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夫人不能出宮，如果韓青城他們繼續找她，一定會經過宮門的關卡。

    蕭瑾手下人多，盯人這種事用不著淩南依和他親自出馬。

    下午時分，拾月帶了幾個人在皇宮附近守著。

    原本淩南依的身體若是可以，蕭瑾是要盡早她回雲州的，現在為了媚夫人，不得不要多留幾日。

    當天晚上拾月那邊沒有消息傳來。

    淩南依和蕭瑾閑來無事出去逛了逛明聖國的夜市。

    到底是富饒的國度，這裏又臨近都城，千家各戶掌起燈後，街上倒是極熱鬧的。

    淩南依和秦風在一起時，兩人總是坐在咖啡館打發閑暇時光，聊的幾乎也是工作上的事。

    頭一次暢快的逛街竟然是和蕭瑾在這個時代。

    這裏的東西五花八門，小玩意兒設計奇妙，和前世都不一樣，淩南依見著什麽都有種新奇的感覺。

    每每路過一個小攤，她都要立足看一看。

    這些不過蕭瑾小時候玩爛的物件，他完全不明白淩南依的興趣從哪裏來？

    一路上，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土包子。

    不過還是亦步亦趨跟著。

    兩人走了一會兒，路過老街口，街口臨河而建，街邊有顆大柳樹。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正在柳樹下販賣香包。

    淩南依見她顫顫巍巍，這麽晚還在外謀生活，便將她攤子上的香包全買了下來。

    老人家高興的不行，“好心的年輕人，今年你們一定會有好運的，就算遇事也能逢凶化吉……一定會的……”

    剛開始淩南依不理解，後來問了別人才知道，原來香包是明聖國的吉祥物。

    到過年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會為家裏人采買一隻。

    類似平安符。

    這些香包都是老人家自己做的，現下還沒到年關，隻是家裏吃喝緊張，老人家沒辦法，隻得出來碰碰運氣。

    想不到竟被淩南依她們全買了。

    老人家格外信這個，收了銀子後，堅持為淩南依和蕭瑾佩戴上所有的香包。

    香包數量頗多，哪怕是兩個人分攤，腰間也掛滿了一圈。

    等轉出街口，暗中跟隨的麒麟隊一眼就看到妝扮奇怪的兩人。

    先是吃驚，後又覺得很滑稽。

    不過他們知道王爺眼尖，雖然想笑，卻一直忍著。

    但是不影響他們悄悄碰頭，為此交談心得。

    “這花裏胡哨的妝扮一定不是王爺的主意”

    另一人回，“這話要你說！王爺的為人誰不了解，一看肯定是王妃弄的。”

    “誒，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麽？”

    “賭王爺什麽時候取下這些東西？”

    “好，我賭王爺最多能堅持半盞茶的時間！”

    先說話的人回話前，打量了下王爺，滿臉的嫌棄，垂著的手臂顯然蠢蠢欲動。

    他賊笑一聲，“我賭王爺立刻會取下來！”

    聽了這話，賭半盞茶時間的人就後悔了，他也覺得後麵說話的人更對。

    果然，緊接著就看到王爺抬手就要取香包。

    一人哀歎，一人驚喜，兩人都覺得勝負已定。

    誰知王妃突然按住王爺的手。

    他們是暗中保護王爺和王妃的安全，自然不會離的太遠，之前就一直在街口邊。

    王爺和王妃拐出來後又是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的。

    這會兒說的話，已經隱約能聽見。

    “不能動，你沒聽人家說這些都是吉祥物嗎？我們既然買了就要入鄉隨俗，帶一陣子沾沾好運，等回去了再取下來。”

