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掌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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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往金鑾殿屋頂的方向看去,原想讓鳳棲梧拿個主意,隻是此時屋頂上還有什麽人,一片空蕩蕩的,仿佛方才囂張狂肆擾亂軍心的琴聲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心焰姑娘,現在可如何是好?”三千士軍中的領頭人裴將軍滿頭大汗地跑到跟前,語氣裏盡是驚慌與無措。他們都隻是皇城守衛軍,沒有真正上過戰場,那些所謂行軍不真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若不是有人拿主意他們根本不知要要如何以三千人對抗四萬精兵!
心焰心裏也有些打鼓,現在姑爺不知去向,這些人要強行攻上來他們根本無力抵抗,怎麽辦?若是小姐在便好了!她一定有辦法退敵。
“心焰姑娘,您倒是拿個主意啊!不是您告訴我們有辦法退敵的嗎?現在他們就要攻上來了,倒是如何是好?!”裴將軍見她沉眸不語,心裏更是慌張,說話也急了些。
心焰掌心合攏,五指在皮膚上留下深紅的指甲印。她抿了抿唇,“為今之計,隻有死守,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上來,隻要拖到援軍趕到我們就算贏了。”
“這理是這個理,可是你看看,他們四萬人,繞著金鑾殿能轉十圈,我們要怎麽攔!怎麽拖延!?”他指著烏壓壓的一片不停在梯子上攀爬的人,他們現在隻有從廚房搬來的豬油蘿卜和冰庫裏挖出來的冰塊。但這些都不是石頭,砸不死人!他們兵力不減便一直往上爬,一批換一批,而他們僅有三千人,被分散開後能力更是被無限縮小,總有精疲力竭的時候,他們的‘武器’也有用盡的那一刻。
“心焰姑娘,實在不行,還是請陛下從密道速速離開吧,我們擋不住的……!”
心焰目光落在下麵紅著眼睛野心勃勃往上爬的人,再看看他們這些疲軍,沒有實戰經曆,此時此刻也不過是按照他們的吩咐在死守罷了!
她有些無力的閉了閉眼,輕呼口氣,“裴將軍,你速去稟報陛下,請他拿主意,是撤是守全憑他吩咐。”
裴將軍立即頷首應聲,“是。”
心焰目視他有些抖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一聲,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想戰死隻想著如何臨陣脫逃,小姐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這個世界的人都是自私有自利的。平時喊著為陛下為南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是真正需要他們的時候哪一個不是畏首畏尾,獨善其身。
她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將手中長劍高高舉過頭頂,“所有人聽令,為了陛下,為了南嶽,即使戰死也要守住,不能讓叛軍侵犯這神聖的領地!”
她用內力將聲音遠遠傳出去,激昂堅定視死如歸的語氣,原本已經逐漸喪失信心的士軍突然精神一震,渾濁的眼神變得清明。
“為了陛下,為了南嶽,我們不怕!”
“我們不怕!不怕!”
“兄弟們,守住!援軍很快就到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高聲大喊一聲,所有人的意誌被點燃,一陣高過一陣的口號喊得熱血激昂,都是為了家國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好兒郎!
心焰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能撐一時是一時。
“心焰姑娘,裴將軍人呢?他不在,軍心不穩啊!”一名士兵百忙之中朝心焰吼了一聲,這麽多年他們都聽令於裴將軍,此時人不見了他們仿佛失了主心骨,難免有些影響軍心。
心焰拔劍隨手砍掉一名爬上來的叛軍,順便將第二個人踹下去,爬滿一梯子的人被撞得咕嚕嚕滾了一地。
此一幕看得眾人有些呆滯。
隨即便有人反應過來,照著她的法子,幾人合力將已經爬到頂的人順著梯子扔回去,果然如預想一般打落了後麵蠢蠢欲動的人,眾人心裏逐漸有了些底氣,這樣不僅省力而且省‘武器’,再怎麽說他們那些蘿卜冰塊的沒這麽好使數量也有限。其他人紛紛效仿,利用地理優勢,原本已經快要攻上來的叛軍又悉數跌了回去,緩解了一波壓力。
心焰笑了一下,暗讚孺子可教也!
她朗聲道,“裴將軍有心投敵,動搖軍心,其心可誅,已經交由陛下處置了!”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消息。
裴將軍想投降!這,這怎麽可以!
