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回歸篇·之二】·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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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要縮短我在這裏的逗留時限?!]她幾乎是立即就在腦海裏飆出了一連串問題,飽含著憤怒與不解,洶湧地衝向係統菌這個不近人情的家夥!

    [對我來說呆在這裏的每一分鍾都很寶貴——]

    係統菌的聲音刻板而冷漠。

    柳泉還想爭辯。

    [可是——!!]

    係統菌的聲音更加刻板了。

    柳泉:!!!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這個突然通牒所震撼而喪失了理智——誠如係統菌所說,它的每一個決定,每一次宣告,都是不容置疑的。即使她再拒絕接受,它也可以強行把她從本世界抽離出去,正如它在hp世界裏所做的那樣。

    而現在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去尋找室長大人,然後好好跟他告別——僅此而已。

    而且她還必須顧及到這裏是他的家,而他的家人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不能在這裏失態,也不能表現出過激的情緒——

    柳泉陡然轉身。

    然後看到室長大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就那麽站在門邊,似乎正在注視著庭園——又似乎隻是在注視著她的背影。

    柳泉的突然回頭讓他也微微有點吃驚似的,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勾,調侃似的問道:“哦呀?你在找我嗎,信雅?”

    謝天謝地他們的附近此刻並沒有其他人,這正是一個適合兩個人私下交談的時刻。然而柳泉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聲音全部被堵在了咽喉裏,她努力地想要把梗在喉嚨裏的那個硬塊咽下去,好讓自己能夠趕快說出話來,在三十分鍾的最後時限裏把真相告訴他,然而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這種在她臉上並不常出現的笨拙神情讓他感到了一陣狐疑,宗像禮司的臉色微微沉了下去,唇角那個似有若無的笑意也消失了。

    “……你想說什麽,信雅?”他輕聲問道,語氣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輕鬆的調侃意味。

    “你想要對我說些什麽的,是吧?”

    不知為何,眼淚突如其來地湧上了她的眼眶。

    她就那麽呆呆地站在他家精致美麗的小小庭園裏的小徑正中,回過頭來望著他;清晨明亮得近乎刺眼的陽光落下來薄薄打在她頭頂,仿佛給她的身影鑲上了一層金邊——然而那卻更顯出幾分落寞孤獨的意味來。

    她就那麽不知所措又傷感地望著他,一時間他竟然覺得她什麽也不必說,他就已經明白了她將要表達的是怎樣的事實。

    這種體認讓他微微勾起了唇角——那絲弧度裏隱約帶上了一層苦澀的意味。他知道自己再一次猜中了他人的內心,然而這一次他聰明的頭腦卻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看穿對方、提前得知對方亟欲掩藏的事實真相的快感。

    下一秒鍾,她就證實了他的猜測。

    “我……我必須走了。”她的聲線聽上去不太真切,像是因為極力隱忍著什麽波濤洶湧的情緒而微微扭曲了一樣。

    “我……我已經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她輕聲說著,傷感地垂下視線,目光落在他的腳邊,長睫上一瞬間凝結了晶瑩的水珠。

    “我……我不知道自己將來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她的聲音哽住,強烈的痛苦和洶湧的淚意化為硬塊堵塞了她的喉間,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心髒愈跳愈慢,不勝負荷。

    “也許有……如果我足夠優秀的話,我應該會有選擇的機會……”她覺得自己的頭腦裏完全地混亂了,所有該說的與不該說的話,所有的情緒與事實,都湧了上來,混成一團,讓她的言語聽上去完全紛雜而毫無條理。

    “可是……可是我不敢完全保證我能夠得到那樣的機會……”她猛然抬起了視線,直視著他的臉。

    “如果再怎麽努力也回不來呢……那怎麽辦……?”

    在日光的照耀下,她滿臉都是茫然脆弱的神情——他從來沒有在她的臉上見到過這樣的表情,這讓他不由得微微睜大了一點雙眼;隨即他就因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而重新閉了閉眼睛,從喉間發出一聲苦笑。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聽上去前言不搭後語,完全沒有重點;然而他仍然很快從這混亂的敘述中提煉出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站在廊下,有那麽一瞬間,就靜靜地注視著她。

    第一次看到她喪失那種他所熟悉的俏皮從容和頑強努力的樣子,露出像是個已經因為陷入愛河而完全六神無主的少女一樣的神態,好像急著要把擁擠在心頭的所有的情緒、所有言語一次全部說出來那樣,仿佛不立刻這樣做的話就會再也來不及——

    那是,一張笨拙得可愛的麵孔吧。

    滿臉都寫著“我喜歡你”這一句話。

    這讓他一時間竟然有了一種深刻的感覺,就是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非常重要,重要得簡直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步——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被清晨的陽光曬過的清新空氣裏,慢慢地揚起。

