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錯過就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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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間,很多事情已經改變,姬靈惜與陸遜也不再是往日簡單、純潔的師生關係了,其中夾雜了太多的立場分歧。陸遜脫下身上的大袍,將袍子裹在姬靈惜身上,姬靈惜順手將大袍裹在頭上,將頭掩在寬大的衣領裏,不敢直視陸遜的臉。
陸遜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現在的他麵容整潔,衣著幹淨清爽,渾身散發著陽剛堅毅的氣息。兩人站在黑暗裏,麵麵相覷,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許久,姬靈惜站得腿都麻了。
終於,姬靈惜開口了,打破了這份沉默,打趣道:“先生,你還是好酒啊,我都聞到你衣服上梅清酒的味道了。”
陸遜笑了笑,道:“好學生,你知道我一直離不開酒的。”
眼看著又要冷場了,氣氛又要再度尷尬,陸遜說道:“走吧,好學生,別在這風裏站著了,我送你回家。”
姬靈惜站著原地,麵色窘迫,不知往何處去,指著醉芳樓,羞愧道:“先生,我要去的地方的就在對麵,醉··芳··樓。”
陸遜沒有介意,笑得爽朗,道:“也好,咱們師徒要去同一個地方,一起走吧。”說完,陸遜又替姬靈惜整理了衣服,將她完全罩在袍子裏,讓人難以看清她的模樣,姬靈惜現在是男裝,她在陸遜麵前沒必要露出女孩的嬌羞,反而大大方方,兩人舉止有規有矩,都問心無愧,也不拘束於世俗禮儀。陸遜在前麵帶路,姬靈惜跟在他身後,兩人大步走進醉芳樓,醉芳樓裏熱鬧如往昔,鶯鶯燕燕,歡聲笑語,許多老爺、公子和女子調戲打鬧,非常喧嘩。姬靈惜隨著陸遜尋到一處安靜之處坐下,立刻有老鴇迎了上來,熱情招待:“兩位公子是第一次來,還是熟客?看上了這裏的哪位姑娘,隨便挑。”
陸遜自如地斟酒,臉上雲淡風輕,隨口道:“你去請蘭青姑娘過來。”
老鴇麵露難色,為難道:“這位公子,實在對不起啊,蘭青今晚已經有約。公子,這裏還有許多其他姑娘,你再挑挑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陸遜低頭飲酒,擺了擺手,示意老鴇可以走了。老鴇不罷休,繞到姬靈惜這邊來,擠著笑容問道:“這位公子,你想要哪位姑娘?”
姬靈惜現在是男子打扮,不熟悉她的人幾乎看不出她是女子來,她刻意壓低聲音,粗著嗓子說道:“我也是想請蘭青姑娘一見。”
“這個··這個··”老鴇支吾著,欲再次重複一遍原因,姬靈惜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道:“你隻須替我給蘭青姑娘帶一句話既可,見不見全憑蘭青姑娘意願,這樣可否?”
“公子,你想我帶什麽話?”
姬靈惜喝了一杯酒,支著頭想了一會,說道:“你就說,靈犀一點通。”說完,老鴇複命走了。陸遜一邊喝酒,眼神毫不避諱地盯著姬靈惜的臉,看了一會,問了句:“好學生,你的臉好了?”
姬靈惜摸了摸自己的臉,傻笑道:“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旁人不湊近了仔細看,是看不出傷疤的。”
陸遜沉吟了一下,笑道:“你的臉要是毀了就可惜了。”
“是啊,毀了之後方覺好後悔,好在傷痕已經慢慢地治好了。”
兩人之間的對話又結束了,兩人再次沉默,氣氛尷尬到極點,誰不知該說些什麽。姬靈惜喝了杯酒,借酒壯膽,問道:“先生,你怎麽跟了君瀚弦?你一向生性自由,漂泊流浪慣了,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不好嗎?為何要參與政治?”
陸遜看著姬靈惜,連喝了兩杯酒,緩緩道:“你錯了,我一直就是王爺這邊的人,我與王爺已有十多年交情了,好學生,你肯定想不到。”
姬靈惜支著頭,瞪大著眼睛,難以相信陸遜所說是真的,在她眼裏,陸遜一向不理朝政,懶談國事,現在陸遜的話完全顛覆了她對他的以往認識。
她非常不解,問道:“先生,你跟王爺是怎麽認識的?”