心焰見士氣有些受損,立刻板起臉道,“現在由我全權下令,任何人但凡有動搖軍心的嫌疑,殺無赦!”
他們早見過心焰的手腕,此時見她聲色不容置喙,心裏那點不安也都被壓製了下去,齊齊應‘是’。
金鑾殿內
“陛下,我軍已經要撐不住了,還請陛下速速從密道離去。”裴將軍跪在殿中央一臉悲哀淒涼地哭喊。
此話一出,本就搖晃不穩的大臣更是被崩斷了最後一根弦,開始附和請求穆柒寒離開。
“陛下,還是先走吧!留在這裏隻怕是性命堪憂啊!”
“是啊陛下,臣等請求陛下,速速離去。”
“……”
穆柒寒始終緘默坐在原處,不說話也不動。
長寧公主在一旁幾次欲言又止,駙馬薑奕連忙給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長寧公主這才咽下即將出口的話,隻用手不安地揉著手中的娟錦。
“陛下,還請您早做決定,我們的人撐不了多久了!”裴將軍和一群大臣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
穆柒寒這才緩慢抬起頭看向他們,暗沉的眼光掃過,一眾人齊齊噤聲。
“你們這是想要讓寡人做逃兵,嗯?”他的聲音不徐不緩,沒有憤怒地吼叫也沒有聲嘶力竭的質問,隻是很平靜地在詢問。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先出去了再帶大軍將叛賊剿滅也無不可啊!”
“砰”的一聲,穆柒寒猛地掀翻麵前龍案上的奏折,站起身來,一邊往下走一邊語氣幽深地道,“好一個留得青山在,寡人今日若是逃了,那就是將南嶽江山置之不顧,爾等究竟是為寡人好,還是想要另立新王?”
“你們來告訴寡人,今日寡人若是將你們,將外麵還在浴血奮戰的三千士兵棄之不顧,那寡人還有什麽資格再做這個南嶽之主,一個連自己的江山子民都保護不了的帝王,就算再回來有以何服眾?啊?你們來告訴朕,這個江山到底是寡人的江山,還是爾等的江山?!”
穆柒寒兀自冷笑幾聲,一把將陳列在一旁多年的寶劍拔出來,鋒利的劍尖正正抵在裴將軍的額頭上,“裴將軍,不如你來告訴寡人?”
後者後背被嚇出一聲冷汗,他僵硬著脖子一動不敢動,眼睛死死睜大盯著額頭上的劍,“陛,陛下,您息怒,末將,末將沒有那個意思。”
“喔?”穆柒寒挑了挑眉,“裴將軍既然沒有這個意思,那你為何要在大敵當前跑來遊說寡人?裴將軍動搖軍心,有判敵之嫌啊!”
裴將軍臉色刷的慘白,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下掉,“陛下,冤枉,末將,末將豈敢,末將隻是覺得叛軍勢不可擋,我軍也不過是在負隅頑抗,到時我軍若是全軍覆沒陛下也將處於險地,與其,與其做不必要的犧牲,此時陛下離開,我軍投降也是上策。”
“裴將軍真是好計策!”穆柒寒滿臉諷刺不屑,“那寡人現在便告訴你,動搖軍心,違抗聖命,死不足惜!”言畢,他手中的劍瞬間劃破裴將軍的脖子,鮮血如柱,裴將軍瞪著一雙眼睛捂著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啊!”
長寧公主嚇得尖叫出聲,一旁的宮女臉色慘白慘白的,哆嗦著雙手將錦扇擋在她麵前。
殿中一些文臣沒見過血腥,縱使忍著沒尖叫出聲,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顯然嚇得不輕。
穆柒寒麵無表情地扔掉染血的劍,冷著眼看向眾臣,“還有誰膽敢試圖動搖軍心,當如此人!”
眾人嚇得立即擺手。
穆柒寒雙手負於身後,沉聲道,“在座諸位也有不少拿過刀見過血的,現在大敵當前,與其在此坐以待斃,不如與寡人一同出去抵抗叛軍一時,如何?”
“這……”眾人猶猶豫豫,外麵可是四萬精兵,不是四千個更不是四百個!
穆柒寒瞬間冷了臉色。
一名大臣在眾人推攘下開了口,“陛下,您乃是南嶽的君,豈能親身返險?萬萬不可。”
“還請陛下三思!”