    憑這麽兒戲的理由就想讓王爺在大庭廣眾之下佩戴這種東西？

    麒麟隊覺得有些好笑。

    然而，這個想法隻存了一息的功夫，就見王爺對王妃點點頭，收回了手，果真沒去動腰間那快要圍成草裙的香包。

    麒麟隊的人幾乎驚掉了下巴。

    他們覺得以前關於王爺的傳聞絕對有誤。

    什麽衣料差了不穿！顏色不滿意不穿！尺寸毫厘偏差不穿！繡紋錯一針都不穿！

    ……

    什麽玩意兒，都是狗屁！

    王爺分明寬宏隨意的要命啊！

    不過見到後來的事情後，他們也就習慣了。

    王爺和王妃又捧著梨膏糖看了幾出皮影戲，在小孩子才玩的九連環攤子前站了半天。

    還買了一堆陶哨，十來個陀螺，一串的毽子……

    他們也從暗中回到明麵上，由護衛變成幫拿東西的小廝。

    而王妃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蕭瑾，快，你過來看啊，這東西竟然是用泥巴捏出來的？”淩南依腳步再次停下，手裏竟然拎起了一隻泥土色的小老虎。

    蕭瑾左看右看也不覺這東西哪裏驚奇了。

    不就是普通的陶泥嗎？

    他超過三歲，看都懶得看一眼的東西。

    淩南依卻喜歡的不得了，拿在手裏不舍得放下，“這小鼻子捏的真像，還有眼睛，眼睛是笑眯眯的……”

    貨架後的攤主伸出頭，笑了笑，“姑娘，你手裏那隻老虎我還沒描色，不賣的，要不您看看裏頭這些？”

    攤主剛到，貨架還沒展開，見來客了，這回才將貨架上的紅綢子揭開。

    淩南依便看到了五顏六色，各種捏的栩栩如生的泥塑。

    她的眼睛開始釋放光芒。

    “太多了，有點晃眼，不過我覺得都挺好看的。”

    蕭瑾無奈，“喜歡就買幾隻吧。”

    淩南依一口氣挑了十幾隻，連一開始看上的那隻沒上色的泥老虎也沒放過。

    攤主看了看跟在兩人後麵麒麟隊手中的東西，又見著淩南依懷裏的泥塑，幾乎笑彎了眼，“二位出來一趟，買這麽多玩的回去，如此惦記府中孩子，真是難得啊。”

