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553·【回歸篇·齋藤線】·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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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少年淩厲地衝上前去, 向著對麵羅刹的心髒部位一刀刺下——

    砰!

    就在同一時刻, 一聲槍響驟然劃破了黑暗。

    槍聲過後, 少年與對麵的羅刹同時搖晃了兩下。

    然後——

    那名羅刹咚地一聲倒下了, 胸口被少年先前所持的利刃所貫穿。

    少年則飛快地騰出一隻手來, 捂住自己的右肩下方一點的位置。在他修長的指縫間, 絲絲縷縷的鮮血滲了出來!

    少年似乎不可置信似的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捂住的位置, 然後咬著牙伸出右手,艱難地從那個已經倒地死去的羅刹胸口抽出自己的太刀握在手裏, 再慢慢地回過頭去。

    死巷的入口處,有兩個男人站在那裏。其中一人手裏仍然握著□□, 槍口直指著他。

    這條死巷並不是很長, 即使少年幾乎站在巷尾、而偷襲他的人站在巷口, 他們之間也隻是隔了五六米遠的距離而已。

    少年似乎被中槍的疼痛所主宰, 不由得屏息了幾秒鍾。

    而與此同時,那兩個男人緩步走進了這條小巷之內。

    另一個並沒有出手的男人先站住了, 而那位握著槍指著少年的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停下來。

    月光從天空中流瀉下來,映照著這條小巷中的三個人。

    出人意料地,最先說話的居然是那個握著槍的男人。

    在月光的映照下, 他看上去隻有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長相很英俊。雖然和他身後那個男人一樣都穿著低調的便裝——普通的西式洋服——然而他看起來氣場十分強大,像是曾經指揮過千軍萬馬那樣。

    “真是意外啊。”他慢慢地說道, 目光從少年的臉上滑過, 最後落在少年的——頭發上。

    沒錯, 少年先前戴著一頂帽子,然而大概是因為方才與兩名羅刹的激戰之故,帽子掉落;藏在帽子下的卻是隨意綰起的長發。

    雖然以前有很多男人也留長發,但在維新和西化已經推行多年的現在,留長發的男人已經不多見了。

    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少年簡單地束成一個馬尾的長發,此刻在月光之下,顯得愈發潔白如雪。

    而且,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年的眼瞳裏似乎也隱隱泛出暗紅的光芒。

    握著槍的男人勾起唇角。

    “嗬嗬嗬……真沒想到,讓西鄉大人也為之困擾了一陣子的……執著地在剪除我們這些強力手下的討厭家夥——”

    “就是你啊,九條xiǎo jiě。”

    他的目光在少年……不,應該說是“九條則子”或者柳泉——的臉上逗留了一霎。

    然後,他意味不明地挑起了眉。

    “不過,能讓我家的鬱子都這麽記恨的對手……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他的語氣裏似乎帶著一抹嗤笑似的意味。

    “不來解釋一下你為什麽竟然也是羅刹嗎,九條xiǎo jiě?”

    在他麵前,被槍彈擊中的九條則子依然按住肩膀下方的傷口,保持著沉默。

    傷口裏湧出的鮮血漸漸止住了。那個傷口在她的衣服掩蓋之下正在飛速愈合。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慢慢開口。

    “……我沒什麽可說的,桐野大人。”

    那個被稱為“桐野大人”的男人微微一怔,隨即咧開嘴,笑得好像更加張狂了。

    “嘖,真後悔今天沒帶裝著銀子彈的□□出門哪。”他仍然沒有放下手中的槍,雖然嘴裏說著類似吊兒郎當的話,他的目光依然如同鷹隼一般鎖定她的臉,似乎想從她神情裏最細微的變動中看出什麽她深藏的秘密似的。

    “哈哈哈,這真是好笑……九條忠順忙著投靠我家大人,而他的養女,卻暗中在和我們作對——”他咂了咂嘴。

    “你,本事還真不小啊。我們在戰後就剩這麽幾個用當初遺留下來的改良變若水再次製造出來的羅刹,現在差不多全被你幹掉了……”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把自己的底細現在說出來有什麽問題似的,大大咧咧地衝著九條則子說道。

    “你啊,在我看來,可比九條忠順或者他那個柔弱得不得了的兒子有用多了。——喂,怎麽樣?隻要你如實坦白一切的話,我們可以不追究。就跟著我們幹吧?呆在九條家裏你又能得到什麽?眼睜睜看著九條忠順那個蠢貨把你嫁給什麽更愚蠢、卻對他有用的男人?還是替他們父子倆賣命到死?”他居然大模大樣地挖起九條忠順的牆角來了。

    九條則子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而那個“桐野大人”吊兒郎當的發言仍在繼續。

    “一個女人,竟然敢喝下變若水,把自己變成這種可怕的生物……嘖嘖,能這麽做的女人,一定不是池中物吧。九條家那種門庭,又怎麽能盛得滿足以匹配你這種魄力的野心?西鄉大人難道不是更合適讓你效命的一時之俊傑嗎?這都要考慮?還真是——”

    九條則子終於說話了。

    “以桐野大人之能,也沒能打聽得到我之前的經曆嗎?”