“還請陛下三思!”
眾人紛紛附和。
“寡人登基之前也曾行軍打仗,大大小小的戰役經曆過無數,比這更凶險的都見過,何況寡人不出麵,難道就等著他們打進來嗎?”穆柒寒已經沒有多少耐心可言。
眾臣相視幾眼,紛紛下跪磕頭,“還請陛下三思!”
“你們……”穆柒寒沉著臉,盯了他們半晌,奈何這群人在這個問題上極度一致,硬是不鬆口,他氣得狠狠甩袖。
“既然你們什麽都做不了,那還是讓我來拯救你們這群愚蠢可笑的人吧!”一道低沉的帶著絲絲戲謔的聲音響起。
緊閉的殿門在此時打開,一陣淩厲的風刮過,眾人隻覺得眼前光影一晃,來人已經站在了龍案前。
所有人抬頭看去,一瞬間屏住呼吸。一身華光瀲灩的銀色衣袍長長墜地,張揚的墨發因為被風刮過,有幾根貼在玉瓷般的臉頰上,一雙琉璃目輕輕掃過,千回百轉,眾人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那一點血淚朱砂因為他的笑紅得有些過分晃眼。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金鑾殿!”方才開口的那名大臣回過神來,立刻指著他怒斥。
鳳棲梧輕佻地拂了拂勾起的豔麗薄唇,衣袖拂過龍案上一塊金樽玉刻龍身盤踞的盒子,“這個東西先借來一用。”然後不理會眾人驚恐至極的神情光影一閃再無蹤跡。
“遭了,那可是玉璽!”
“來人,速速將賊人拿下!”
殿中一眾太監宮女盡數往外追去。
“事關重大,寡人親自去追!”穆柒寒一拂衣袖,沒等眾人反應便消失在了殿中。
“陛下!危險!”眾人驚呼一聲,紛紛起身追了出去。
長寧公主也顧不得恐懼,被宮女扶著下來,薑奕上前牽住她。
鳳棲梧並沒有走遠,就停在金鑾殿外高高的台階頂端,高舉手中的玉璽。
“玉璽就在我的手上,若是想要立刻下令撤兵!”他的語氣依舊是那副懶洋洋漫不經心的,仿佛他手中的並不是玉璽而隻是廚房裏隨處可見的白菜蘿卜,太過不屑一顧。
穆攸揚幾人同時看向他,以及他手中的盒子。
穆景睿眯了眯眼,“真的是玉璽。”
穆攸揚盯著那盒子再三確認,一旁的香廷賀出聲提醒道,“殿下,小心有詐!”
他的聲音很小,但是一樣清晰地落入鳳棲梧眼中,他一把掀開盒蓋,直接伸手將它拿出來拎破爛似的拎在手上,“看清楚了,這是不是你們要的玉璽?”
“二哥,是真的!”穆景睿驚訝不已。
穆攸揚也有些震驚,此人究竟是誰,入金鑾殿如無人之境,連玉璽都能這麽輕易就到手,甚至一揮手就能讓他數千精兵毫無反抗之力!
“二哥,如何是好?”穆景睿見他走神,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穆攸揚深吸了口氣,“先讓他們撤回來吧!”
穆景睿點了點頭,揚手比了個‘撤’的手勢。
原本還鍥而不舍不停往上爬的士兵盡數撤回到三人身後,嚴陣以待。
鳳棲梧還算滿意地眨了眨眼。
心焰得空過來,站到他身後,輕呼了口氣,小聲喚道,“姑爺。”
鳳棲梧勾了勾唇,“替我擋住後麵那群人。”
心焰不明所以,不過一轉身也就明白了,以穆柒寒和為首的百官都出來了,後麵還跟著長寧公主和駙馬,一個個臉上都是一片焦灼之色,目光死死地落在鳳棲梧手上的玉璽上。
心焰往前一站,握著劍往穆柒寒跟前一攔,“陛下請止步。”
“放肆,竟敢對陛下無禮!”宗正翹著蘭花指指著心焰嗬斥。
穆柒寒抬手製止他,指著鳳棲梧對心焰道,“他是何人?”
心焰麵無表情地道,“我家姑爺找來的援軍。”
穆柒寒蹙了蹙眉,“援軍?就一個人?”
心焰點了點頭,“一個人足夠了!”
