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興華中學的老師們不愧是閱卷高手，兩天加上一個晚上的時間，全科成績都出來了，甚至連年級分數排行榜也打印好分發到各班主任手裏了。

    首先發下試卷的是數學。

    肖遙的數學成績不再拖全班平均分了，但也不算出眾。她很滿足，畢竟這是自己的真實實力，配得起平時的努力，那就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肖遙~嗚嗚嗚~我這次居然考及格了，怎麽辦？”鄭格霖一手抓緊數學卷子，一手捂住流淚的眼睛，跑來跟她報喜來著。

    酆宇很不厚道地看了看她的分數——90分，剛剛及格，看她激動地猛搖肖遙，就補了一句：“可是離全班平均分還有一段距離，繼續加油吧！”

    這句話成功地引起了鄭格霖的注意，她轉身蹭到他麵前，低聲地問：“裴度這次考得怎麽樣？”

    這個問題讓酆宇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幫你去問他？”

    別別別，年級排行榜很快就出來了，我到時候自己去看就行了。”

    說完，鄭格霖拿著卷子蓋住臉一溜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下一節課是數學老師的課，她高興地踏著小碎步走進了來，說：“同學們辛苦了，這次我們班成績考得不錯，平均分比隔壁二班重點班高出1.2分！

    頓時，全班鼓起了掌聲，好像得到了什麽大捷似的。後來才明白，這叫集體榮譽感。

    下課後，鄭格霖還特別不要臉地跑到肖遙和酆宇麵前，大發感慨地說：“真的要好好感謝你們這些先進生，把我們落下的給拉上去分數缺口給補上去了。”

    Green，下次敢不敢考個漂亮點的分數啊？”剛好路過的班長徐冕插話。

    鄭格霖得意地說：“敢，我有什麽不敢的。給本大俠一些時間，下次功力必定大增。我怕會震傷你啊！”

    徐冕演出一副內力受傷的樣子，深情款款地說：“我真的好怕啊~你倒是來震傷我啊~唉~就怕得等不到那天了~”

    鄭格霖隨手抓起一本書，擼起袖子，往徐冕打去，邊打邊說：“老娘讓你現在就等不了！你給我站住!”

    徐冕迅速跑掉了，鄭格霖在後麵死追爛打。

    剛剛追到門口，鄭格霖就差點撞上了人，她那暴脾氣剛想破口就說：“誰那麽不長眼睛啊，敢擋本姑娘的路？”

    睜大眼睛一看，發現是同桌蘇芹，一下子氣就側漏了。

    蘇芹可愛地微笑著，低聲貼著她的耳朵打趣地說：“我是裴度呀裴度呀~”

    鄭格霖一下子臉就紅了，不再追下去。搭著蘇芹的肩膀回到座位，修生養息。

    剛剛調位置的那幾天，鄭格霖老是針對蘇芹，整天說話都陰陽怪氣、瞪眼吹胡子的。鄭格霖這個人有個毛病，對那種看起來嬌小而友好的人有偏見，認為這種人隻會裝可愛，撒嬌。況且，蘇芹居然還留給肖遙一個好印象。內心就是怕自己會失去一份想要守護的、真摯的友誼。

    直到，劇情發生了顛覆式的變化。

    裴度出生軍人世家，每天都必定會要晨跑鍛煉。鄭格霖不知從哪獲知這個消息，天天跑到L市的體育場去偶遇裴度，然後跟著她後麵跑。

    上周日早上，陽光明媚，鄭格霖掛著條毛巾在脖子上就出門了。

    遺憾的是，那天裴度因為發燒，沒能出去，所以她沒能看見他。

    垂頭喪氣的她正想打道回府，剛走出體育場，打算拐個彎走小路回家比較近，卻很不幸地遇到了幾名剛從酒吧出來喝醉了酒的混混。

    領頭的混混見鄭格霖隻有一個人，長得也不賴，就撒氣酒氣來要調戲她，一步步地把她逼到牆角。

    鄭格霖雖說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目前勢單力薄，還是怕得後退了幾步，語氣卻不退讓：“你們最好快點給我走開，要不然有你們好看！別碰我——啊！”

