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其實開始時候，肖遙也跟不上波波老師的教學進度，每次小測總是拖班上的平均分。終於有一次酆宇看見她死啃在一道需要稍稍轉彎的數學題上，實在看不過去就委婉地指點了一下。沒想到，這一指點就像打通了肖遙的數學經絡，往後的學習都舒暢多了。

    為報此大恩，肖瑤同學特意給他買了一次早餐以表感謝之情，簡單的相處，簡單的報答。

    在這兩個星期的同桌時光裏，各自都為學習而奮鬥。偶爾，酆宇會輔導她的數學和物理，作為回報，肖遙會指點他的語文和英語。

    沒有什麽特別的，每天都過得很平淡、很自在、很美好！

    這就足夠了啊，隻要他在身旁，就已經足夠了啊。

    我們誰也無法預料生命中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有些事情，能夠抓住的就好好抓住吧~有些人，能夠珍惜的就好好珍惜吧~哪怕，你或許永遠也抓不住，珍惜不了的。

    至少你曾用心認真認真地想抓住些什麽。

    能成為同桌，時期不定。或許下一秒，茉莉花就又變卦了呢？

    肖遙每天都很認真地、悄悄地觀察著酆宇，他的喜怒哀樂，他的喜好厭惡，他的......

    他喜歡打籃球，討厭背語文課文；他喜歡喝綠茶，討厭咖啡味；他做很快，他喜歡數學，討厭英語；他喜歡貓，討厭蟲子;他......

    她很喜歡看他做作業時候的側顏，認真而帥氣；她很喜歡看他和男生們一起聊NBA時投入的樣子，可愛而俊朗；她喜歡看他給自己講題時候的模樣，條理而簡單......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秘密。

    酆宇對待肖遙，就像對待班上任何一位同學那樣，溫暖而大方，體貼而正直。沒有多一點的特殊，也沒有少一點的待遇。一切都很自然。

    唯一不同的是，他總是叫她同桌。

    低氣壓終於隨著期中考試的如約而至而漸漸消散。

    周五考完最後一科出來，大家都把課室講台上的書籍搬回座位，擺好桌子。

    酆宇順勢接過肖遙手中的一大箱書，邊走邊問：“同桌，你這個星期還去振星補習嗎？”

    從講台到最後一排座位的距離，很短。

    當酆宇接過肖遙手中的書，與她並肩往同一目標前行時，真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暖心。

    這一刻的肖遙，甚至覺得整個時空就隻剩下他們兩人了。

    嗯，去啊。怎麽啦？”

    沒事，明天見~”

    酆宇衝她笑了笑，利索地放下紙箱，抓起自己的空蕩蕩的書包，往教室外跑去，隻留給肖遙一個瀟灑活躍的身影。

    肖遙妹妹，走~大俠請你吃冰激淩去~咱們慶祝三年長征跨過了十二分之一了~”

    鄭格霖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副豪氣萬丈的樣子。

    學校小賣部在籃球場旁邊，她們一人拿著一根五羊雪糕從小賣部走出來，就看到高揚搭著酆宇的肩膀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這一情景，愣是驚嚇到肖遙。

    高揚看著一臉疑惑的肖遙，蹦到肖遙身邊，用手搗亂她的頭發，無賴地說：“當心我跟明明說你亂吃雪糕~”

    肖遙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邊整理頭發邊說：“那我就去蘇......唔唔唔”

    還沒等她說出蘇芹兩個字，高揚就用手捂住她的嘴，順便把她拉到一邊去，緊張地說：“姑奶奶，我不說了行嗎？你也不許說，以後也別提，特別是在蘇芹麵前，成不成交？”

    肖遙掙紮開他的手，說：“其實我倒是不介意你跟我媽說吃雪糕的事~”

    高揚很不情願地對她打了個OK的手勢，那是他們之間的暗號，代表著承諾一次無條件、無反抗、無辯駁的豪華大餐。

    肖遙奸計得逞後暗暗偷笑，強忍著笑意說：“成交！對了，你什麽時候認識酆宇的？”

    打籃球的時候唄~我的好哥們兒~他球技不錯，人也跟我談得來。要是我也參加班裏的新生籃球賽，說不定就能早些認識他了，跟他玩籃球交手真爽~誒，他還是同桌對吧？”