    麵容年輕如昔的女子放下按住傷口的左手,目光在掌心的血汙上一掠而過。

    “我,是不可能為你們薩摩人效力的。不僅如此,我還會繼續追索你們剩下的羅刹,直到他們一個也不剩……”

    女子清朗的聲音,在幽深的夜色裏響起。

    “因為羅刹是不該生存在這世間的物種。”

    “我為什麽會變成羅刹、又是如何存活至今的,這並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

    她還沒說完,就聽見另一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說話了。

    “利秋君,沒用的。”

    九條則子一瞬間就睜大了雙眼!

    站在桐野利秋身後的那個男子此刻才緩步往前走了兩步。他的臉現在完全沐浴在今夜明澈的月光下了。

    令人意外地,他看上去並不像是九條則子——柳泉——印象裏那個寬臉膛、長相粗獷有力、體格甚為健壯的中年男人。雖然那樣的形象才是西鄉隆盛的標配。

    這個同人世界裏的“西鄉隆盛”,意外地長著一張看上去不到四十歲、沉穩而英俊的臉孔。

    簡直像是什麽乙女遊戲的人設,而不像是曆史上真正的維新三傑之一。

    這個世界,果然是瘋了吧?

    柳泉驚愕地盯著他,心頭一瞬間翻滾過去的,隻有這唯一的一個念頭。

    那個形象簡直夠得上乙女遊戲的大叔級攻略對象的、名為“西鄉隆盛”的男人,鋒利如鷹隼的眼神掠過她的臉,然後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桐野利秋。

    “她的理由,無需追問。”

    “她的決定,也無需追問。”

    那種和她記憶中的某個人極為相似、隻是更成熟低沉了一點的聲線,沉穩地說著。

    “因為——身在那樣的家庭之中,還在頑強地與我們作對、甚至殺掉了許多我們的手下之人,並不是你幾句話就能動搖得了的。”

    聲線與手塚國光如出一轍、就像是作為中年人而存在著的他,隻是更加冷漠低沉些的、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裏的西鄉隆盛,這樣說道。

    說到這裏,他的視線重新又停留在柳泉的臉上,帶著上位者強大的威壓,盯著她審視了片刻。

    “今夜,就這麽算了吧,利秋君。”他不動聲色地吩咐道。

    “畢竟,把九條忠順的養女殺死在這裏的話,我們也會稍微有些為難的。”

    “何況,我對她的來曆並不是很感興趣。你要替你家那個難纏的養女查一查她,也就罷了。不過現在,我倒是對她的過去有了一點猜想。”

    西鄉示意桐野利秋放下手中的槍,然後又瞥了一眼柳泉雪白的頭發。

    “掌握著變若水的勢力……從以前到現在總共有幾種呢?無非是幕府,或者我們。當初,土佐那邊的變若水也都是從我們這裏流出去的,那些人大概不會想到讓一個小姑娘去浪費那麽珍貴的變若水吧……畢竟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戰力呢?要變成羅刹供他們驅使的話,他們有的是大男人……”

    西鄉用那種和手塚國光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更厚實蒼老些的聲線,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著。

    “我們這邊也是如此。變若水並不是寬裕到隨便給小姑娘喝也無所謂的地步……當時,戰鬥非常激烈,雪村綱道又中途消失了。他一消失,變若水是如何製作的,也就無人知曉……”

    啊啊,沒錯。就是這個聲音啊。

    不是十分相似的、他人的聲音。而就是這個聲音。那種聲線裏特有的磁性和特點、那種發音的方式、聲帶震動的方式、甚至是說話的語氣和字詞之間微妙的停頓習慣——

    都是那個人的。

    都和手塚國光一模一樣。

    這讓柳泉幾乎無法集中精力去仔細聽西鄉的推論,雖然那個推論已經愈來愈接近她背後所深藏的、危險的過往的真實。

    “這麽說來,就隻有幕府了。”

    “不過幕府那一邊掌握著變若水的勢力——”

    西鄉略微停頓了一下。在月色的變幻中,柳泉仿佛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一個隱約的冷笑。

    “……就隻有新選組。”

    他放緩語速,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新選組”這個字眼。

    這個現在已經成為禁詞的字眼。

    那四個熟悉的音節從他口中躍出,讓柳泉一瞬間心情幾乎激蕩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抿緊了雙唇,血紅的眼瞳裏也流露出一絲淩厲的光芒。

    “說吧。”

    西鄉毫無預兆地把矛頭對準了她。

    “說說看,你是如何從新選組那裏拿到變若水的?他們又為何要讓你一個小姑娘變成羅刹?難道幕府已經沒有人了嗎。”

    他的聲調沉穩有力,三個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以層層遞進的方式被拋到她的麵前,像是編織厚密的圈套,牢牢網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