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消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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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澈等人已經回到了錦陵,經過一日的修整,南宮澈一早便來紫宸宮複命。

    昨日一夜大風雪,南宮澈發現這宮中的天地之間亦是白茫茫的一片,飄雪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零落下來,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簾幕,高低錯落的宮室也變得銀裝素裹。

    心情頗佳的南宮澈竟想起一句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便是這一夜的風雪吹開了這滿樹的白色梨花。

    此時宣儀殿內,顧沛蕖正在向宇文煥卿展示瓷青繡給小世子的虎頭帽子。

    那帽子上老虎的眼睛繡得栩栩如生,十分傳神,威武卻又帶著幾分可愛:“皇上,臣妾想讓瓷青在這虎須之上加上幾顆明珠,好看又吉利,你說好不好?”

    宇文煥卿放下顧沛蕖送來的八寶奶酪,看著這繡功精致的小虎帽,眼含笑意:“苒苒說好便好,小世子會喜歡的。”

    說罷,他順勢將顧沛蕖拉到自己的懷中,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調笑著說:“苒苒,你既然這麽喜歡孩子,為何不自己生一個呢?朕隨叫隨到,隨時可以身相許成就你得子嗣的心願。”

    瓷青和簡嚴見二人親密,忙退出了殿內。

    顧沛蕖看著眼前這個顏如舜華的皇帝,嘴角不禁噙著一絲輕蔑的笑意:“皇上果真還和以往一樣沒羞沒臊,什麽話都敢說出口。”

    宇文煥卿見她嬌紅的小臉自然生出了歡喜,將他緊在了自己的懷中:“這後宮之中數你最為放肆,居然敢說朕沒羞沒臊,朕此刻便讓你看看沒羞沒臊是個什麽樣子。”

    說罷,他止不住在顧沛蕖的腋下抓撓了起來,顧沛蕖自然被癢得樂不可支,銀鈴般的笑聲和嬉鬧聲從殿內傳來。

    顧沛蕖趕緊求饒:“皇上,臣妾錯了,你饒了臣妾吧!臣妾一會兒還要去看姐姐呢!”

    “哈哈…。哈哈…”

    南宮澈走到殿外,見簡嚴等人站在殿外回避,便上前行禮讓其代為通稟。

    隻是他的耳邊卻傳來宇文煥卿和女子的笑聲,那女子的聲音讓他覺得十分的熟悉。

    簡嚴見南宮澈來了,忙上前行禮問安:“喲,澈公子您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

    南宮澈拱手還禮:“簡總管,好久不見。還煩請簡總管通稟一聲皇上,說微臣有要事求見。”

    簡嚴嘴角含笑,向殿內望了一眼:“澈公子稍等片刻,現下景妃娘娘正在殿中,奴才一會兒便進去通稟!”

    南宮澈聽說顧沛蕖在殿中,想起剛才那熟悉的笑聲,心中似莫名被針紮了一般,隱隱作痛。

    “有勞了!”南宮澈拖著仿若注了鉛塊的腿,邁著沉重的步伐站到了簡嚴的身旁。

    殿內傳來顧沛蕖一本端正的說辭:“皇上,你再這樣鬧臣妾,臣妾真的生氣了!堂堂皇帝在議事殿裏與嬪妃調笑成什麽體統?”

    宇文煥卿恰若流水激石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倒是常常將道理占得齊全?那你夜夜霸在朕的函恩殿又成什麽體統?”

    “這分明是皇上強詞奪理,臣妾懶得與你計較,臣妾告退了。皇上你快點看你的折子吧,不要總熬到夜裏在函恩殿批改,那樣會影響臣妾睡覺的!”

    顧沛蕖稍顯尖酸的言語本是挖苦宇文煥卿的,但是落在南宮澈的耳中則如利刃一般直衝心底。

    忽而,宣儀殿的門開了,一襲粉藍蜀錦華服的顧沛蕖披著紫色流光錦鬥篷閃身出來,迎麵便看到了站在簡嚴身邊的南宮澈。

    她見南宮澈比離開前清減了些許,心中一震,她眼光澄明地盯著他,卻見他低著眉眼不與自己對視。

    簡嚴俯身施禮:“奴才恭送景妃娘娘。”

    說罷,他便進了宣儀殿,恭聲道:“啟稟皇上,澈公子回來了,已經在殿外恭候多時了。”

    聽到簡嚴的通報,顧沛蕖方知南宮澈已經在殿外站了有一會兒,自然聽見了自己與宇文煥卿的對話,所以此時他才板著臉不願意看自己一眼。

    殿內的門開了,宇文煥卿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嘴角不禁微微揚起了一絲弧度。

    他在心中暗想:南宮澈,顧沛蕖是朕的女人,若是從前你不‘知’,此時你也應該知道了吧?