穆柒寒眉心蹙得更深,四處望了望,“月編修呢?”
心焰裝的一本正經地撒謊,“去找我家小姐了!”
“你,你你這人好生大膽,你這是對陛下什麽態度?!”宗正忍不住又翹著蘭花指指著她。
心焰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不做聲。
宗正氣得鼻子直呼氣,指著她瞪了半天也說不出話。
穆柒寒從鳳棲梧身上收回視線,對心焰道,“你可知道他手上的東西是何物?若是有所損失,可不是你家小姐和姑爺能擔當得起的。”
心焰繼續麵無表情,“無論是什麽東西,陛下隻需要知道,這位公子有辦法拖到援軍趕來便是,還是請陛下回去等候吧!”
穆柒寒臉色沉了又沉,狠狠拂了拂袖,“果然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你跟你家小姐還真是一模一樣!”
心焰彎了彎眼,就當他這是對自己的誇獎了。
事實上,穆柒寒並不擔心鳳棲梧回把玉璽帶走,一來在場所有人都不會坐視不理,二來,他有一種直覺,他應當是幫自己的。但是他也沒有回去,總之都出來了,他倒想看看,此人究竟有何能耐。
鳳棲梧將玉璽拎到眼前仔細觀察了一圈,嘖嘖道,“真沒看出來有什麽特別的,這麽多人爭得頭破血流,真沒意思。”
穆景睿直直盯著他左右晃蕩的手,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玉璽給摔著了,“你方才可是說,我們撤兵,你便將玉璽交給我們?”
鳳棲梧將視線移到他身上,無辜地聳了聳肩,“我有這麽說過麽?我怎麽不記得!”
“你……”穆景睿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
“啊!想起來了。”鳳棲梧揚了揚頭故作感歎,隨即又歎息著搖頭,“我好像是說過,但是我的意思好像是說,你們若是不撤兵我便把這玉璽毀了,是這個意思吧?”
穆景睿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了,竟然有這樣厚顏無恥出爾反爾之人!
穆攸揚雙眸深不可測地盯著鳳棲梧,態度算是禮貌地道,“此事與閣下並無關係,閣下何不趁早抽身離開,也免得卷入這場漩渦之中,交出玉璽,我們自會放你安全離開。”
“嘖嘖”鳳棲梧眯了眯眼,“二殿下口氣不小,難道方才還沒讓你見識到我的能耐?我若要走誰能留得住?”他彎起唇,一派輕鬆,“同樣,我若是要毀了這玉璽,你們誰也攔不住!”
穆攸揚眸中冷光乍現,“你到底想如何?管人閑事可不是君子所為!”
“誰告訴你我是君子了?”鳳棲梧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我不過就是閑得無聊罷了!”
“你”穆攸揚張了張嘴,一時氣結,氣得笑著點了點頭,“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非要與閣下為敵了。”
“所有人聽令!”他振臂高呼一聲,“誰能搶到玉璽或者拿下穆柒寒,重重有賞!”
“是!”身後一片熱血激昂的聲音。
鳳棲梧勾了勾唇,臉上浮起點點危險的笑意,“你確定要用搶的?”
香廷賀小聲勸道,“殿下,此人深不可測,隻怕你我加在一起都未必是他的對手,若是強行動手隻怕得不償失。”
穆攸揚哼了一口氣,“那要如何是好?難不成就在這裏幹耗著?”
香廷賀湊近他耳邊,小聲道,“那玉璽可暫且不必理會,隻要能拿下穆柒寒,這玉璽還不都是囊中之物。”
穆攸揚臉色稍微好轉了些,“好,那就依你之見。”
“所有人聽令,拿下穆柒寒!”