先生似在回憶,緩緩地道:“那是很久遠的事了,我年少時曾在一次詩會上偶然結識了王爺,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一來二往便慢慢熟絡起來了,隻是那時我不知他王爺的身份,後麵兩人有了深交,王爺才告知我他身份。我知道他是個有抱負,執著於權勢的人,他亦知我是個自由散漫,無欲無求的人,兩人一直各行其道。好學生,你說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是該道不同不相為謀?誰也沒想到,像我們這樣天差地別的人,也能成為朋友,雖然聯係不多,相交卻甚深。這些年,王爺一直勸我出仕,謀個前程,我一直未曾上心,半年前,我厭倦了那種頹廢的生活,想換個新的方式,就答應了王爺的請求,換了個都統的身份。”姬靈惜認真聽著,注意力全在陸遜的話上,待他說完,她情緒波動,心裏五味陳雜,各種念頭紛繁交差,非常苦澀,良久,才幽幽說道:“先生,我與瀚王爺有仇,我們以後是不是要劃清界限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太子陣營裏的人,雙方立場不同,你以後是不是就不是我的先生了?”
陸遜連喝了幾杯酒,狂笑了幾聲,將杯子砸在桌上,擲地有聲:“好學生,你與王爺的恩怨糾葛,我全都不知道,也不會過問,我隻知道你是我悉心栽培的學生,一直是我的學生,除非是你不想認我這位先生了。”
姬靈惜手支著頭,眼神迷離,腦袋架在手上搖來晃去,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行為也無拘束起來,忽然,她眼神直勾勾盯著他,幽怨道:“瀚王爺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沒了。”
陸遜眼神裏流過同情和安慰,他居然替君瀚弦愧疚起來,道:“對不起,姬靈惜。”本是男人之間的權力爭奪,不該牽連到無辜女子,在這件事上,陸遜認為是君瀚弦錯了,錯在不該對付一個弱女子。
姬靈惜不覺冷笑了幾聲,直白道:“先生,怎麽由你來跟我道歉了?這跟先生你又沒關係。”
“姬靈惜,你可知,我當時肯收你為學生,是有私心和目的。說實話,我當時一眼就看中了你的容貌,想把你培養成一名學識、智慧都極為出色的女子,推薦給瀚王爺認識,我想他需要你這麽一件武器,這是我身為他朋友,想幫他做的一件事。可是,我沒料到你竟然出身於太子府,是太子的人,所以,我的計劃落空了。後來,你離家出走,有求於我,我趁機故意把你帶到醉芳樓裏來,我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製造你與太子的矛盾,讓你與他決裂,從而有可能到瀚王爺這邊來。好學生,你肯定想不到我是這樣一個人吧?從一開始,我就在設計你。”陸遜正視她的眼睛,坦白了一切。姬靈惜聽陸遜先生說出一切,沒有惱怒,沒有失望,什麽複雜感覺都沒有了,冷冷靜靜道:“先生,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其實你可以不用告訴我,你不說,我也不會知道。”現在計較這些還有什麽意思,都已經到了這一步。
陸遜喝了口酒,眼神飄忽起來,接著道:“說謊和掩飾是件挺痛苦的事,好學生,你還太單純,對很多人與事還看不透。”
“瀚王爺有你這麽個為他盤算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女子冷笑。
陸遜悶完一杯酒,看著姬靈惜,認真道:“姬靈惜,你記住,我不會與你為敵。”
姬靈惜醉酒,微微笑,道:“若是某天我要與你為敵呢?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恨君瀚弦,而你偏偏又是他的朋友。”
陸遜歎了口氣,灌了幾杯酒,神色朦朧起來,說道:“王爺常跟我說,如果那日先遇著你的人是他,救你的人也是他,是不是你們的命運就會改寫了?你會一直在王爺的身邊,也永遠不會認識太子了。嗬嗬,人生無常,有些事後悔不得,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先生,你在說什麽?”姬靈惜聽後,神色錯愕不解,什麽叫先遇到的人是他?她完全聽不懂陸遜在說什麽。
陸遜搖了搖頭,失神道:“沒什麽。”
當日姬靈惜落難,胸口中刀,躺在河邊生命垂危,君瀚弦和君東籬正值打鬥,雙雙從河邊經過,事後,君東籬折回來救了她,從此她就他的身邊了,忠心不二,而這正是君瀚弦懊悔所在,因為他明明看到她了,卻把她當成了一具死屍,置之不理,因為他的大意,在那天,這個美人被君東籬撿走了。當然這些事情,也是事後君瀚弦調查姬靈惜的來曆時才發現,他很恨自己,明明他先於君東籬發現了她,卻因為自己的冷漠,生生錯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