    這個時代生育早，按淩南依和蕭瑾的年紀，早該有孩子了。

    攤主見兩人十分親密，知道是一對，下意識也覺得是做了父母的人。

    淩南依的臉陡然有些燙。

    一路逛下來她沒特意去留意，隻憑喜好去買了。

    這會回頭去看，才發現自己買的所有東西，果然都是小孩子才玩的。

    她恍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與蕭瑾不同。

    以他的身份，小時候定然是集萬千寵愛一身，想要有什麽有什麽。

    甚至別的小孩不能擁有的，他也能得到。

    他的童年一定充滿了樂趣。

    而她，什麽都沒有。

    組織裏的人都是從小開始培養的，上頭的人會根據每個孩子的天賦側重入手。

    她還記得自己被選入製毒組的原因。

    因為在那批孩子裏，她是唯一一個蒙著眼通過聞香味，區分出所有鮮花的孩子。

    從那以後，除了晚上和其他孩子一起睡覺，她都是待在冰冷的地下室中，陪伴她的全是裝滿毒藥的容器。

    孩子該玩的玩具，那是不可能有的。

    當然，她從來沒有抱怨過。

    因為她清楚像她們這樣的孤兒，有個收容的地方就很不錯了。

    有吃有穿，她們就不會挑剔，組織裏的人也不懂得照顧一個孩子的心裏需求。

    缺失的童年隻有靠自己忍著。

    然而就算她們不說，不代表她們真的沒有想過。

    有一天中午，她們正在走廊裏集體洗衣服，有客人需要保護，隻是眼光挑剔，親自來組織裏挑人。

    是一對夫妻，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手裏拿著一個水晶球。

    有底座的那種，海藍色的，還做出了海浪的波紋，上麵嵌著水晶球，裏麵有一隻小海豚。

    小女孩路過她們時，水晶球真在閃閃發亮。

    白雪一樣的東西在裏麵旋轉，包圍著小海豚起伏，看上去特別漂亮！

    那種美麗簡直撞擊了淩南依的心，她看的甚至忘記了搓洗衣物。

    隻是可惜小女孩跟著父母走到走廊盡頭時，啪嘰一聲，將水晶球摔到了地上。

    水晶球爛了，小女孩想哭。

    她的父母說，“別難過，小美，回去後我們還可以再買，我們帶你去商場看，你想要哪個咱們就買哪個。”

    小女孩回頭看著地上的水晶球時，露出一種奇特的眼神。

    好像有些得意……

    那時候的淩南依特別不理解。

    因為她隻見過那一隻，不知道外麵的世界裏，還有很多更漂亮的水晶球。

    其實一切都是小女孩的自導自演。

    她早玩膩了小海豚的那隻，故意摔爛了它，為了去得到其他更好看的東西。

    淩南依卻真的很難過。

    她站在走廊的最後一個位置，離摔爛的水晶球也最近。

    鬼使神差的，她放下衣物，竟然去撿起了那隻摔爛的水晶球。

    隻是外麵的玻璃碎了，波浪形狀的底座和小海豚還是完整無缺，雖然少了白雪帶來的夢幻，但她覺得這樣的水晶球也很美麗。

    淩南依愛不釋手。

    剛開始隻是敢躲在被窩裏偷看，後來越看越喜歡，她會隨身帶到地下室。

    因為總惦記懷裏的東西，學習的過程中總分心。

    教官不滿意，有意問了同住一屋的隊友。

    隊友也是孩子，不敢在教官麵前撒謊，說出了她藏著水晶球的事。

    水晶球被翻出來，丟棄在垃圾桶裏的那天，正好是淩南依八歲的生日，她沒有哭，也沒有反抗。

    當然，她也不敢反抗。

    回到宿舍裏，她拿出了枕頭下留用的蠟燭。

    等所有人睡著了以後，將蠟燭放在床杠上，然後用頭頂著被窩，擋住大部分光芒，許了一個生日願望。

    “沒事的，淩南依，等一等，等長大就好了，那時候可以經常出去，也能賺錢了，可以再買一個。”

    說完後，她覺得不夠滿足，又道。

    “不僅水晶球，還有其他的，所有別人玩過的玩具，你都可以為自己買。”

    八歲生日過完，她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活。

    後來真的長大後，她也漸漸忘了曾經鄭重許過的願望。

    隻是那種內心的渴望沒有就此消失。

    當機會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的喜好還是會下意識去彌補曾經的空缺。

    不過回味過來後，是真的很幼稚啊。

    淩南依不好意思繼續，遲疑了一下，慢慢放下懷裏的小動物泥塑，“我們買了太多東西，好像都拿不回去了，不好意思啊，這些我不要了吧。”

    攤主一下子傻了。

    倒是蕭瑾彎腰又拿了幾隻她放下的東西，“本王手中還空，買了吧，本王幫你拿。”

    攤主趕緊添油加醋，“對對，小孩子最喜歡我的泥塑了，往日隻要我一展攤，不出一個時辰，所有的東西準賣完，今日你們趕巧，家裏有事我來晚了一點，不然這會兒東西早都賣完了，你們想買也沒得買。”

    攤主一直強調孩子喜歡，淩南依的臉色越發難看。

    她看著蕭瑾，小聲道，“算了，我們又沒孩子，買這些回去做什麽！”

    攤主不知情便罷，蕭瑾可是陪著淩南依買的身後一堆東西。

    他笑了笑，“既然做娘的喜歡，將來的孩子肯定也喜歡，先買幾隻，你給收著，等以後咱們有孩子，你再送給他們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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