“是”
一眾人蓄勢待發,隻需一個手勢便要衝上前去將穆柒寒生吞活剝。
“保護陛下!”宗正擋在穆柒寒麵前,尖著嗓子大喊一聲。
文武百官統統圍在穆柒寒四周,文官在內,武臣在外,金鑾殿外僅剩的不到三千統統圍在百官之外,誓死保護。
鳳棲梧見這情形,隻覺好笑地彎了彎眉眼,穆柒寒可是曾經統帥三軍負責鎮守朔川的大將,光是大大小小的戰役就經曆了無數,就憑這些人隻怕短時間內還殺不了他。隻是他也懶得去管,畢竟現在身份有所不同,不再是曾經戰場廝殺的七殿下,而是南嶽江山的新王,自然是要看得重些的。
“這樣吧,”他抿了抿唇,對穆景睿和穆攸揚道,“這玉璽也隻有一個,我就是要給你們也隻能給你們一人,不如你們自己選擇,究竟誰要這玉璽便上前來自取如何?”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文武百官高喊著‘不可’,宗正也是一臉驚恐地指著他大喊‘放肆’。
倒是穆柒寒鎮定得不像是這玉璽之主,淡淡出聲喝止了眾人。
“殿下,此人心機深沉,他的話斷不能相信,這是離間計。”香廷賀第一時間便提出異議,生怕穆攸揚和穆景睿就此反目。
不過兩人倒是比他想象中冷靜許多,並沒有因此自亂陣腳。
穆景睿不屑地哼了一聲,“這點離間計還不至於讓我們犯糊塗。”
穆攸揚沉著一雙眼點了點頭。
鳳棲梧右手食指拂過薄唇,微垂著雙眼似喃喃自語一般,“是嗎?”
隨後抬起頭,露出高深莫測的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去搶吧!”
言畢,他不管眾人的驚呼聲將手上的玉璽直直扔了下去。
眾人睜大眼,眼看見玉璽在半空中轉了兩圈便往穆攸揚兩人的方向砸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穆攸揚和穆景睿一掌拍在馬背上,躍上半空,朝著玉璽抓去。
穆攸揚先一步拿到玉璽,隻是下一秒穆景睿便一張排在他手腕上,玉璽再度往上躍起,兩人一同搶去。
接下來眾人隻看見玉璽在半空中飛過去劃過來,兩道身影圍著玉璽不停打鬥,文武百官一顆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個眨眼的瞬間玉璽便落到地上摔成粉碎。
“二哥,此前我便說過,若是我得了玉璽自會給二哥一處安逸之地養老,王位這般辛苦,二哥又何苦勉強自己!”穆景睿一邊將穆攸揚堪堪抓到玉璽的手擋開一邊道。
“我也說過,西南一隅遲早為三弟留著。”穆攸揚分毫不相讓,兩個人爭得你死我活。
方才還冷靜的兩個人眼見玉璽飛過來,便是如斯鎮定清醒也掌控不住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香廷賀在下麵急得直打轉,“二位殿下,別搶了,此時內訌可不是明智之舉。”
隻是現下的兩人如何會聽得進去,拿到玉璽就等於成了一半,沒有玉璽,便是坐上了王位也名不正言不順。
鳳棲梧雙手負在身後,看好戲一般看著兩人打鬥,嘴上不住感歎,“這般不緊挑唆,難怪儲君之爭會敗,看樣子南嶽王還算是有眼光的。”
他再看看包圍圈中淡定從容的穆柒寒,哪怕此刻玉璽落到了別人手中也未見慌亂,這般氣魄倒也是難得,果然娘子的眼光不錯,三位候選人之中他才是最適合的。
一個時辰後
兩人爭奪良久,終究穆攸揚還是略勝一籌,將玉璽拿到了手上落回馬背上。
“三弟,承讓了!今日你便回去吧!”
穆景睿也落回馬背上,抬眼不屑地冷哼一聲,“你以為你這就成功了?沒那麽容易。”
他右手一揮,震聲高呼,“拿下玉璽!”
“是”他的兩萬人立刻與另外兩萬人兵刃相見。
“三殿下,使不得使不得。”香廷賀不停揮著手焦急地喊,“二殿下,您與三殿下內訌,可是鷸蚌相爭,再不拿下金鑾殿,時日久了恐生變故啊!”
穆攸揚冷哼了一聲,“何來變故?送去援軍的信已經截了,我與三弟本就會有這一戰,如今不過是提前罷了,早叫他放棄與我而言也是好事。”
香廷賀歎了口氣,又覺得他的話有些道理,隻是不知為何,他這心裏總是不安,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石階上一群人看著眼前的變故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怎麽不然就打起來了?