    南宮澈並未言語,隻是微微施了一禮,便從顧沛蕖的身邊走過,徑自踏進了宣儀殿。

    顧沛蕖仿若感覺一絲冷風從自己的身邊卷過。

    瓷青見顧沛蕖臉色不佳,忙上前詢問:“娘娘,您怎麽了?”

    “本宮沒什麽,咱們回芷蘭宮吧!”

    說罷,顧沛蕖便往芷蘭宮而去。

    進入宣儀殿的南宮澈匆匆掩去了臉上的不自在,他拱手施禮道:“臣南宮澈特來複命!”

    宇文煥卿微微一笑:“南宮澈你一路上辛苦,前些日子你給朕的信,朕已經看了。此次,你是功不可沒!”

    說罷,他便吩咐簡嚴為南宮澈奉茶。

    而後南宮澈便將在南平的所見所聞以及上官翼一家被害之事,還有上官悅然現人在南宮暗影府之事,一一陳稟了一遍。

    最後他還將在金岩鎮外遇襲一事說了一遍,隻是他悄悄隱去了那和尚與自己的對話,還有那枚玄武的玉件。

    宇文煥卿聽完自是愁眉緊鎖,因為他自此便可確定上官映波的身份了,此人便可能是月寒盟的盟主。

    她是上官樂文府的遺孤,也是上官一族的遺孤,那麽她潛入宮中的目的便不言而喻。

    隻是當年上官一族的覆滅宇文煥卿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南宮澈劍眉緊蹙,試探地問:“皇上,您可否曉得當年的蕭氏一族和上官一族到底經曆什麽?”

    宇文煥卿遲疑片刻,悠悠地說:“朕不知,朕也很奇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以使兩個百年大族竟一夜之內便人間蒸發!”

    “皇上飽讀詩書,自然對曆史的演繹比臣知道的深刻,臣有一個…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這兩族的覆滅會不會和當年…當年成祖皇帝的大位之爭有關?”

    宇文煥卿見南宮澈口出妄言,奮力地拍著龍案:“南宮澈你放肆!此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南宮澈見宇文煥卿震怒,趕緊跪地行禮:“臣一時口誤,請皇上責罰!”

    宇文煥卿忽而想到了芷蘭宮密道內的那四幅畫像,他覺得脊背一陣寒涼,但又鎮定自若地說:“我父皇是接太祖皇帝遺詔登基為帝,這史官將此記述的明明白白,那遺詔還在太廟中供奉。此事關係著父皇的一世英名和國祚更替的正統性,你怎敢出言不遜?你可知道這後果?”

    南宮澈此時確實覺得自己剛才過於魯莽了,質疑成祖皇帝便是在質疑文帝宇文煥正,便是在質疑當今聖上宇文煥卿。

    他不禁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臣惶恐,請皇上責罰!”

    宇文煥卿的言語越發的清冷,卻越發的沉著鎮定:“此事,你不要再插手,剩下的事朕親自查。朕登基不過三年,對前塵往事知之甚少,但是朕絕不會讓威脅國祚與皇權,進而攪動天下大亂的人有恃無恐的存在。朕要得是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南宮澈頷首稱是,宇文煥卿向他覷了一眼,旋即說道:“你起來吧!一路上你辛苦奔波,朕準你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還有煥淵回來了,你們好久未見,倒是可以聚聚了!”

    南宮澈聽出宇文煥卿語氣有所緩和便起了身,繼而一臉恭順地說:“臣謝皇上體恤,上官悅然目前正在我府上,不知道皇上想如何安置她?”

    “你說那和尚身份雖然存疑,但是朕估計也是上官家的人,所以這位上官小姐還會有性命之憂的,暫且讓她住在你府上吧!朕現在最好奇的不是這個,是上官映波知道上官翼一家被殺,知道朕在調查她,她會如何得到消息,會如何自處?”

    宇文煥卿翻開一本奏折,眉頭蹙得越發的緊了,因為這八百裏急報是顧玉章呈上來的。

    南宮澈踟躇片刻複又篤定地說:“皇上的意思是讓臣切斷這和尚與上官映波往來的聯係?那豈不是要截獲所有的書信往來和信鴿傳遞?”

