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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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總染清容醉,忽而一別是經年。
他還是那樣的美好,還是那樣的讓人移不開眼,還是會讓我方寸大亂,不知所措。
哪怕是在人群裏,哪怕是一別多年,哪怕是如此快速的一瞥,我還是認出了他,他一身標準的商務西服筆挺的著身,細碎的劉海斜斜的梳著,那張明淨的臉一如既往的好看,那曾經深邃的眸子,不知為何竟染了濃濃的悲傷,站在人群裏,他淡淡的看著周遭,好像在尋找著什麽,好像又什麽都沒找。
趙劍說:“煮雪,你流淚了!”,我抬手在臉上一抹,手上頓時一片濕潤,我目光仍舊舍不得移開半刻的盯著那個消瘦的身影,直到趙劍把車開遠了,我才回過神來。
我說:“掉頭,快掉頭!”。
趙劍:“發生了什麽?又有雜碎想對你出手嗎?”。
我伸手過去轉他的方向盤,他腳下配合著我的動作,大概是從未見過我如此失態,他一邊疑惑的要命,一邊也擔心的要命。
車子掉了頭,開回了先前的位置,我重新看到了那個身影之後,整顆心才落下去,我抬手指了指他對趙劍說到:“跟著他!”。
趙劍看向林晨,待看清了長相後他立馬皺起了眉頭,他問:“他怎麽會來香港?”。
我不知該作何表情,隻是盡量平靜的說到:“不管他為著什麽,誰也別想打他的主意,要是有人敢動他半根毫毛,我就讓他不得好死”。
趙劍眼睫不自覺的顫了顫,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知不覺中也加重了力道,許久他沒頭沒腦的說到:“也隻有他吧!”也隻有他能讓你如此不惜一切,不顧一切的去守護吧!能真正撼動你的真心的人也隻有這個人吧!
我扭頭:“嗯?”。
他笑笑,笑容中有幾分苦澀和落敗,他說:“沒什麽,要見他嗎?”。
我的手下意識的握緊,要見嗎?可是見了又能怎麽樣呢?那些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我們又該如何去麵對呢?早就做下了決定,此生不再相見,不再相念,念真的死,他對我有怨念,而我也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仰望他了,如果隻是一場無謂的糾葛,那又有什麽見的必要呢?
車裏很安靜,我心跳的聲音我甚至都可以聽清楚,瑤瑤頭,我的目光終於有所收斂,我說:“何必徒增煩惱呢!有些事從來就不需要他知道,過去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跟著吧!派人暗中保護著直到他平安離開香港,如今是多事之秋,香港也不太平,他獨身來到這裏,我能做的也就隻有護他一程安危了!”。
趙劍不說話,我看著人群裏的林晨,心裏百味雜陳,這一生癡心皆付諸於了他,想要變得強大的**,想要獨立起來的決心皆是為了護他歲月無憂,那時不管不顧隻一心向前,半分退路都不給自己留,如今的舉步維艱,如今的世殊事異又是那時如何能料到的。
我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怎樣的,隻是不再隻憑著一腔熱血做事,理智會壓製住感性,時隔多年,我終於不再是那個一心仰望他的季煮雪,不知道眉山老宅裏的梨花還會不會開的那麽繁盛,不知道那座老城還會不會滿城繁花。
遠遠看著他清瘦的身影,我慢慢的就平靜了下來,是的,早已不複昨日了,我和他站平了,人這輩子,癡癡傻傻一些年後,終是會知道自己苦苦追尋的到底是不是虛無。
愛他的數年間,甜是由他而起,苦也是由他而起,雖然苦仿佛總是無窮無盡,所幸,都是那樣真實,無論此後時光是明是暗,終究是感激他讓我癡傻過。
那一日我們一直跟著他一直將他送到了酒店裏,回去時我閉著眼睛,頭靠在在後座上,趙劍一直沒打擾我,直到車開到了住處才叫我,下車後,我說:“他那裏,你派幾個身手敏捷,機靈點的兄弟去遠遠的守著,我總覺得他這次來香港不會那麽簡單!”。
趙劍點點頭,目送我開門進家,末了,他才收回目光,開了車門駕車離去。
後來我又去見了洪越,將手頭上的事情向他做了說明,就在當夜,洪越又將他的幾個心腹叫了來,一場會整整開了幾個小時,在算計人心這一點上,我自來都不是什麽高手,可是一路下來,我好像不是在算計這個就是在算計那個,有時候閉上眼後都會覺得驚險。
從洪越那裏出來以後已是半夜,周邊皆是一片寂寥,我徒步走在馬路上,感受著香港深秋的寒氣,身邊偶爾有一輛車穿過,帶起一片烈風將發絲揚的有些淩亂。
原本隻是想一個人安靜的走一會兒,可是偏偏有太多人想要我的命,沒走多遠就有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然後就是數聲槍響,我這種活在陰暗角落裏,甚至可以算得上怪物的人,被人盯上了又怎麽可能毫無察覺,他們的槍響前我便已經閃身進了暗處,一陣槍掃後,我自暗處探出頭來,看著由幾個方向走出來的殺手,等他們走近了,我才悄無聲息的自後而攻,快速的料理了一群偷襲我的人。
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人,我冷冷的笑了一聲,活在這樣一個殘忍的世界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難怪老季會厭倦,難怪當時處於群峰之巔的他也會選擇及時脫身。
爭來的不是福,那是禍啊!
老季曾經無意的一句感歎,此時回味起來,還真是應景。抬起手,一手的腥紅,正當要找紙抹去時,心卻猛地沉了下來,那長長的街道口處站著的身影,不是林晨又是誰呢?
我的手不受控製的抖起來,腦子也亂了起來,腳邊還有數具屍體,他看見了,他看見了我怪物一樣的一麵了,那一刻我不知道要去如何直視那雙幹淨的眸子,急急收了匕首插在腰間,我能想到的就是落荒而逃。
可是他卻叫住了我。
他喊:“煮雪……!”。
我的腳步頓住,他邁開步子,自街道的那頭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他邊走邊說:“你要跑去哪裏?”。
我重重的閉了雙眼,逃不掉了,我一心隱瞞的蹤跡,我一心要埋葬的往事,瞞不住了,不管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純屬意外,總之一切都不再是秘密了,他知曉了一切,也看見了我最醜陋的一麵了。
轉身,與踏著一地月光而來的他直直的對望,我說:“去我該去的地方,你也該回你該去的地方!”。
他他看著我,眸子裏滿是複雜,然後他一句話也不說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手帕,一隻手伸過來拉起我的手,低頭細細擦拭起來,動作輕柔的像是怕一重了就會碎了一樣。
我心裏堵的難受,眼眶也不知怎的就不受控製的濕潤了起來,半晌,他才抬頭,他說:“手這麽涼,我們回家吧!”。他說完就將我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仿佛再也不會放開一樣。
多少年前,他也是這樣,牽著我的手,帶我穿越寒冬,漫步在回家的路上,那時候,我也是覺得他不會放開這雙牽的緊緊的手的,我也以為隻要跟緊他的腳步,我們便不會有分離的。
清冷的月光染涼了他的眉眼,也染涼了所有往事,我掙開他的手,不急不緩的對他說:“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林晨,我手上沾染的人命早就將我和你們的那個世界隔離了,你走吧!前塵往事皆是過去了,我對你,執著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