長寧公主被薑奕護在最後沒讓她看見著血腥的場麵。
血流成河,殘肢斷臂,真正的戰場實際比這更血腥百倍。
穆柒寒不知何時走到了鳳棲梧身邊,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深沉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閣下果然智謀過人,以一人之力解我南嶽之危,隻是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鳳棲梧將雙手抱在胸前,斜著眼睛瞄了他一眼,輕笑道,“無名小卒罷了,不值得惦記,也別想著讓我為你做事,我是無定所之人,天下之大我還沒有看罷,今日不過是碰巧罷了。”
被戳穿了心思,穆柒寒也不覺窘迫,更是不逼迫,真正有能力的人想來便來了,想留也留不住,便從容不迫地換了話題,“不知閣下與香大小姐和月編修是何關係?”
提到香盈袖,鳳棲梧眉眼染上繼續溫柔,“至交好友。”
簡單四個字便概括了全部,穆柒寒自知問不出什麽便不再開口。
兩軍廝殺,耗時又豈是短短兩個時辰那般簡單。
香盈袖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
下麵一撥人馬自相殘殺,而金鑾殿前的石階上站了一群看好戲的人,這與她的想象有些出入啊!
隻是,她掃過那一群人卻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心裏一慌,直接從高高的宮牆上飛身而下,黑紅的衣裙飛揚,淩亂的發絲隱約能看出些風塵仆仆,但是並無疲憊之色。
她直接奔到心焰麵前,拉著她問,“半月呢?”
“小姐,你回來啦!”心焰眨一見她驚喜非常也沒注意到她的問題。
香盈袖擰了擰眉,“我問你半月呢?”
心焰這才聽清楚,她下意識看向鳳棲梧。後者對她搖了搖頭。
香盈袖順著她的視線轉過身,一下子對上鳳棲梧含笑的琉璃目,瞬間愣住。
“是你!”她的語氣帶著驚訝。
此人不正是當初在璟王宮禁地看見的人嗎?
鳳棲梧極為淡定地對她笑了笑,“又見麵了。”
香盈袖此時也懶得去理會他略微熟絡的口氣,又問了心焰一邊,“半月呢?他去哪兒了?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心焰拉著她的衣袖將方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邊,最後才道,“姑爺見這邊沒事了便出城去尋小姐了,您沒見這他嗎?”
香盈袖搖了搖頭,“現在城門封鎖了,他從哪兒出城?”。
心焰訝異了一聲道,“那興許姑爺見出不了城便先回府上等著了,不會有事的,小姐您別擔心。”
香盈袖這才將心放回肚子裏,既然心焰敢放心他一個人走那定然是確定了沒有危險。
她這才有空回頭打量鳳棲梧,方才心焰的描述讓她過於震驚,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破敵。
鳳棲梧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微微偏了偏頭,“既然你回來了,想必援軍也到了,我也無事便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眾人反應,虛影一晃便沒了人影。當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香盈袖這才轉頭看向穆柒寒道,“陛下,援軍已經到了,一刻鍾後便能進宮救駕,若是無事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她福了福身便欲離開。
“香盈袖。”
這是穆柒寒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喚她,平日都是以香大小姐或者明陽縣主代替,如今這般喚她到讓她有些別扭。
她轉過頭看他,“陛下還有事?”
穆柒寒動了動唇,終究隻道,“此次叛軍來犯,多虧了你與月編修,想要什麽賞賜盡管開口。”
香盈袖笑了一下,“陛下,您忘了?我們隻是各取所需罷了,隻要陛下不要忘記答應臣女的事,其他的臣女都不感興趣。”
穆柒寒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將那句‘各取所需’在唇邊來回咀嚼了數遍,終究自嘲一笑,他又想多了。她幫他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所有情緒盡數收斂,穆柒寒還是那個鎮定深沉殺伐果斷的年輕帝王,“既然你什麽都不想要,那論功行賞,月編修當是有賞的,這個你不會也要拒絕吧?!”