    宇文煥卿眼神越發淩厲,神色肅然:“怎麽?這對於你南宮暗影府不算什麽難事吧?說不定你還會有意外之喜呢!比如說芷蘭宮司棋寫給顧玉眉的情報,再比如說葉重樓寫給薑懷蕊的,當然或許還有某些人寫給朕的!”

    南宮澈似乎隱隱聽出了宇文煥卿的弦外之音,原來真的沒有什麽事可以瞞過他的眼睛。

    宇文煥卿將手裏的奏本重重地合了上:“沒事,你先下去吧!三日後記得來紫宸宮點卯!”

    南宮澈如蒙大赦,自從自己與顧沛蕖明了了對方的心意,他覺得自己每每在宇文煥卿的麵前都格外的不自在。

    那是一種相形見絀的自卑,也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汗顏,總之便是愧疚又自責莫名。

    那種感覺似乎可以壓抑到他窒息,他覺得紫宸宮的氣氛總是很怪異,每次宇文煥卿的話似乎都有幾層意思,而自己卻不能完全參悟。

    但是他知道自己與顧沛蕖的事,宇文煥卿應該不知,否則他不會這樣心平氣和的與自己講話,更不會如此對待顧沛蕖。

    南宮澈施禮退了出去,將將踏出紫宸宮,他還是心神不寧,仿若身體中的一縷魂魄蕩然無存,早已飄散著去了芷蘭宮,向她要一個明確的解釋。

    想到這,南宮澈加快了腳步,徑自出了宮,騎著烈雲繞一大圈直奔驪江北岸。

    宇文煥卿在南宮澈走後,將滿桌的奏折都扔到了地上,他以此來宣泄心中的不滿與憤恨。

    顧玉章借口今年風雪大,糧草不濟,將雀焰軍駐紮在了距離錦陵一千裏之外的晉中。

    那顧玉眉明明就在晉中,若是他捏出一個借口打著顧玉眉的旗號來個清君側,那麽不等烏不同來,自己便要與顧玉章開戰了。

    外有顧玉章,內還有葉重樓、上官映波,薑懷蕊,這一切都讓他感覺很是疲憊。

    簡嚴見皇上發了脾氣,隻得將奏折一本一本地撿了起來,低著眉眼將這些都重新放到了幾案上。

    宇文煥卿忽然煞有介事地問:“簡嚴,母後最近身體怎麽樣?”

    簡嚴謹慎地回話:“太後好了很多,隻是精神還有些不濟。皇上可是有什麽事情麽?”

    宇文煥卿無奈地說:“朕想將瑋元交於太後撫養!可眼下,太後還病著。”

    “皇上,為何不交給景妃娘娘撫養呢?景妃娘娘那麽喜歡小世子,自然也會喜歡公主的,讓娘娘撫養,您不就可以放心了麽!”

    簡嚴將一盞烹煮好的茶端了上來,將另一盞涼透了的茶撤了下去。

    宇文煥卿哀怨地歎了口氣,並沒有說話,隻是將朱砂筆蘸上了朱砂墨汁,開始批那摞方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奏折。

    他看著那些奏折猶如看到了自己的身不由己,做帝王的身不由己。

    而此時,顧沛蕖早已更換了男裝獨自來到了驪江北岸,她不確定南宮澈會不會來,但是她都要來試一試,就像全了自己的心意,否則自己會在芷蘭宮發瘋的。

    她獨自一人在那農戶家裏領出了追影,那婦人依舊一副和顏悅色,慈祥可親的模樣。

    顧沛蕖便牽著追影漫無目的在這冰封雪飄的驪江北岸閑逛,她豎著耳朵聽著遠方的聲音,她多希望可以聽到烈雲奔騰而來的聲音。

    “傅公子,是你麽?”

    忽而,一個聲音靈動的從遠方傳來,顧沛蕖一回身發現是遠處走來一男一女。

    待到二人走進,顧沛蕖見那女子甚是興奮地問她:“傅公子,怎麽?你不記得我了?”

    顧沛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確實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倒是想不起在哪見過她?

    顧沛蕖拱手施禮,寒暄道:“這位姑娘,在下看你確實眼熟,但是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你!”