    醉酒的混混根本無視她的言辭反抗，一邊淫笑一邊對她動手動腳的。

    就在這時，剛打算偷偷溜去體育場附近的飛翔網吧打遊戲的蘇芹路過，她走過去大力推開了領頭混混，然後抓起鄭格霖的手迅速跑開。

    幸好那些混混沒追上來，她們跑了好久，停下來喘氣的時候，相互對視了一眼，忍不住都笑出了聲。

    謝啦~”鄭格霖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向別處，不好意思麵對被自己敵對卻不計前嫌救自己的蘇芹。

    蘇芹明白她的小心思，大方利落地說：“你可是我的同桌啊~我不救你就誰？”

    是呀，能成為同桌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鄭格霖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頭發，盡可能豪爽地試探說：“同桌......那個，以前我做的事情太混蛋了，你就原諒我吧，以後咱們好好相處~”

    蘇芹噗的一聲沒忍住笑出了聲，說：“好。不過什麽好好相處，說得好像七八十年代的相親同誌一樣~”

    行，反正以後姐罩住你~”鄭格霖一個手搭在蘇芹肩上。

    那，以後請同桌多多關照！”

    後來，蘇芹帶鄭格霖進入了網吧的世界，Green是第一次進網吧，第一次看見學習以外對遊戲那麽執著的蘇芹，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也很江湖——她也喜歡上打遊戲了，但慧根不夠，始終達不到蘇芹那種進入排行榜前十的高手狀態。

    肖遙知道這些突破性情節是在期中考試周的周一。

    鄭格霖把她們兩叫出走廊，一副正兒八經的嚴肅樣兒，像站在主席台宣布事情的領導，莊重而嚴謹地說：“以後我鄭格霖和肖遙、蘇芹就是好哥們兒，哦不，是好朋友了！請掌聲歡迎！”

    肖遙沒有多大驚訝，聽到這個消息後反而很舒心，大概是為了彌補她拒絕了之前鄭格霖想向茉莉花提出與她繼續做同桌的請求的內疚，和蘇芹一起鼓了掌配合這個可愛直爽的朋友。

    笑聲迅速覆蓋三個人兒身上，就像陽光把所有的美好都傾瀉在她們身上一樣，明媚動人、青春恣肆、純真飛揚。

    從此，三人行。

    （13）

    除了數學成績，其他科目的試卷也紛紛一張接著一張鋪天蓋麵襲來，鮮明的成績也一個比一個更能衝擊人心。

    肖遙這次語數英都考得不錯，尤其是語文考了全年級第一，但是文科和理科的總成績相當，雖然並不出眾，但是總成績也擠進了全班前五，年級第九。

    這次期中考試，年級排行榜裏穩穩占據第一名位置的是二班的裴度，他的總成績足足以甩下第二名蘇芹10分。但是第二名與第三名的成績隻有1分隻差。

    哦對了，年級第三名是酆宇，全班第二。他就是那種語文英語欠缺也能在出色的文理雜科上補回來的大神。

    蘇芹，你是怎麽能做到天天泡網吧玩遊戲還能考那麽高分的啊？”鄭格霖把自己的各科成績反反複複算了十遍，也改變不了成績在年級100名左右徘徊的事實，不禁仰天哀嚎。

    蘇芹迅速用手捂住她的嘴，緊張地說：“這話要是被茉莉花聽到了我就肯定得被請去辦公室喝茶了，我親愛的鄭大俠。”

    鄭格霖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等她鬆開手後吐了吐舌頭。

    你是不是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法啊?”在一旁默默看她們玩鬧的肖遙問。

    其實高一的知識我在暑假補習班的時候就已經學過了，我們班的徐冕、胡乃文、林昭羽和酆宇等等他們也都是一樣的。哦，還有你家的裴度。”蘇芹認真地說。

    肖遙這就想起酆宇總是在生物課上做一些高二甚至高三的卷子，因為自己生物也不大好，就沒好意思問。

    哈哈~我家裴度現在在準備考全國的物理競賽，聽說競賽班的人連高三的知識都學了。咦，好像酆宇是參選生物競賽班的。”鄭格霖說起裴度的時候就變得羞澀。

    肖遙隻知道班上有同學在爭取全國競賽的名額，物理、化學和生物都分別有3個名額，但是文科的三科就分別隻有1個名額，高一第一學期期末通過選拔確定最終名額，代表學校參賽並得一等獎的直接報送北大清華，得二等獎的高考加分20分，得三等獎的加10分。

