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3.721·【回歸篇·之四】·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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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的會津, 已經是遍地烽煙。

    第一次聯合出戰, 柳泉謹慎地選擇了組合型的隊伍。

    鑒於本來的會津戰役地圖是日戰,這支隊伍裏以太刀和大太刀為主——螢丸, 三日月宗近, 一期一振以及燭台切光忠都在列。

    在她所處的這個世界裏,時之政府剛剛開放極化這一功能沒多久。當然,奇怪的是, 短刀和打刀的極化幾乎是同時開放的,也因此才有當初的兼桑為了出陣而用極化這個理由鬧了她好幾天。

    不過,柳泉看了看在會津城下傳送點會合而來的神無凜音身後的隊伍, 感到了一陣釋然(?)。

    她這邊隻帶了極化修行歸來的本丸唯二(?)的兩把短刀——平野和博多。她本來還覺得這座本丸因為審神者頻繁易手的情形而延誤了極化的進度, 不過一看對麵的神無凜音也隻帶了四把極短, 就感覺自己的進度還不是太落後(咦)。

    在會津城外一處無人的山丘上會合之後, 神無凜音朝著柳泉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家才練了兩把極短嗎?我就是考慮到這次萬一耗費的時間過長、把戰鬥拖入夜戰, 才把我這裏的極短小寶貝們都帶出來了~”她笑著寒暄似的說道。

    柳泉也笑了笑。

    “我這邊本丸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光是換審神者都動蕩得不行了,就現在這兩位還是我突擊送出去修行的呢, 兼桑想出門都被我按住了~”

    神無凜音哈哈大笑。

    “那怎麽行~兼桑的心靈會受傷的吧?畢竟聽說你是新選組出身的, 兼桑說不定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很欣賞你了啊?”

    柳泉微微一挑眉。

    “根本沒有那種事吧?”她若無其事地回答道,“我雖然出身自新選組,但副長可是大人物啊,平常看見他都嚇死了, 哪裏還顧得上注意他的愛刀呢。——何況, 見識過新選組副長那種一時之豪傑, 哪裏還會把我這種小卒子放在眼裏啊~”

    神無凜音:“……嗬嗬嗬嗬。”

    她擺出一副“你吹, 你繼續吹”的表情。柳泉假裝沒看見。

    兩個人似乎都覺得這種你來我往寒暄到這個份上已經足夠了,於是幾乎同時表情一正,開始談起正事來。

    神無凜音:“說起來,現在是慶應四年的九月四日吧。”

    柳泉:“……?是的。”

    她本能地覺得神無凜音說出這個日期的時候瞥過來的一眼有點意味深長。然而這個日期發生過什麽重要的事情呢?一時間卻完全記不起來。

    好在神無凜音並沒有讓她解答這個問題再繼續。她點了點頭,說道:“得到的通知,是在慶應四年九月四日到五日白天之間,會有大批時間溯行軍出現在會津城及其周圍;因為範圍過大、單獨一隊難以進行有效警戒,故此特派兩位審神者率隊出陣。”

    柳泉頷首。

    神無凜音笑了笑,目光從柳泉身上轉開,往不遠處的會津城一飄,打了個彎又轉了回來,重新落在柳泉的臉上。

    “所以說……現在,怎麽分配任務範圍?嘛,你要去會津城內的話我也沒意見……”她曖昧地笑了笑,“畢竟,當初作為新選組的一份子,應該是在會津城裏逗留過一段時間,對城裏的狀況也有些了解的吧……”

    柳泉不動聲色地回視著她,表現得有點無奈似的歎了一口氣。

    “怎麽我以前的背景已經成為一個梗了嗎……”

    ……不,當然不是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梗。

    雖然她本人並沒有強行掩蓋這種背景的意圖,但也並沒有大肆宣揚過。而且,盡管最近她為了調查而在審神者中狠狠地刷了一遍親切友善的人設,【新選組】這種背景也無助於這種人設的形成,所以她一般是不會把這個詞掛在嘴邊的;那麽神無凜音現在居然隨口就能說出她在這裏獲得審神者資格的時候履曆上最閃亮的一筆,隻能說明——

    從一開始,她就是有備而來的吧?

    不知道她是如何鎖定這座本丸的三日月宗近才是那個拒絕神隱神無響子的付喪神,但作為取代神無響子地位的後來人——而且,還是三日月宗近所效忠的現任主人——柳泉自認自己就是最好的、神無凜音怒氣指向的箭靶。

    想要讓這個三日月宗近碎刀並不容易,因為任何一個審神者都不會輕易讓別的審神者來破壞自己本丸的刀劍吧?!那麽,礙事之人就隻剩下她,是不是?