    那女子挑著炯炯有光的杏核眼,似含了粼粼秋水,嬌笑著說:“傅公子,你難道不記得了?錦陵東市你為我買下了所有的糖葫蘆,還幫我教訓了那個商販呢?”

    那女子微挺而嬌俏的小鼻子下的櫻桃小口,瑩潤而豐厚,嬌豔欲滴,此刻她笑得格外燦爛。

    顧沛蕖經她這麽一說倒是想了起來,自己去見薑璿的時候,確實救過她一次:“原來是初雲主姑娘!不想今日居然會在此見到你,傅某這廂有禮了!”

    宇文初雲再次見到‘傅靈筠’,自然喜不自禁。

    那日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她一直記在心上:“上次承蒙傅公子相救,又將我送回了初雲別院,我還沒來得及感激你呢。這次再遇見,可不能不知恩圖報了!”

    顧沛蕖向遠處望了望還不見南宮澈的身影,心想:屋漏偏逢連夜雨,該來的沒來,不該見的卻又碰見。

    隻是這初雲主姑娘身邊站的這位公子看自己的眼神越發的詭異,讓她十分不自在。

    顧沛蕖迎著眼光打量過去,隻見這男子二十歲左右的樣子,生得眉清目秀。

    一張俊美絕倫,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臉龐,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嘴唇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束著紫金發冠,一頭烏黑的長發順著耳邊垂下,一襲墨綠孔雀絨的披風,整個人倒是頗有幾分書生的儒雅氣質。

    他就那樣長身玉立,目不轉睛地盯著顧沛蕖看,看得她尤為不自在,禁不住輕輕地咳了咳。

    宇文初雲見自己的六哥居然毫不掩飾的直勾勾的盯著傅公子看很是尷尬,她輕聲地說:“六哥,你這是做什麽?你這樣看著人家,人家會多尷尬啊!”

    宇文煥朗此時方回神,輕聲地說:“這就是你那位朝思暮想的傅公子?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不成想天底下還有生得如此美豔的男子。”

    宇文初雲白了一眼宇文煥朗,嬌笑著說:“傅公子,這位是我的哥哥!”

    說話間,用胳膊杵了一下宇文煥朗,宇文煥朗會意趕緊拱手作揖道:“在下徐子瑜,見過傅公子!”

    顧沛蕖聽此不禁詫異地說:“二位即為兄妹怎麽一個姓徐,一個姓初呢?”

    宇文初雲無奈地閉了下眼睛,心中暗罵六哥愚笨,但還是趕緊圓場:“他是我的表哥。我們是表兄妹,表兄妹!”

    顧沛蕖聽宇文初雲如此說,倒是覺得自己過於愚笨了,竟然忘記還有表兄妹這一層:“原來如此。在下傅靈筠,漁陽人士,來錦陵走親戚的!”

    宇文煥朗從未見過生得如此美豔的公子,不禁有些心神蕩漾,忙搭話說:“傅公子,你何以隻身一人來到這驪江北岸啊?”

    顧沛蕖淡淡一笑:“閑散罷了。今年雪大,傅某覺得這驪江的景色優美宜人,所以便來逛逛。不知二位何以在此?”

    宇文煥朗覺得眼前的傅靈筠除了那一雙大腳是男人的,真沒覺出他渾身上下有一丁點男子的氣息:“哦,在下聽說這裏在籌建皇家冰嬉場,所以特地帶表妹過來玩一下!”

    顧沛蕖見初雲主和她的表哥衣著甚是華麗,經曆宇文煥淵一事之後,她對結交朋友一事變得尤為謹慎。況且方才這徐公子還言之鑿鑿地說去皇家冰嬉場遊玩。

    這不禁讓她起了幾分疑心,便試探地問:“皇家冰嬉場,二位也可以…可以去玩麽?”

    “呃…!我家的一個親戚在裏麵做了一個小工程,他和我說這兩日雪大,工人們耐不住寒冷,所以便停了工,又沒人守著,所以我便領著我表妹來這看看。傅公子,要不一起去耍耍?”

    宇文煥朗見自己說漏了嘴,腦筋卻轉得極快,三兩句便把這個謊話給圓了回去。

    宇文初雲聽到他這麽說,自然欣欣然,馬上笑著說:“是啊,傅公子!你既然是來驪江北岸賞雪的,此時有機會一睹皇家冰嬉場的風采,何不把握機會和我們一起去玩呢?”

