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德信口胡謅了幾句，看著母親和二妹激動又興奮的眼神兒，料想接下來，母親會把全副心神都用在幫助孔維真在選秀中脫穎而出的事兒上。

    孔維德那番話也就隻能糊弄糊弄馮氏之類不懂宮規的後宅女眷。試問那些在值房裏侍候的小太監，小宮女兒哪有可能知道太後宮裏的事兒？更遑論還能如數家珍地報出朝臣的品階和姓名來？這不是開玩笑嗎？

    果然，馮氏放開孔維德，轉而拉著孔維真的手商量著不僅要請京城最好的裁縫鋪子雲裳閣來家裏量體裁衣，還要再到玉珍館去打幾套頭麵首飾。

    孔維德見她們聊得興起，還好心提醒道：“母親最好再給二妹請個規矩好的嬤嬤，宮裏頭不比尋常的大戶人家，那可是天底下最講規矩體統的地方。”

    馮氏聽了覺得甚為有理：“對，還是德姐兒想得周全。我明兒就回去請你們舅母物色一個嬤嬤，最好是從宮裏出來的，還得是在主子跟前兒伺候過的。”

    孔維德鬆了口氣兒，躲一邊和大嫂一起喝茶。

    孔維馨一直乖巧無比挨站在孔維真身邊兒，一臉既羨慕又高興的樣子。

    大嫂抬頭瞧了一眼，撇嘴蔑笑：“你這庶妹可真有意思，怎麽說都應該唯你這個嫡長姐馬首是瞻，她倒好，成日裏跟在二妹身後。”

    孔維德抿口茶，淡淡道：“我平日在家的時候不多，她自然和二妹更加親厚，況母親規矩大，她也不容易。”

    母親自來看不上這個庶女，而父親除了對她和大哥格外看重，連孔維真都甚少過問，更遑論孔維馨。

    孔維馨在這個家就像個小透明兒，若非乖巧懂事，懂得趨吉避禍，恐怕日子會更難熬。

    大嫂不以為意，輕嗤一聲：“也隻是個目光短淺的東西罷了。”

    一會兒，父親和大哥來了，一家子圍著圓桌用晚膳。

    飯畢，孔尚將孔善禮和孔維德一起叫進了書房。

    孔尚先問了孔善禮的功課，見長子都能一一答得出來，滿意地點頭，勉勵幾句便放他離去。

    長子離開後，孔尚原本微微帶笑的麵龐漸漸沉下來，不久輕輕歎息一聲。

    孔維德放下茶盞，看著父親笑說：“父親不必憂心，大哥的學問還是好的。”

    孔尚搖頭歎道：“也不知當初讓他入通政司是對是錯，通政司雜事繁瑣，花了他不少精力，比不得一門心思苦讀的學子紮實。”

    “女兒倒覺得書不該死記硬背，隻有融會貫通，活學活用才算得有真才實學。道理人人都懂，卻知易行難。那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子們固然文章背得熟爛，又有多少能真正做到融會貫通？好些的，能針砭時弊，然言辭多犀利，過於激進，反倒失了施政之原則，華而不實。餘者多泛泛而談，拾人牙穢罷了。倒不如像大哥這樣，將所學用於實際，所在的通政司衙門掌受內外章疏，對民情，時政知之甚深，所思所想，自然與那些閉門造車的學子們不同。”

    孔維德細細分析，循循安慰，將自己的學習感悟與父親交流，共享。在她看來，古代科舉之所以難考，主要原因就是交通不便，致使信息閉塞，大多學子眼界和思路都偏狹窄，且學得一身迂腐之氣，這樣的人即便學問再好，也難有作為。寫出的文章流於形式，很難有讓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之佳作。

    若非自己有前世的記憶，擁有比常人更深厚的文化積澱，更開闊的眼界與見識，想要考中進士，簡直難如登天。

    孔尚頻頻點頭，欣慰地看著大女兒，感慨道：“還是維德想得深遠啊！”接著話鋒一轉，問起今日朝堂之事。

    “皇上今日突然下令徹查築堤銀子去向，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你可知道詳情？”

    說來慚愧，作為父親，官階雖比女兒高，可朝政內幕卻沒女兒知道得多，凡事還要問一問女兒才能放心。

    孔維德想了想，肅容道：“皇上怕是要著手整頓吏治了。”

    孔尚一驚，自語道：“整頓吏治……”

    孔維德提醒：“快三年了。”

    孔尚恍然：“是啊！三年孝滿，皇上想必早有聖斷。”有些人是該挪挪窩兒了。

    書房裏陷入一陣靜默，孔維德也不打擾父親的思路，靜靜喝茶。

    許久，孔尚才抬頭朝她看來，皺著眉問：“你覺得為父該怎麽做？”

    不知從何時起，孔尚遇事總要詢問大女兒的意見，且大多會按著她的思路行事。

    孔維德淡淡一笑，明媚如嬌花綻放，衝淡了書房裏的凝重。

    “父親莫思慮過重，須知您上頭還有正卿，凡事不用您出頭，您隻管做好上峰交代的事兒就成。”

    孔尚不住點頭：“對，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一動不如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