    “是嗎。信雅君原來這麽喜歡我啊。”

    他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眸掩藏在細框眼鏡的鏡片之後,久久地停留在她臉上。

    在他含笑說出這麽一句鬼畜和挑釁意味很濃的台詞之後,他注意到她呆了片刻,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了一陣子,最後——變成了他最熟悉的那種神色,一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樣子,讓她的表情看上去那麽鮮明而生動。

    ……是嗎,複原了啊,信雅君。

    這樣很好。

    即使離別在即,也讓我看到你的強大與堅定吧。

    讓我看到你不會因為任何艱難而被擊垮,不會因為失去任何珍貴的事物而顯得軟弱無力,即使再悲傷失望也會一直向前,不耽溺於痛苦,不畏懼於失去——

    那才是那個,在每個他看不見的地方,那樣默默地成長為令人動搖、令人心折的女性;並且將來即使沒有他在身邊、也會一直前行的,柳泉信雅。

    那樣,才是真正的你啊,信雅君。

    他就這麽站在那裏,靜靜凝視著她。而她仿佛也從最初的慌亂無措之中鎮定了下來,並且在那一瞬間的啼笑皆非之後,已經醒悟到他說那句話的真正用意;現在,他們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彼此對望著,直到她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以後……”她停頓了一下,唇角微微彎起,目光中卻還帶著一絲悲傷的情緒,凝望著他,說道:“以後,這個世界,一定會變得更好的。因為禮司君在,而且禮司君現在不會再因為掉劍什麽的理由而隨隨便便輕忽自己的生命了……”

    她的聲音突兀地再度停頓了片刻。

    “你就率領著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繼續向前吧,禮司君。”她說。然後,她低下頭深呼吸了一下,又重新抬起頭來,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和決心,才繼續說道:

    “而我呢,無論我在任何世界的任何角落,我都會和禮司君一樣,秉承著大義繼續向前,承擔我應該擔負起的責任——”

    “即使……即使將來再也見不到麵了……”

    眼淚重新浮上了那雙明亮的眼睛之中。然而這一次,她用一種坦率的眼神繼續勇敢地直視著他,就像是在默默訴說著自己毫不動搖的決心。

    “我也會像禮司君一樣,成為一個閃閃發光的人。每一天都努力地讓自己過得有意義,每一天都努力不讓自己陷在痛苦和軟弱之中無法前行……”

    她微微笑了。

    “……因為,我曾經遇見過最好、最優秀、最光輝強大的人。”

    “是無論哪個世界裏,都沒有別人能夠比得上他的人。”

    室長大人凝視著她,慢慢彎起了唇角。

    “……好孩子。”他聲音低啞地說道。

    這個簡單的名詞讓柳泉的眼淚一瞬間就撲出了眼眶。

    一直勉強壓抑著的感情於那一刻衝破了理性的堤岸,明明說著不要被軟弱所主宰,她還是覺得自己塑造已久的人設霎時間全部崩壞;她的嘴唇發抖,聲音輕而飄忽。

    “明明……明明那麽想要一直聽到這個詞的……”

    “明明這個詞除了從你口中說出來之外,別的人誰說都不行……”

    “可是……可是我還有機會嗎……我真的能夠獲得那樣的選擇權嗎——”

    清晨明亮的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溫柔地鋪滿整個庭院。

    客觀地說,室長大人的父親和大哥,確實是庭園景觀設計的專家級好手。即使她一點也不懂這其中的玄妙,站在這裏,也能夠感受到某種花木扶疏、錯落有致的美感。

    “這麽漂亮的庭園,感覺還沒有好好看就要走了,好不甘心啊……”她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借著轉移話題而岔開自己的注意力、強行命令自己從那種名為悲傷的情緒之中盡快抽離。

    “……真的,禮司君,有著超棒的家人啊。”她輕聲感歎道。

    室長大人站在走廊上,就那麽靜靜地一直注視著她;然而在那種持續的注視裏,他卻好像並沒有tóu zhù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在她身上,而是還分出了一部分頭腦同時在飛速思考著什麽更重要的事情似的。

    此刻聽到了她的評價,他微微一笑作為回應,然後表情略微空白地停頓了片刻,仿佛在持續思考著什麽從她剛剛說過的話裏提煉出來的要點,而那種要點或者她的表現促使他終於作出了某種完全崩人設的決斷一樣。

    我已經聽到了你的理智和意誌……那麽,現在就讓我來聽聽你的愛情和決心吧,信雅。

    最後,他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很隨意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他沉吟似的說道。

    “留下來,他們就會也是你的家人,信雅。”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