來,他也是很久都沒在父親膝下盡孝了呢。

    宗祈按捺住心中湧動不已的暴戾,朝著皇帝露出一個微笑,果不其然,在他眼中見到了隱約可見的恐懼。

    代鈺辭別了宗祈,還沒走出幾步,便聽得後麵有一隊人馬趕上來。

    她微微蹙了蹙眉尖,回頭看時,發現竟然是些鐵甲禁衛,一路急行而來,朝著她恭敬地行禮,說是十六皇子派來送她回府。

    代鈺沒有推辭,她原以為這位十六皇子會提前拿著新帝的架子,為難她一番的,沒想到他倒也沒有做到這種程度。也算是有些氣量,或者也可以說,他還沒有放棄吧。

    有了鐵甲衛士的護送,代鈺很快回到了林家。

    林如海帶了賈敏和林家小弟出來一路迎接她進去,一回到內院,賈敏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玉兒,這些日子你怎麽樣?在宮裏頭,可有……”

    她話沒說完,已經被林如海攔住了,隻道:“今日天晚,想來玉兒已經乏了,且讓先她歇歇,明日再說罷。”

    賈敏也反應了過來,覺得現在說這事兒不大好,看著孩子雖然沒瘦,但誰知道在宮裏頭收了什麽搓磨了呢。

    那可是宮裏。

    她心中又是一陣心酸,看著代鈺的目光愈發充滿了疼惜。

    她正想著吩咐人給代鈺梳洗,代鈺卻阻止了她:“宮裏頭已經出了事,風雲大變在即,我且先同老爺太太說說,再去歇息不遲。”

    她說完,見到父母兄弟的麵色都嚴肅了起來,便也就將宮裏頭的事兒簡單說了說。

    其實說了半天,也就是太子死了、太子妃跟著死了,十六皇子贏了,估計很快就會作為新帝登基了這麽點事兒。

    她說得語氣平靜,很有些輕描淡寫,但聽的人心中恐怕就頗不寧靜了。

    可林如海對這事兒似乎早已經預料了個七七八八,倒是不覺得多麽吃驚。

    而林家小弟似乎在代鈺被扣押在宮中的這段日子忽然成長了起來,竟也有模有樣地在一旁旁聽了這些政事。雖然還做不到全然的麵不改色,但也算是相當不錯了。

    當然他還沒有能夠發表什麽見解,但顯然也並不是此前那樣純白如紙,什麽都不沾染的小孩子了。

    便就是賈敏,也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至少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也並沒有怎麽慌亂。隻是,看她那眉間愁思暗結樣子,想必還是有些話想同她說的。

    代鈺略想了想,知道這多半就是賈府的事了。她不想與她們多做糾纏,索性便也就順勢問了出來:“外祖母那裏如何了?”

    賈敏一聽這話,便就抱著她哭了起來:“因著宮裏頭的消息一直未能傳出來,你外祖母憂心賢德妃、又惦記著你,故此,已經是病倒了。”

    代鈺歎了口氣,心想估計賈老太太惦記她這個外孫女兒是假,惦記元春那個嫡親孫女兒才是真的。

    不過這也是難免的。

    畢竟元春可是賈老太太親自養在膝下那麽多年,一手教養出來的,感情肯定十分深厚。

    想必宮裏頭這陣子出了什麽事兒,賈老太太便是猜不到太多,也知道事情不好了,會擔心到病了也是難免的。

    事實上,這種擔心也並不是杞人憂天。

    代鈺昨日見到皇帝的時候,已經覺得他有些喪心病狂。他既然已經能把惠妃灌了毒酒,賈元春那個新冊封的賢德妃又能落著什麽好。

    便是不死,也沒有什麽大用途了。

    誰能料道,這位皇帝陛下不過才過了天命之年沒多長時間,竟然就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呢。

    而他作死弄得幾個兒子反目,便就是不病死,也會叫兒子們弄成太上皇禪位的。

    如此,便是元春再青春美貌,想必,最好的結局,也不過就是個太妃罷了。

    而且,聽賈敏說,元春從太子出事兒的時候起,便就已經沒有了音訊。從那個時候起,整個宮裏頭所有的消息都已經傳不出來,若是元春還在,怎麽也會想法子叫人給家裏頭報個平安的。既然是什麽消息都沒有,那恐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不過這事兒,她卻是不便同賈敏說的。

    跟她不同,賈敏跟賈家的感情太深,不管是元春的死,還是因著元春的死引起來賈老太太的重病甚至沒命,那都是能夠牽動她情緒的大事兒。

    賈敏的身子雖然一直調理著,但因著舊日那回中毒傷了底子,加上她喜歡多思多慮,故此一直沒有去根兒。

    最近因著代鈺被扣押在宮中的事兒,她的身子想必又虧了不少。若是再受點兒什麽刺激,她恐怕就受不了了。

    所以,這事兒,還是緩一緩再說吧。

    故此,她隻隨意安慰了賈敏兩句,並沒有多說什麽宮內的情況,便就在林如海的勸說下回房歇息了。

    林家小弟也是一並被送回去。

    兩個人一起到了內院的時候,見到林家小弟欲言又止,代鈺便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問了他兩句功課。如此略拖延了片刻,他卻仍是什麽都說,她便就轉身回了房了。

    這小弟一向很有想法兒的,若是他想說什麽,早就說了,若是不想說,問都沒有用的。既然是沒想好說不說,便就再給他點兒時間好了。

    如此,在經曆十來天的沒有自由的宮內生活之後,代鈺終於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她迅速地洗漱畢,躺在了床榻之上,總算覺得鬆了口氣。

    這十來天,簡直像是過了一生那樣漫長。

    而這種難熬的日子,很顯然卻還並沒有結束。

    臨走時候,宗祈看著她的眼神,讓她覺得,以後的路,恐怕更難走。

    總有些人是喜歡“迎難而上”的。這位十六皇子顯然就是這樣的人。隻不過,此前她沒有太當一回事兒罷了。

    現在看來他若是做了下一任皇帝,這事兒便就會讓人有些困擾了。她的性子真的不適合進宮。

    最重要的是,她對這位十六皇子,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莫非真是要提早安排後頭的歸宿了?

    代鈺歎息了一聲,暫時將這些想法拋在腦後,放任自己沉入夢鄉。

    她原以為這事兒可以緩上幾日再說,沒料到那麽快就已經逼近到了她的麵前。

    次日起來,剛剛去林如海賈敏處請安,便聽得外頭有人道:“榮國府寶二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