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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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想到,到了餘家莊園我第一看到的不是餘杭,而是餘梵,從車上下來後抬眼第一看到的竟是這個半大的小少年,他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套了件襯衫,站在門口,他看著我,眼裏是強忍的激動,記得離開餘家那一日,他也是強忍著情緒站在我麵前。

    那時他說,餘杭薄情,有一日他會親自接我回家,如今再回到這裏,第一眼看到他,心中難免感觸,但是接下來,他並未走上前來與我說話,他在看了我一眼後便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轉身的背影,突然就笑了,他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隻敢躲在暗處偷看我的小不點了,他身體裏流著的是餘杭的血,他有著餘杭那樣的精明,隻是現在的他還太嫩。

    白傑在我下車後也立馬下了車,走到我身邊,他說:“大少爺從你走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不過這樣也好,身在這樣的世家裏,精明的人才能走的穩當!”。

    我側頭瞥了白傑一眼,他被我這一眼看的全身不舒服,然後嘴角抽抽,有些沒底的說到:“夫人這趟門出的也是長,我都感覺快不認識你了!”。

    我扭回頭抬起眸子看向那個大門,隻覺得不過才是數月的時間,萬事就已經隔了重重山嶽,寒風仍舊不住的吹,我向著那個大門一步一步走去。

    那短短幾十米的距離,我卻好像走了一輩子一樣,走到門口時,大門立馬就打開了,而他就站在我的麵前,隻要一伸手就可以觸及他,他的眼裏滿是柔情,一如這兩年間看我的神情。

    他說:“歡迎回家,餘夫人!”,我看著他,而被控製了的林晨也在暗中看著我們,我們三個人各懷心思,卻又都在怕著。

    林晨怕我會應了那聲夫人,他怕這一輩子我們之間會因為站在我麵前的這個男人就再無可能,他不像餘杭,他沒有那麽多霸道,經過時光一番洗練過後,他學會了守護,一如多年前的我,即便再愛,隻要覺得有人能讓他更幸福,我一定不會選擇去糾纏。

    我在一番沉默過後,輕輕的笑了,我說:“放了他,你放他離開,或許你我之間還能存得幾分往日情分”。

    他眸子在那一瞬間突然就暗淡了,而在另一邊看著一切的林晨在聽完這句話後,眼睛霎時間就紅了,他就那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這個世上,有什麽比親眼看見另一個人為了自己生死不顧更觸動。

    那時我為他不要命是因為我愛著,可是那麽久過去了,他以為我早已對他失望透頂,他以為我心裏的那個位置已經被餘杭占盡了,餘杭對他說:“她已經不是昔日的情事半懂的小姑娘了,這些年來,陪她風風雨雨的人是我,為她擋槍的人是我,你覺得她那樣心性的人還會回頭嗎?而且餘生你能給她的又有多少?就算你願意給,她還會願意要嗎?”。

    餘杭是那樣篤定,他看著餘杭怎樣將華令儀掃地出門,他看著餘杭是怎樣在餘家宣布我是他唯一的妻子,我是餘家唯一的夫人,他看見那些傭人知道我要回去後的各種態度。

    好像在看完這些以後,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我心中還有一點分量了,他雙唇顫抖著,然後手握成拳,原來我們之間即便出現那麽多羈絆,原來即使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那些阻礙,從來都沒有阻斷過我們早就已經牢不可破的感情。

    餘杭伸手過來要拉我的手,我靈活的就錯開了他的手,他並未因為我的冷淡態度而不快,臉上的笑仍舊是寵溺的笑,就好像我隻是一個鬧脾氣的孩子,他在無限的縱容著我。

    我繼續說到:“餘杭,他是我的命,他要是有半點閃失,我不會獨活,你用他來威脅我,就是在逼我和你兵戎相見!”。

    他頓住,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但是還是沒有發火,一把拉住我的手,他要帶我進屋,他說:“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你男人沒那麽大度!”。