    顧沛蕖在此是來等南宮澈的,可不是為了去玩。若是往常她或許會考慮,但是現在她對此當然嗤之以鼻,她趕緊推脫道:“不了,在下這就回去了,就不打擾二位的雅興了!”

    宇文初雲見顧沛蕖要走,竟一時失了分寸,上前拽住了顧沛蕖的胳膊:“傅公子,你我一別今日才見,怎麽你現在就要走了呢?和我們去吧!就算我報答您的一次盛情邀請都不行麽?”

    宇文煥朗見此笑著走了過來,一把扯下了宇文初雲的手,自己卻握著顧沛蕖的手,道歉著:“不好意思,傅公子,我表妹剛才過於失禮,見你見笑了!”

    他轉過頭對宇文初雲輕聲說:“你能不能矜持點,你這樣,會把他嚇跑的!”

    顧沛蕖臉上浮上一絲尷尬便將手抽了回來,竟不覺臉上現出一絲嬌羞。

    久經風月的宇文煥朗見到她臉上的那抹紅暈,竟然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麵對眼前的這個男子,他竟然有些無措。

    宇文煥朗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個疑問:“傅公子,在下冒昧,您怎麽會生得如此美麗,若不是你腳下穿著男子的鞋,在下真的以為見到了一個絕世容顏的女子!”

    顧沛蕖似被戳中了脊梁骨一般,她感覺後背似乎有絲絲涼意,她趕緊扯出一絲無奈又難過的表情:“不瞞徐公子和雲主姑娘,正因為在下生得這副相貌且性格過於柔和,總給人一種陰柔之感,少了男子的陽剛與威猛。所以,從小到大一直被人恥笑,這也是在下的一個困擾!”

    宇文煥朗和宇文初雲聽顧沛蕖如此說,倒是都被她的誠懇言語所打動,生得貌美怎會是‘他’的錯呢?

    “傅公子不必介懷他人的眼光,您生得如此豔麗對於那些不懂欣賞的人,他們自然介意,因為他們是在嫉妒你。在下走南闖北幾年,結交了很多朋友,其中倒是也有幾人和你一般,但是他們的相貌均不及你。”

    宇文煥朗澄明的眼睛似可溫暖四季,他笑容亦是格外明媚:“你這個朋友,我徐子瑜是交定了!”

    說罷拱手施了一禮。

    顧沛蕖見他如此鄭重,倒是為自己方才的謊言生出幾絲愧疚,她亦鄭重地施了一禮:“在下傅靈筠也交定了徐公子這個朋友。”

    宇文初雲見二人已經交上了朋友,自然跟著心花怒放。

    她趕緊上前拽著顧沛蕖,嬌聲地說:“既然都是朋友,朋友相邀去冰嬉場遊玩,傅公子你可不能推脫啊!”

    顧沛蕖被她曳得死死地,一路向前而去,宇文煥朗則拉著追影也跟了過去。

    宇文煥朗仔細看了幾眼追影,便生出一問:“傅公子,你這匹馬可是匹良駒啊,可有名字?”

    顧沛蕖微微一怔,追影的名字到了嘴邊,又讓她生生咽了回去。都說這是南疆進貢給鄭雪如的,保不齊錦陵有門路的人都知道此事,即便沒見過這馬,但是說不準聽過追影的名字。

    她存著心眼嬌俏地說:“它叫阿澈!算不上什麽名駿,但是性子很溫順。”

    宇文煥朗看著追影自嘲地搖搖頭,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皇嫂的追影怎麽可能流落到宮外?

    顧沛蕖被宇文初雲硬生生地拽到了冰嬉場,隻見一麵猶如鏡子的冰麵齊齊整整的鋪在了驪江上,似乎很難一眼望到盡頭。

    而冰嬉場的主要工事也不在這冰場之上,而是觀賞冰嬉的看台和營帳。

    不過那工事確實暫停了,看來這兄妹二人確實是來偷偷玩耍的。

    宇文初雲見此十分興奮,她趕緊套上冰靴,飛奔進了冰嬉場。

    她梳著霧鬢雲髻,兩朵白玉的玉蘭珠花戴在發髻兩旁,發髻由兩條淡粉色的紗綃飄帶係著,一襲粉桃色的蜀錦鬥篷,猶如一朵分外妖嬈嬌嫩的桃花開在了冰雪之中。

    顧沛蕖見她如此嬌俏可愛,倒是明白了佳人入畫的美景所在,她笑著對宇文煥朗說:“徐公子,令妹活潑可愛,想必一定很討你姨母的喜愛吧!”