    雖然肖遙文理六科成績都很平衡，但是都不出眾，所以就沒有向老師報名。但是這麽想一想，她反而感覺酆宇與她之間的距離又遠了一層，這使她更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

    期中考試終於隨著時間大水的衝刷告一段落，新的旅程又開啟了。

    過去的成績再好，也成為了過去，畢竟不是最終的高考成績，說明不了什麽。

    這個道理，每個人都很清楚。所以，他們又很自然地走出了喜悅或者悲傷，重新把自己融入新的知識，新的考驗當中。

    自從蘇芹這匹黑馬在期中考試中熠熠閃亮，把鄭格霖的眼睛都亮瞎了。整個決定自己一定要充分利用好分邊的優勢資源，努力地追趕裴度。

    鄭格霖有時候做夢都會夢到自己的成績僅居於裴度後麵，第一名裴度，第二名鄭格霖。這個夢，她做了很多次。

    她不是隻做做夢而已，在行動上確實比以前勤奮多了，課前預習課時聽講課後大量練習，整體纏著蘇芹給她講題，蘇芹也總是很耐心地跟她解答，雖然如此，她的成績也不見進步很明顯。

    但鄭格霖身上有一種魅力讓肖遙很佩服的，那就是不管未來成功與否、不管過程如何坎坷，都不要被打敗、不要放棄。

    肖遙的十六年人生，一帆風順，自然是沒有體驗過這種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感受。

    她保持著自己的一套學習方法學習，看著鄭格霖那麽努力的樣子，自己也認真地鑽研不喜歡的弱項科目，有什麽不懂的也能主動勇敢地請教老師和酆宇。

    每次問酆宇題目，不管他在幹什麽，都會放下手中的事情，耐心地跟她講，即使他在做一道很難的競賽壓軸題。

    肖遙很滿足於這樣的學習生活，明知這樣的時間不可能長久，但也很心存感激。

    因為，她也想像鄭格霖那樣，自己的名次能靠近酆宇一點、再一點。日後他人回憶起自己，會很容易地記得——“哦，就是那個考試成績總在酆宇後麵的肖遙對吧？”

    是因為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心甘情願地居於你的身後。

    （14）

    興華中學的運動會安排在第一學期，而且每個項目都要求每班至少出一人。

    當茉莉花公布這個消息的時候，班上的人幾乎又把他剛剛說的東西當做一首聒噪的歌。

    ......參加運動會不僅能夠釋放內心的壓抑，還能為自己、為班級增光。我希望大家都能踴躍地去體委那裏報名。”茉莉花自顧自地說了那麽久，發現班上的學生還是在埋頭做題，就又補了兩句：“好吧，那就這樣了，大家繼續做作業吧~體委負責好這次運動會的相關事宜，到時候給我參選名單就行了。”

    酆宇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抬了一下頭，發現身邊的人、老師都看著他，一邊是同情，一邊是責任。

    很快，他就像沒事一樣，低下頭去繼續做競賽題。

    肖遙心裏很清楚，重點班的學生對體育運動是不怎麽上心的，一來對高考毫無作用，而來還浪費時間。班任打著民主、自我管理的旗幟把任務放到學生身上，給酆宇的壓力不少。

    於是，肖遙寫了一張紙條，把它放到酆宇的水杯旁邊，動作很輕，生怕打擾了他。

    酆宇做題很認真，一開始並沒有看到悄悄遞過來的紙條，等他做完一道壓軸題時，剛想喝水，就看見紙條，把它打開

    ——同桌，我報名女子400米。

    他看著紙條裏清秀大氣的連筆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動。

    同桌，換成女子標槍吧~這個更適合你。”酆宇認真地轉過頭來看著肖遙說。

    肖遙點了點頭，說：“好！”