    我任由他牽著我的手,帶我進屋,一眾傭人齊齊彎腰,歡迎我回家,我冷笑,推開餘杭要自己上樓去,但是餘杭卻不讓我走,死死的將我的手拽住,正在我要甩開他的手的時候,一聲槍響一下驚動了所有人。

    等我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子彈是朝著餘杭腳下飛來的,然後我尋著開槍之人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見林晨手裏握著一把手槍,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然後他說:“沒有人可以拿我來威脅你,沒有人可以威脅你!”。

    他說完,就一步一步的朝我走過來,而餘杭也在用眼神指揮著先前因為槍聲衝進來的兄弟,我看著林晨一點都不怕死的朝我走來的模樣,突然覺得這些年做的一切都值了。

    我對餘杭說:“不要動他,如果不想我恨你,就不要動他!”。

    餘杭掏出槍慢慢抬起手,槍口直直的指向林晨,他說:“所有人誰也不許對他開槍!”。他說完,扭頭看我,嘴角溢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他說:“薛薛,你說他是你的命,但是你知不知道,你也是我的命,今天我就要求證一件事——這兩年,我餘杭究竟在你心裏占了幾分!”。

    再理智的人一旦被觸及逆鱗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餘杭的瘋狂在那一日被無限放大,他握著槍一步一步向林晨走去,我就看著這兩個男人各自舉著槍對著對方的腦袋,然後一步一步走近,那時的我是懵的,直到餘杭扣動扳機我都是懵的。

    林晨在扣動扳機前側眼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眼中是否滿是悲傷,他隻是在看完那一眼後瞬間收起了殺氣,扣動扳機的指頭慢慢移回了原位。

    一直都是在讓你傷心,一直都在讓你為難,一直都在讓你為我犧牲,但是不會了,以後我隻會是你的後盾,而不是麻煩。

    他坦然的看著餘杭,然後是餘杭的槍響,然後是我的心碎的聲音。

    其實那一日餘杭是有手下留情的,因為至少他在開槍前將槍口移了位置,子彈最終射入的不是林晨的腦中,而是胸口。

    林晨手中的槍先是重重掉落在地,然後他扭頭看我,眼神裏盡是眷戀,我瘋了一樣的衝過去,將他扶住,他微笑著,他說:“我們這一生太苦了,遇見我,你就沒好好過過一天安寧日子,煮雪,我很想帶你回到四合院,我很想和你去把那些暗淡的時光重新添上色彩,但是好像這些都是奢望了,餘生,你好好過!”。

    我搖頭,手臂繞過他的後背,彎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我衝他緩緩說到:“不要說傻話,守護你,從來都是我的初心,也是執念,不要怕,有我在,不管生還是死,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

    我抱著他大步流星的離開大廳,周圍幾十個人,我卻覺得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和我,他胸口的槍口不斷留著血,我將他抱的很緊,他沉重的眼皮幾欲閉上,但還是努力的睜著,他看著我,雖視線開始漸漸模糊,雖臉色愈見慘白,但是我們都知道,那橫亙在我們之間的一係列阻礙,再也不能成為分開我們的理由。

    外麵的風不知為何突然就變大了,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半點冷,白傑是見我走出大廳後首先拚命追出來的人,他打開車門讓我把林晨先放進去,然後自己開車帶著我們往醫院飆。

    我坐在後座上平靜的給林晨做著傷口處理,白傑透過後視鏡看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我會那麽淡定,那一年餘杭躺在醫院時,我的不知所措,我的無法接受他是知道的。

    他不明白為何此刻的我會那麽淡定,好像林晨並不是即將要死的人,而隻是擦破點皮的沒事人。

    隻有我自己明白,我不是淡定,隻是做好了準備,無論生死,我都不會讓他一個人,既然死生都不會再離,那麽接下來無論如何發展,又有什麽好懼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