    宇文煥朗看到玩瘋了的宇文初雲咂咂嘴:“家裏的長輩倒是很喜愛她這性子,不知她未來的夫君會不會嫌棄她聒噪,人家都說行軍是靜若處子,動如脫兔。在我看來我這表妹的是動若瘋兔,瘋了一般!”

    顧沛蕖聽到他如此說,竟然爽朗地笑了起來,那個聲音動聽而宜人。

    宇文煥朗看著她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悲鳴:他若是個女子,那該有多好!

    宇文初雲伸手過來抓住顧沛蕖的手,猛的一用力,笑著說:“傅公子,你下來,陪我玩一會兒!哈哈…。”

    顧沛蕖還沒有換冰靴,竟被宇文初雲這麽一拉扯,一個趔趄栽倒在了冰麵上。

    冰麵堅硬的很,她仿若聽到了自己骨頭與冰麵敲擊的聲音。

    宇文煥朗見初雲太過莽撞,他趕緊過來扶起‘傅靈筠’,隻是他碰到顧沛蕖手臂和腰肢的時候,十分納罕:這男子的腰和胳膊怎麽生得和女子一樣柔軟。

    顧沛蕖慌裏慌張地起了身,拍掉了身上粘上的雪:“讓徐公子見笑了!”

    宇文煥朗將兩隻靴子拿了過來:“是我表妹不懂事,害得傅公子摔到。傅公子不如你也套上雪靴下去玩一會兒。”

    顧沛蕖從小深居簡出,從來就沒有玩過這冰嬉,她趕緊推脫:“不、不、實不相瞞,在下不會冰嬉!”

    “既然若此,我來教你!傅公子好不容易來此錦陵,若是不體驗下冰嬉的樂趣,豈不是枉費了此番行程。”說罷,宇文煥朗便要親自為顧沛蕖換雪靴。

    顧沛蕖見此慌忙將雪靴蹬在了腳上,很是尷尬地看著宇文煥朗:“那就有勞徐公子了!”

    她禁不住暗歎自己的男子靴子裏可以是一雙繡花鞋,豈能讓你給我換靴子?

    宇文煥朗自顧自地換上了雪靴,向顧沛蕖生出了手:“拉著我,我帶你進去!”

    顧沛蕖看著那雙白皙卻修長的手指,心中很是遲疑,隻見這徐子瑜甚是詫異的看著自己。

    她便把手搭了上去,笑著說:“我就是覺得兩個大男人手拉著手,是不是太過怪異了!”

    宇文煥朗笑得爽朗:“若是不拉著你,你一會兒又摔倒了!”

    說罷,他緊緊握著顧沛蕖的手,將她帶進了冰嬉場。

    隻是他也很奇怪,為何牽著一個男人的手自己會這樣激動呢?仿若被針紮了一般,酥酥麻麻地。

    他小心地扶著眼前這個異常美豔的男子,教他一點一點的滑向更遠一點的地方。

    顧沛蕖從來沒有玩過冰嬉,第一次被一個相識不過一個時辰的陌生男子帶著滑冰嬉,這讓她覺得既局促又興奮,因為這冰嬉的速度的確是很快的,她都能感覺到耳邊刮過的風。

    宇文煥朗拉著眼中美豔的小公子,心中竟然莫名悸動,他無奈地笑自己是一個十分在意皮囊的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自己在江南寵過的美姬哪個不是美豔動人,隻是像傅靈筠這樣的人物確實是難得一見,因為‘他’清冷孤高的氣質是任何一個自己所見的女子都不具備的。

    顧沛蕖漸漸可以鬆開宇文煥朗的手,獨自一人可以滑一段距離了,這讓她十分的興奮。

    宇文初雲見此,趕緊過來與‘他’同行。

    顧沛蕖此時似乎也忘了“男女之別”,她一把抓過宇文初雲的手,一下子便找到支撐點。

    宇文初雲被‘傅靈筠’的舉動驚得一陣錯愕,旋即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嬌羞地低下了眉眼。任由‘傅靈筠’牽著她的手,肆意地在冰嬉場暢意滑行。

    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驪江北岸,宇文煥朗看到這樣的畫麵,心中無限歡愉。

    而後,三人又玩了很久,顧沛蕖見時候不早了便想告辭。

    而宇文煥朗亦覺得帶初雲出來了許久應該早些回宮,若是太後怪罪起來,自己下次也不好總帶著初雲出來玩了。

    “傅公子,時候不早了,我得帶我表妹回去了!若是回去的太晚,我怕姨母怪罪!”