    不是臨陣退縮，而是因為肖遙的身體確實不大適合劇烈運動，平日裏爬上三樓都會心跳很快，呼吸很重，有些喘氣。

    鄭格霖還曾笑她缺乏運動，神經麻木。

    確實是缺乏運動，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體質也比別人要弱些。

    酆宇得到肖遙的答複後，繼續低頭，準備對剛剛做完的題目的答案，一邊對，一邊說：“同桌，相信我啊~”

    肖遙感到疑惑，問：“相信什麽？”

    相信我能帥氣地、完成任務。”

    跳躍的語氣、自信的感覺。

    第二天早上下了第二節課，酆宇跑到講台上，動員班上的同學參加運動會。

    想必大家學習也學累了，咱們參加運動會發泄一下吧~”

    酆宇站在講台上講話的樣子，有點像科學家的模樣，肖遙的眼裏滿滿都是對他的傾慕。

    底下有同學反對說：“嗬~我怕到時壓力更大”。

    確實，重點班本來就對體育運動不感冒，曆年來運動會總成績都是倒數的。參賽的人不積極，還缺乏一顆要贏遍天下的上進心。

    如果在比賽中發揮不好，肯定也會成為其他班的閑餘談資的笑料。

    誰也不想成為這種話題的主角。

    課間的三班陷入一陣沉默。

    酆宇一人站在講台上，心情並沒有受到影響，相反，他大聲而略顯自豪地喊：“我報了男子4乘100米接力，有兄弟要和我一起嗎？”

    我來！”林昭羽站起身來，輕描淡寫般的回答，卻讓人感覺有一股安心的力量、

    隨後，徐冕、袁航、胡乃文等班上的男生紛紛呼應。

    男生之間的友情，往往不比女生差，甚至於更仗義、更講義氣。

    女生們還是有些放不開，更何況沒人敢主動起來報名。

    酆宇站在台上，當即用手撕掉一張白紙，把紙卷成一個紙棍，倏地一下，紙棍被坐在第三組最後一排的林昭羽接住了。

    單單是那物體在空中經過的弧度，就足以吸引人。

    我們或許會計算拋物線的射程、最高點等等，但是我們永遠都計算不出自己在運動中飛揚的最完美條件。我們不管輸贏，隻要勇敢，那就是最好的我們。”

    酆宇的一番話，很理智，也很動人，惹得班上的男生噓聲一片，更有的人鼓起了掌。

    我報標槍！”肖遙舉手從座位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聲音清脆而有力。

    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有這麽衝動的一麵。她的熱情，讓台上的酆宇覺得明媚而耀眼。

    緊接著，鄭格霖大聲豪邁的呼應：“800米女子！”

    坐在她身後的徐冕有些驚訝，用手戳了戳她後背，問：“Green，你今天沒發燒吧？”

    體委，我報鉛球！”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蘇芹也大膽地直言了。

    很快，班上的女生也陸陸續續有人呼應，甚至連班上出了名冰冷的丁穎也報了女子200米。

    鄭格霖與蘇芹對視一眼後，都往肖遙方向看去，三人默契地笑了笑。

    發燒的前提是，看對方是誰。”鄭格霖是這樣回複徐冕的。

    如果是自己在乎的人，那就值得。

    運動會名單的問題很快就解決掉了。

    酆宇在台上說了句謝謝並謙卑地鞠了一躬後，拿著筆和記著名單的紙回到座位。

    他坐回座位上，轉過身來對肖遙說：“同桌，剛剛我帥不帥？”

    肖遙完全掩飾了自己的內心活動，一副誇張成粉絲的樣子說：“哇~簡直比劉德華還要帥！”

    酆宇看著她的眼睛，側目一笑又自信地說：“那是！”

    原來酆宇也有這一麵，與他往日表現的謙謙君子風範有些不同。那可不可以理解成，在肖遙麵前，酆宇會展現內心更多的自己。那就是說，自己對於他，是跟別人不同的。想到這裏，肖遙莫名感到高興。

    人，總會偶爾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甚至連自己都無法解釋。所有的動機都是因為人的內心住著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