    嗯。”

    喂，你們聊好了沒有啊？”被晾在一旁的鄭格霖終於忍不住發聲了。

    肖遙這才發現手中的雪糕融掉很多，她的手上全是白色流質的雪糕，慌亂中一抬頭就看見酆宇已走近她，並遞給她剛從小賣部裏新買的紙巾——清風綠茶的那種，很香，很溫暖。

    肖遙接過紙巾，感激地說謝謝。

    不客氣呀同桌。

    （10）

    因為剛考完試，學校大發慈悲允許高一生周五晚和周六早上的自習都放假，因為老師們都已變成了改卷戰鬥機。

    即使考完試，也是不能鬆懈的。因為這是奮鬥的三年。

    你不知道的尖子生，在別人都看不到的背後，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

    肖遙的物理越來越跟不上了。

    三班的物理老師是個地中海的大叔，名曰陳瀛洲，他一直自詡自己的名字來自李白的詩句“海客談瀛洲”，每次班裏背到那篇詩時，男生們就喊得特別大聲，好像怕對麵樓辦公室聽不到那樣。

    他身居級長要務，講課永遠都是——“這道題就不用講了吧？那麽簡單，過！”、“這道題其實就是考這個做功的公式，你們自己代入去算就行了。過！”就是這麽霸氣！

    所以，上物理課真的是一種折磨。

    漸漸地，酆宇居然偶爾會在課堂上舉手請求老師把題目詳細地講一遍，每每這個時候，老師向他投來的眼神都溢出了慢慢的懷疑，連同班上同學的不可思議的目光。

    確實，酆宇的物理成績可是班上前三名的。妥妥的尖子生，怎麽可能不會一道基礎題？

    終於，在期中考試前，級長爆發了他對酆宇這兩個星期以來莫名舉動的不滿。

    酆宇，你要是真的不懂，下課了來找我，我詳詳細細地跟你講。但是，我現在要趕進度。”

    全班都不敢出聲，有一部分底層學子心中的搖搖欲墜的星光，最終熄滅在霸氣中。

    級長和波波都喜歡講解難題，但不同的是，波波還會講基礎題啊，講課還很可愛啊！

    肖遙本來就不喜歡物理，她不喜歡猜測這道題究竟需不需要算摩擦力，更不喜歡算小明抬水上七樓做了多少功，但她還是買了一本物理輔導冊來練習。

    畢竟不喜歡和不妥協是兩回事。

    周五晚上，她正在房間裏做物理輔導練習。肖瑜滿懷心事地拖著一盤水果進來。

    姐，媽讓我拿些水果進來給你。”

    嗯，放在這兒吧，我一會兒吃。”

    姐，你有空嗎？我想問你個問題。”

    怎麽啦？”

    我是班長，本來我管理得挺好的，但有個搗蛋鬼老是拆我台，我又拿他沒法子，怎麽辦？”

    噢？難得有個人能壓得住你啊，真好奇他是誰？”

    一個長得像天使一樣的魔鬼。”

    魔鬼肯定很厲害，他不僅成績比你好，智商還比你高。”

    姐~！！！”被戳穿了的肖瑜一臉的窘迫，果然是親姐啊！

    好吧~那他怎麽搗蛋？”

    就是老跟我唱反調啊~比如我號召綜合活動實踐到街上去打掃，然後他就說我搶了清潔阿姨的工作，還說什麽會使阿姨找不到自己勞動的價值等等~”

    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存在意義，可能你是好心，但可能無意中剝奪了別人的存在感。”

    姐，你怎麽老幫著他說話呀？”

    那要不我明天到你班上，把他揪出來，嚴厲地警告他別再欺負我妹。”

    不用不用，我還是自己搞定好了。”

    肖瑜連忙往門外走去，肖遙猶豫了一下，還是叫停了她。

    肖瑜，或許你可以試著享受它。”

    享受搗蛋鬼？什麽嘛？——肖瑜心裏暗暗想道，搖搖頭就退出去了。

    如果生命中真的會出現那麽一個你會在意的人，那就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時光，無論喜怒哀樂。

