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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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金錢比我與白璧都要著迷些,提出賀幣這一想法的是他,實際操作也是他。

    父親也知道他私底下在熱炒那些賀幣,隻是到底無傷大雅,又可以為那些新入學的貧寒學生們掙些零用,所以隨著他去。所以雖然三個人宮中發下來的月俸明明是一樣的,他卻總是比我們闊綽些,能養住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愛好並包住花銷。

    學子監包吃包住,書本筆墨全部免費,每季裁放學子監衣衫兩套,一年裁放正裝一套,甚至每月還會發放零用錢,算是給窮學生的一點補助。

    一月的那點零用錢,對平窮人家來說確實大有裨益。然而依我看到底不算些什麽。

    確實,公學並不昂貴,然而公學生終究敵不過那些自小養尊處優教養深厚的貴族子弟,現下雖然造紙術改良,紙張稍微便宜了些,可是好些的紙仍然貴重。以此類推,筆墨紙硯俱是金錢,藏書雖然可以借回覽閱並抄錄,但是終究敵不過那些家中世有孤本的學子,有些人家世代讀書,父親叔伯甚至母親祖母都俱能指點一二。

    因此能考上學子監的學子,多出生小康豪富之家,官宦世家子弟。那點零用錢人家自是不放在眼裏。常常有學子監的學生領了每月的補助後便出門直接擲給乞丐,引得學子監門口每到發放補助的時候便坐滿乞丐,上次據說還引得乞丐互相爭鬥。

    明令禁止此等將月錢拋擲與乞丐的行為後,便又有許多人幹脆不去領補助,惹得那些極少數依靠補助過日子的學生領個補助還要偷偷摸摸臊得臉紅。

    一身學子監製服穿在身上是極令人羨慕的。但是一般除非需要穿這學子監製服上課外,大部分官宦人家子弟平日都願意穿自己的衣服,畢竟這學子監製服不過是普通絲綿混織出的,名氣大,卻並不十分華貴。

    官宦人家可以穿絲,平民百姓隻能穿棉,富家出身卻沒有官位的,再多再多也不過是絲綿。

    然而雖是絲綿,卻也有高級低級之分,因此官宦出身若非炫耀,其實不愛穿製服。何況到底因為學子監讀書對他們來說實屬正常,所以也無需炫耀。

    富貴子弟往往不需要另外炫耀自己的身份,家中有錢,衣衫多到並不換洗之人也不少。何況學子監製服雖然為了防止學生攀比,所有的料子都是一致,卻也到底有學子無意間撕毀衣衫的時候,便又有學子監相熟的衣坊定製,富家子弟往往略有破損髒汙便迅速定製新衣,我甚至曾聽說有新貴子弟,為了炫耀,日日都穿著學子監服飾,甚至連定十五件學子監新衣的笑話。

    說到衣衫,普通官宦子弟,一季起碼也該有八件上下,怎麽也不會穿壞衣衫。

    就算如我一般身子再差,不愛出門,到底身份在那裏,不算上母親體貼與紫硫贈送,單是按例一季也有二十四件新衫,雖說依舊在長個頭的年紀,舊年的衣衫都不能穿了,一季二十四件卻也足以保持我半月服飾不重。

    仔細一瞧,雖然今年春天來得早,熱的人穿不下冬衣,新製的春衫也該發下來了,這幾人的衣衫卻連顏色也不夠新鮮。想來應該就是貧寒或是小康人家出身,入了學子監便想省些家用,舍不得這麽早就穿了新衣,免得日後有了什麽卻無得體的衣衫,丟了顏麵。

    然而舉止到底不卑不亢,臉上血色也充足,想來是監學管教得當,沒有什麽仗勢欺人的行為,飲食也調和得當的緣故。

    學子監在這一點上做的不錯。

    講完那些散碎事情後,這些學子終於說到了正道上,學子監日後是會根據成績來分官職的,按照等級可以從最低九品一直到六品。因此日常考試多有策論與時事,說到時事,他們便開始大聲討論朝堂之上的庭論。