    柳泉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對神無凜音意圖的戒備,就仿佛她根本沒有發覺這其中複雜的關聯一樣,笑著抬起手來,掠了掠被秋風吹得有點淩亂的額角碎發。

    “嘛,那麽我就去城裏瞧瞧吧。”她輕描淡寫地說著,十分自然地越過神無凜音的肩頭,張望了一下會津城高聳的城牆。

    “假如需要互相聯絡的話——”

    神無凜音拍了拍自己的衣袋。

    “狐之助出品的煙花彈,非常好用啊~”她半是玩笑、半是調侃似的說道。

    柳泉聳了聳肩,表示認同。然後,她衝著神無凜音點了個頭,就率領自己的隊伍奔向了會津城。

    在她身後,神無凜音揚高了聲音,喊道:“喂~清原妹子~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記得明天日落時分回到這裏來啊~”

    柳泉奔跑之勢並未停下,隻是聞言舉起了右手向後揮了揮,表示“知道了”。

    不過在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卻聽到了她喘著氣的低聲吐槽:“哼,你會乖巧到在明天日落之前都不給我惹事嗎?!那還真是謝謝了啊~”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

    當他們抵達會津城的西門時,已經是午後時分了。

    經過了新政府軍數日晝夜不停的大炮轟擊,原本雄偉壯觀的會津城已經變得殘破不堪了。街道上、建築物上到處是炮彈留下的坑坑窪窪,街道上碎磚瓦礫遍地,建築物也沒多少完好無損的,加上到處飄蕩著的嗆人的火.藥味和血腥味,麵前的一幕幾乎就是“人間地獄”的寫照。

    由於新政府軍的主攻方向並不在西邊的緣故,西門這裏的情形稍微好一些。但由於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時間溯行軍即將介入的原因,曆史上的現實也隨時會被顛覆,因此即使是曆史上並非新政府軍的主攻方向,也不可掉以輕心。

    柳泉並沒有率領付喪神去加入會津軍民守城的陣營,而是選擇了西門附近一間已經被炮火轟擊得半塌的房舍,藏身其間默默觀察。

    而她混過負責西門守備的會津守將和戰士的方法非常簡單粗暴——雖然她現在的無杖魔法已經無力於支撐加上她之後的七個人同時使用幻身咒,不過她也有因應之道:她先是將大家都恢複成了本體刀的模樣,拿一張包袱皮捆成一卷背在背上,然後給自己加了個幻身咒,就這麽大模大樣地從城門走進了會津城內,找好了藏身之處,才重新把大家恢複成了付喪神的人形。

    對於她這種神操作,重新恢複人形之後的付喪神們,都有短暫的一刻無言以對,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才好。

    不過,他們很快就無暇再對女審神者的神操作表示無奈了。

    因為大批的時間溯行軍很快就向著西門襲來。

    雖然柳泉和她率領的付喪神們已經久經戰陣,但七個人對上幾十名凶神惡煞的時間溯行軍,還是有些吃力的。

    尤其是——還要搶在他們殘殺這裏的居民之前,把他們消滅。

    雖然還沒到日落的時刻,天空中卻翻滾起了層層疊疊的烏雲。遮天蔽日,一時間會津城的上空如同黑夜一般可怖。

    在翻滾的黑雲之中,慢慢打開了一個個缺口。從缺口中投射下來的,是不祥的黑影。那些黑影一觸及地麵便迅速變幻為時間溯行軍的扭曲形態,並不直接尋找刀劍的付喪神進行攻擊,而是向著旁邊走避不及的無辜居民揮起了刀劍。

    柳泉:!!!

    事到如今她再也無法隱蔽自己和付喪神的身形。幸好她今天出陣之前記得把上次在宇都宮出陣時帶去打算假扮新選組隊士的袖章也一起帶來了。

    “大家快躲起來!由我來對付它們!!”她厲聲喝道,從那棟廢屋中衝了出來,徑直衝向一把暗墮的短刀,揮動手中的刀,唰地一下將之斬為兩段。

    旁邊的平民——多數是老弱婦孺們——發出一陣驚呼,在倉促之下慌慌張張地聽從了她的呼喝,紛紛向沒有這些怪物的方向逃去。

    然而此處距離西門很近,會津藩兵也發現了這裏的異動,趕過來救援。他們自然也看到了柳泉和幾位付喪神——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那幾位身手淩厲矯捷的青年和少年並不是凡人——戰鬥的模樣。

    柳泉來不及警告那些士兵,就聽到他們之中有人發出了一聲慘呼。

    “啊!!”