香盈袖麵色不變,“這個就是陛下和半月的事了,是否要接受賞賜且看半月自己的意思。”
穆柒寒點了點頭,“寡人會命人去問的。”
香盈袖福身道,“那臣女先行告退。”
穆柒寒有些無力地擺了擺手。
香盈袖走了兩步有轉過身,在穆柒寒詫異的目光中走向長寧公主。
“公主殿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長寧愣了一下,遂點了點頭,與她避開人群。
香盈袖和長寧公主說了什麽沒人知道。
所有人隻知道,睿親王和端親王叛亂,香家姑爺以三千人對抗五萬精兵,香家大小姐冒著千難萬險跋山涉水搬來援軍,千裏救夫,也救南嶽陛下於水深火熱之中。
睿親王和端親王在這一戰中徹底敗北,幸得長寧公主求情免去一死,隻是從此逐出王籍,貶至西南一隅永世不得回城。叛軍悉數投降,南嶽王既往不咎,為世人稱頌其賢明大度。一同叛亂的香家家主一並流放,而始終保持中立,既不逼宮也不救駕的香家大少爺香塵最終也隻是死守著空蕩蕩的香家那處大宅子,從此不得重用。
而攔截穆柒寒傳信的琅音長公主,其心不正,從此被禁足在長公主府,永世不得踏出一步,這也算是對她最輕的責罰了。
陳老將軍宮門戰死,南嶽王加封其為鎮國公以皇族身份葬入皇陵,救駕有功的陳小將軍接替老將軍的位置手握三軍,成為南嶽王的左膀右臂。
論功行賞,賞罰分明,唯有在此一役中名聲大振的香盈袖和半月唯有任何封賞,反倒是半月辭去了官職從此與香盈袖逍遙山水,不問世事,成為世人豔羨的一對神仙眷侶。
南嶽王宮禦書房中
穆柒寒麵無表情的稟報,最終歎了一聲,“何時走得?”
宗正道,“聽府上的人說今日一早便啟程了,並不知往何處去。”
穆柒寒閉了閉眼,無奈地歎了一聲,“留不住的始終留不住,離開了也好,這裏也沒什麽值得她留戀的。”
宗正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出口,“陛下,恕奴才多嘴,您,既然心裏有她,為何不留下她,您現在是一國之君,想要留下一個人豈不容易?”
穆柒寒自嘲地笑了笑,眼內盡是難掩的落寞,他輕輕閉上眼道,“你不懂得,她的心裏從不曾有我,縱然強行留下她也隻會恨我,何況,那樣一個人你我都留不住。”
宗正還欲再勸兩句,突然瞥見一人從書房門口進來,見他看過去便朝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宗正福了福身徑自退下。
長寧公主站在禦案前雙手撐著下巴看著穆柒寒一臉的落寞,頓時有些心疼,“七哥”她有些心疼地喚。
穆柒寒睜開眼,掩飾掉眼內的情緒笑了笑,“長寧來了。”
長寧走到他身邊與他一同坐下,抱著他的手臂如以往一般親昵,“七哥,你想不想知道香大小姐那日在金鑾殿對我說的話?”
穆柒寒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沒有說話,但是眸中的意思顯而易見。
長寧偏頭靠在他肩上,輕聲道,“曾經七哥回來的時候我曾與她約定,若是她幫你我便答應她一個條件,那日在金鑾殿上她問我要了。”
“要的什麽?”穆柒寒的聲音有些沙啞,聽得出裏麵含著小小的期待。
長寧開口道,“她說她希望她和月編修離開後南嶽不會有關於他二人的消息傳出去,無論是畫像還是其他都不要有,她說他們隻想安安靜靜地離開,不被任何人打擾關注。”
穆柒寒也偏頭依偎在長寧的法頂,笑了笑,聲音澀澀的,“你答應她了嗎?”
長寧輕輕點了點頭,“答應了。”
穆柒寒閉了閉眼又睜開,壓回眼底的那點酸澀,“好,那我也答應她,讓她安安靜靜地離開。”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長寧突然坐直身子,然後從衣袖裏拿出一個東西。
“這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不問自取,如今完璧歸趙。”
穆柒寒接過她手上的玉佩,一塊暖黃色的暖玉,放在手心熱熱的,這是他的東西,前些日子不知何時丟了,卻原來,到了她的手上。
所以,她早便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拿著玉佩不過是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可是現在她又還回來了,從此以後,他們之間的聯係便徹底沒了吧!
眼裏的酸澀再也壓不住,一顆晶瑩地眼淚落在玉佩上。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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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萬更,補昨天的,昨天特殊情況難受了一天,實在寫不下去,罪孽深重我!
南嶽的篇章就這樣完了,明天開始就是新的裏程啦,這最後寫的我好難受。
男主是女主的,穆柒寒是我的,超喜歡。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差點哭了,我真的很玻璃心發現,一點點虐就受不了,能把自己寫哭。
明天會抽時間改掉以前的錯字,先將就看著吧,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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