    學子監會分發庭論以作考校,不過因為到底是朝堂之事,離這些孩子尚且遠著不說,也是屬於夏國內政,於是所發的均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半月前的舊事。

    他們的話題也處處透露著自己的出身,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接受到的朝堂事情往往是今日上朝家中伯叔們聽了,回家就會做問題考校的,所以受到的最大教育是不能妄言,免得將朝堂之事流傳了出來,惹出什麽亂子。

    然而就算是半月前的舊事,也是這些出身貧寒的學子們能接受的最新鮮最接近朝堂的事情,於是眾人紛紛將自己慷慨激昂的想法訴諸出來,麵前的糕餅飲料一口也不動。

    自然學子監再怎麽也無法越過琢玉殿的那班學生,琢玉殿加上我等兄妹三人也不過二十餘人,卻俱是可以左右日後的夏國政局的二十人。然而夏國偌大一個朝堂以及日後夏國國運不可能隻靠我們這二十來人。那二十來人俱是世家子弟,身後世家關係交錯盤結,長此以往隻怕世家居大,使得整個夏國朝政反而要為世家服務。

    於是學子監的事情到底是必須上心的,總得不斷的選擇出新鮮的血液輸送進朝堂,我看著這幾人說話,雖然看不出他們的謹言慎行,卻恍惚間看見了夏國日後的國運。便不由得笑盈盈的看去,想仔細打量一下那邊廂說話的人的樣子。

    卻不防正正對上一人的眼神,他生得普通,麵色甚至有些黃黑,一看就知道出身不高,然而那一身製服想來也為他增色不少,使得他雖然麵上泛紅,卻也隻是矜持的對我略一點頭。紫硫順著我的眼光過去正好瞧見他那矜持的一點頭,麵上就有些不悅,隻是淡漠的掃了那人一眼,問我們,“走麽?”

    白璧笑道,“也是時候了,走吧。”

    我便跟著他們起身走了,餘光瞧見那人的臉色陡然間漲紅,像是尷尬了,便走到他身旁,隻是問他,“敢問閣下名諱?”

    我雖然生的並不十分美貌,穿著打扮卻較為華貴,尤其是一身絲緞雖無紋飾,到底耀耀生輝,一看就知出生官宦人家。

    人到底是各有差別,當下就有人冷冰冰的替他回我,“我等名字,於小姐來說到底不足掛齒。”我向那人看去,臉上笑意冷了,隻說,“我與這位說話,又幹閣下何事?”

    紫硫本身走在我前麵,此時又回過來道,“既是不足掛齒,我家小妹又並沒有問你,你何必替人回答,平白的惹人厭惡?”

    那人還未開口,白璧回來,溫言問道,“怎麽了?晚了時辰,熱過的飯菜你又不願意碰了。”半句不接那人的話。

    先前那人此時囁嚅的趕上,“在下姓朱名重慶,朱砂朱,雙重為慶,字謹言。”又有人上來將那出言不遜之人扯開不讓他多說,我念他名字一遍,“朱謹言。怪不得你不愛說話呢。”扯扯白璧的袖子,將他們桌前畫了個圈,說,“學子監學生說話到底極有意思,我們平白聽了這麽許久,阿兄幫他們出了這桌錢吧。”

    又上前扯著紫硫走了,紫硫很明顯對那一桌人並無好感,在他看來那些人毫無禮貌,他性子倨傲,再待下去隻怕會和對方發生爭執。

    可實際上出來玩的是我們,隱瞞了身份的也是我們,又加上官宦子弟在那學子監裏想來也應有氣焰囂張者,對方一群人想是積怨已久,自然沒有什麽對我們畢恭畢敬的道理。

    白璧性子平和些,舉止有禮的往那裏一站,若是再有不識相的人站出來,要和白璧吵架到底失了理由。

    我與紫硫正走著,那人卻顏色緋紅的上來,忙不迭的向我們道歉,“實在對不住兩位,我那朋友近日心情有些不爽,他心愛的一家小姐。。。”又忙不迭的掐斷了自己的話,對自己衝口而出的那他人隱私道了不是,又繼續道,“他往日不是這樣的,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