    柳泉一凜,定睛看去,發現是一名士兵被時間溯行軍刺中,搖晃著倒下了。眼看他身旁的士兵還要繼續衝上去作戰,柳泉急得大吼道:“住手!你們對付不了這些怪物!由我來!!”

    在她厲聲阻止那些會津藩兵的時候,正巧在那附近的一期一振已經聞聲趕到,迅疾地閃身擋在那位還不知深淺地打算勇猛衝上去的會津藩兵身前,一刀橫掠過去——對麵的暗墮太刀就化作一陣黑霧消散了。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驚魂未定的那名會津藩兵,被一期一振以肩膀巧妙撞開而倒退了幾步,眼看著奇形怪狀的敵人化作了黑煙散去,滿麵的武勇化作了驚恐,顫抖著手指著一期一振喊道。

    一期一振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話,就繼續投入了戰鬥。

    那名會津藩兵左右為難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要不要就這麽退下戰線。

    就在這個時候,柳泉在不遠處厲聲喝道:“愚蠢!快退下!這裏由我們來料理!”

    那聲大喝裏仿佛充滿了魄力,雖然那聲線聽上去像是屬於少年的清亮嗓音,但在少年英豪輩出的、現在的會津城內,那名藩兵還是下意識聽從了指令,慢慢向著身後的城門方向退去。

    忽然,一道如同巨大蜘蛛般的黑影從那名會津藩兵頭頂躍過,那黑影仿佛長著尖利的骨刺,行動極為迅速,竄過他頭頂之後並不繼續向前,反而扭身朝著他又衝回來,一隻骨爪中卷握著鋒利的短刀,衝著他後背直刺而入!

    在那柄短刀幾乎插進那個藩兵後背的一霎那——

    唰的一聲!

    幾乎是刀鋒加身的一瞬間,那名藩兵終於醒悟過來似的,往前一撲,狼狽不堪地伏倒在地上。但預期中將要刺入血肉的刀鋒並未降臨,他抖抖索索地在地上翻轉過身子來往後看,才發現一個穿著黑色洋服、額發略長,發間卻戴著式樣奇怪、流蘇偏在右側的發帶的美男子,手中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太刀,就站在那裏。

    那名藩兵蠕動嘴唇,似乎想要道謝;但一瞬間也許是因為受驚過度、或是別的什麽原因,他竟然沒有發出聲音來。

    那位美男子似乎也並未期待著能從他那裏得到什麽回應。

    他輕輕一抖腕,甩去刀鋒上的血滴,那雙在遮天蔽日的黑霾裏顯得格外明亮懾人的眼眸在那位兩度死裏逃生的藩兵臉上一轉,就漠然地調到了一旁。

    “嗬嗬,姑且還是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吧。”他用一種極為好聽的聲線以及極其平淡的語調這樣說道。

    然後,在那名會津藩兵還沒能作出反應之前,他就移動腳步,衝回那群怪物堆裏去了。

    當然,即使是在快速移動(?)之中,他的姿態也十分優雅瀟灑。在此刻已經幾乎人人都被多日來的激戰拖到精疲力竭、狼狽不堪的會津城中,這樣的戰鬥姿態十分引人注目。

    不,不如說是在堅持了這麽久之後,會津城中大概不可能再有人擁有這種從容的姿態了吧。

    ……所以說,這個人是誰?!他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這名精疲力竭、隻有精神上還下意識地保持著一絲警覺的會津藩兵,還沒有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就聽到自己身後,有人代替他把這個疑問大聲喝問了出來。

    “承蒙援手,多謝了。……但是,你們是什麽人?!從哪裏來的?!”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那些看上去衣著光鮮、戰鬥姿態英勇而從容的人們,似乎都全神貫注於戰鬥之中。

    在解決了足足數倍於他們人數的那些怪物之後,終於有一個人轉過頭來,並且徑直走到那個發問的人麵前。

    那人看上去極為年輕,年齡似乎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雖然穿著一身洋服,但並沒有相應地把頭發學著洋人剃短,而是在腦後綁起了馬尾。經過了剛才的一番激鬥,他的臉上似乎染有幾道塵灰,但目光仍然極為明亮。

    他注視著發問的那個人,然後微微一笑,側過身來將自己的左臂亮在那人麵前。

    他的衣袖上,一枚白底、繪有紅色山形紋,寫著“誠”字的袖章就別在那裏。

    然後,他開口了。

    “我是新選組一番組的隊士清原。之前因為在宇都宮之戰中負傷而離隊,現在來與本隊合流。”

    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

    “土方副長在哪裏?……齋藤組長又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