    就像她也很享受與酆宇同桌的時光那樣。

    既然時間不會回頭，也不會停止不前，那就好好享受它帶給我們的每一次悸動吧。

    （11）

    嘟嘟嘟——

    肖遙趁著爸爸剛用完電腦去睡覺了，順便查了個資料，還掛著QQ，頭像忽然動了。

    點開聊天屏幕，是鄭格霖發來的信息——我看酆宇今天有些不自然21:00

    映入肖遙的眼裏，滿滿的酆宇。

    她連忙回複：怎麽不自然？22:07

    終於等到你上線啦22:07

    ？22:07

    他看著你和高揚時候，臉上沒有表情，我都不敢跟他說話22:08

    我跟高揚從小玩到大，就是哥們兒，你們別誤會。22:10

    說真的，我站在一旁看都覺得你們像情侶22:12

    ......22:12

    我相信你，但就怕有些人會捕風捉影22:15

    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22:18

    可別人不這麽想。你自己看著辦吧，有人敢說你壞話，本大俠要他好看！22:30

    肖遙沒再回複了，下線，關電腦，腦袋亂亂地回到房間睡覺。

    酆宇也會這麽認為嗎？肖遙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直到很晚才入睡。

    周六下午，肖遙剛從振星補習完物理出來，就被後麵的酆宇叫住了。

    同桌，你現在有空嗎？”

    肖遙記得今天媽媽和爸爸帶著肖瑜去奶奶家了，會吃了晚飯才回來，讓她先一個人煮熱冰箱裏的菜來吃。

    有空啊，怎麽啦？”

    同桌啊，那就陪我過生日吧~”

    肖遙被酆宇期待的話語和眼神驚到了，眼睛張得圓圓的，有些不知道怎麽答。

    啊？我.....我都不知道，然後禮物也沒有準備，啊，不對，應該先祝你生日快樂的....”

    酆宇看著她語無倫次的樣子，感覺很可愛，用手從後麵推她的書包往前走，說：“好啦好啦，你肯陪我過生日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走吧，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當酆宇掏出鑰匙開鎖時，肖遙驚喜地用手捂住嘴，說：“這台炫酷的紅白自行車原來是你的？”

    酆宇拉車出來，坐上去，一腳踩腳踏板，一腳定著地，騰出一隻手來示意肖遙坐上後座，說：“是啊。同桌，快坐上來。”

    肖遙小心翼翼地坐上去，手卻不知道該怎麽擺。

    前方的人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樣，說話中輕快中也雜著些尷尬：“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抓住我的衣服。”

    肖遙輕輕地用手抓住他的白T恤，很輕很輕，就像抓住棉花糖那樣。

    同桌，你之前見過我的車嗎？我好像記得我沒把它騎過上學。”

    就是我在補習社撞到你的那天。那時候我快遲到了，過紅綠燈時候，你的車正好停在我旁邊。我覺得車子很酷，就多看了幾眼，沒看到車子的主人是你。”

    太浪啊太浪，有人說你酷啊，是不是很開心呀？”

    太浪是這輛車的名字嗎？”

    我新給它取的名字，太浪太浪，跟著他浪跡天涯的意思。”

    好特別。”

    風吹佛著，走過一條柳樹遍岸的綠道，柳絮飄舞，空氣輕快，仿佛時墜入一個簡單的平行時空，隻有兩人的世界。

    他們在綠道的一個橋亭上停了下來，坐在亭子裏，看柳、看風、看湖、看身邊的風景。

    我之前也沒發現我家附近有這個地方，風景挺美的。聽高揚說，你們經常會一起去旅遊。你很喜歡這樣的地方，對嗎？”

    啊~其實我是因為喜歡詩歌所以才喜歡這樣的意境的。比如說劉禹錫的竹枝詞：楊柳依依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一說到詩歌，肖遙的眼睛神采奕奕的，好像能從中走出一位折扇詩人。

    江郎在此。咳咳——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炊煙嫋嫋升起

    隔江千萬裏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

    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酆宇磁性的聲音忽然哼起這首歌，引得身邊的人都看向他們這裏。

    周傑倫新出的青花瓷，我也超級喜歡的。不僅歌好聽，歌詞也很美。”肖遙瞬間激動起來了：“同桌，你唱的真好聽！”

    酆宇看著她閃亮的眼睛，笑起來暖暖地說：“謝謝！”