    宇文煥朗拱手一禮,言語謙遜而祥和,隻是看顧沛蕖的眼睛十分溫柔。

    顧沛蕖淺淺一笑拱手施禮:“傅某也在此與二位別過!”

    宇文煥朗拉著初雲便要走,初雲還很是不情願,她切切地盯著顧沛蕖:“傅公子,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啊?”

    顧沛蕖風淡雲輕地說:“有緣自會再見的!”

    而後宇文初雲才戀戀不舍地隨著宇文煥朗走了。

    顧沛蕖見二人已經走了,便騎上追影向驪江北岸去了,她此時已經對見到南宮澈不報什麽希望了,因為即便他來了,沒見到自己,此刻也應該走了。

    想到這,她便將追影送回了農舍,那婦人見她獨自一人回來,眼中有幾分不解。

    而後她便打算回宮,她越過了冰麵向密道而去,卻遠遠地見南宮澈一攏墨狐鬥篷站在回宮的入口,切切地盯著那扇石門。

    顧沛蕖見此翻身下馬,她向南宮澈奔去,口中還喊著:“南宮澈!”

    南宮澈一回頭,卻見顧沛蕖向自己奔來。

    他似乎忘卻了方才心中翻滾的醋意,他張開了雙臂,將顧沛蕖緊緊的擁進懷裏。

    顧沛蕖窩在他的懷裏撒嬌道:“我就知道今日一定會見到你,南宮澈我好想你,這些天未見,你有沒有想我?”

    南宮澈被她一問心中有欣喜也有酸澀,他欣喜於她想自己,酸澀於多日未見她卻一直陪在宇文煥卿的身邊。

    “苒兒,我真的很想你,日日都為你牽腸掛肚。可是方才在紫宸宮宣儀殿外,我聽到你與皇上的親密言語,我的心真的很痛,我受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別的男人麵前虛與委蛇!”

    南宮澈將心中酸澀的情緒傾吐了出來,他淚眼朦朧的看著顧沛蕖:“我知道我這樣想很狹隘,因為我才是覬覦皇妃的人,可是我愛你,容不得你的心裏有他的位置,你明白嗎?苒兒!”

    顧沛蕖緊緊地擁護著南宮澈;“我知道你的顧慮,也知道你的心情,可是我與皇帝之間是有協定的。他說我未愛上他之前,他絕不輕薄我。隻是他有時候說話放縱些罷了!”

    顧沛蕖含情凝涕的看著南宮澈:“南宮澈,你難道不相信我對你的真心麽?”

    “我不知道你愛我是因為單純的愛我,還是因為你厭倦了宮中的生活在我這尋求慰藉?”

    顧沛蕖聽到,先是一愣,而後便一把推開南宮澈,眼角凝著淚水:“南宮澈,你把我想成什麽了?水性楊花的女子麽?”

    說罷,她轉身要離去,南宮澈見激怒了她,趕緊一把將她拽了過來,複又安置在了自己的懷裏。

    “苒兒,我錯了!你別生氣,我說的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因為不能在你身邊而感到十分失意,所以才會失言傷了你。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南宮澈緊緊環著顧沛蕖,任由她不斷敲打自己就是不放手。

    顧沛蕖幾日來的委屈噴薄而出:“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知道我經曆了什麽?有人要害死我,卻間接害了我姐姐早產,連累酈良侍慘死。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想你?我多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你!可是你一回來便質問我對你的感情,難道我在你的眼中就這麽不堪麽?”

    “不是的,不是的,我在南平的這段時間也十分的想你,你給我笛子我都貼身帶著。苒兒,我剛才說錯話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顧沛蕖眼中淚涓涓而下,南宮澈無措極了,他抬起顧沛蕖的臉為她擦幹眼淚,溫柔而體貼……

    ------題外話------

    小助手:

    宇文初雲:宇文煥卿的胞妹,昭陽公主,出宮遇到化名為傅靈筠的顧沛蕖,自稱是初雲主其實就是初雲公主的意思。

    宇文煥朗:成祖皇帝的第六子,和宇文煥淵同年,因為他的母妃是徐惠儀,所以給自己化名徐子瑜。

    傅靈筠:顧沛蕖在宮外用的男子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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