    我跟高揚去過杭州西湖，他還一直抱怨說無聊呢~”

    我看到有一張照片，是你拽著他的衣服拉他走，那裏是西湖嗎？”

    肖遙很丟人的用手捂住臉，說：“嗯。高揚居然還給你看了我們的照片，丟死人了~”

    那時你們真的好可愛~”酆宇看著她羞澀的樣子，心裏覺得很有趣。

    照片裏高揚的衣服被嘟起小嘴的肖遙拉扯得不成樣子，他俊俏的臉也表現得極度不願意。那時六、七歲的他們，童真無邪。

    肖遙不好意思地用手繞了一下耳邊的發絲，說：“當時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就是想拉他一起和西湖合個照，高揚死活都不肯，我>.....”

    一會兒陪我去麥當勞吃個生日餐吧~”酆宇打斷了她的解釋，忽然轉了個話題。

    生日大餐你不跟叔叔阿姨一起吃嗎？”

    酆宇低了低頭，風輕雲淡地說：“他們都很忙的，沒時間陪我。媽媽是醫生，今晚要值夜班；爸爸這兩天去參加了一個科研論壇。對了，我爸也是詩詞狂熱者，他在大學教的就是古代文學。”

    肖遙聽完後，心裏默默地為酆宇心疼了。

    我們不去麥當勞了，我給你做個生日蛋糕吧~好不好？”肖遙像個精靈一樣提主意。

    你會做嗎？”

    我學過。”

    酆宇買了一些發酵粉和蛋糕粉回家，肖遙努力地回想起媽媽教她做蛋糕的步驟，左右擺弄著食物素材，在廚房裏忙活。

    酆宇在一旁想做打手，但是被拒絕了。理由是：哪有壽星公給自己做蛋糕的呀~

    噔噔噔~蛋糕來咯~”

    肖遙拖出蛋糕盤，遠隔著就能聞到一股蛋糕味，帶著焦味的。

    兩人看著眼前的黑焦蛋糕，肖遙不禁有些窘迫和愧疚，廚藝還是學不到家啊！

    酆宇手拿起刀切開了一塊蛋糕放進自己的碗裏，然後用筷子夾起起了起來。

    啊~同桌別吃了，都焦了，會吃壞肚子的。”肖遙連忙向阻止他吃。

    酆宇吃著蛋糕，臉上卻一副很好吃的樣子，滿足地說：“這是我吃過最甜最好吃的蛋糕了。”

    肖遙半信半疑地也夾了一塊吃，剛進嘴嚼了兩下就吐出來了，蛋糕明明很苦，酆宇卻說很甜很好吃。

    其實我是第一次做，媽媽教過我，但是廚藝尚欠缺~”

    你沒有給高揚做過蛋糕嗎？”

    肖遙像是怕他誤會什麽似的，即刻擺手搖頭否認，說：“才沒有呢~每年他過生日都是我媽媽做蛋糕給他的，我們的關係就像兄妹那樣~而且，他很嫌棄我煮的東西~”

    酆宇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肖遙的回答，心裏的灰霾漸漸散去，如陽光住進裏去般快樂。

    酆宇看肖遙什麽也沒吃，就走進廚房下了麵條。

    看著酆宇在廚房裏帥氣地切著蔬菜，手勢熟練而優雅，很快他就煮好了兩個人的麵。

    吃著他煮的麵，她很確定自己絕對不是因為餓了才會認為酆宇煮的麵好吃，就這水平分分鍾可與大廚媲美，想著想著又不禁感到羞愧：“真的不好意思，還是得讓你下廚煮長壽麵。還有，你做麵條真好吃，比我爸爸做的還要好吃！”

    我要謝謝你，陪我度過了一個中西結合式的生日！”

    啊？”

    麵條、和蛋糕。”

    蛋糕那個就不算了吧~都......”

    我很喜歡。”

    同桌，我們拍張照片留念好不好？”

    吃完後，酆宇提出了這個請求。

    肖遙說：“好呀~非常榮幸。”

    然後，酆宇在房間裏掏出了一台單反相機，定時，哢擦。

    照片裏記錄的是飯桌上擺著一盤黑焦蛋糕和兩個隻剩下一點的麵湯的碗，兩人並肩而坐，，對著鏡頭，同時比了個剪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