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春都城開始大麵積拆遷，擁有百年文化底蘊的老聯城被鏟車無情的推倒，伴隨著陣陣轟鳴聲，昔日的輝煌徹底被淹沒，化為寸寸塵埃。

    楊磊帶著人，恭敬的站在於曉媛身後，看著麵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心裏一片恍然。

    他幼時家境富裕，少年得誌，大學畢業就接手了父親的古玩公司，憑借著對市場極高的敏銳度，幾年就當了春都城的首富。遙想當年，出入名車，美女相伴，奈何，最終卻被好兄弟和枕邊人所坑害，一夕之間從天堂跌落到地獄。

    公司的股份暗地裏被轉移，多年的積蓄被掏空，更是欠了一屁股的債。為了挽回公司，能賣的都賣了，就連父母唯一的住房都被他拿去低了債，四處求助，嚐盡了人間的冷暖，昔日推杯助盞的好友更是避他如瘟疫。

    嗬，怎一個悲涼可以形容。

    “老聯城的股份收購了多少？”甜糯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楊磊的沉思。

    “90。”

    嗯，於曉媛挑眉。

    楊磊被看的心裏發顫，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雙眼。說起來，於總的眼睛非常好看，好像一汪清水般清澈透明，可不知道為何，這雙水潤的眼睛仿佛能夠滲透人心一般，讓人產生無端的恐懼和陰寒。

    “剩下的10股份比較零散，大多都在被解聘的老百姓手裏。”

    “這些人……”於曉媛眉眼一掃，目光落在了楊磊的身後。

    跟在楊磊身後的，都是在他落難的時候伸過手的，如今他抱了一顆大樹，當然要拉吧兄弟一把。

    為首的男人叫曹振，此時看了楊磊一眼，見他點頭，長舒了一口氣，“曹振，理工大學建築係畢業。”

    “懂規劃，有過獨立完成的作品嘛？”

    曹振點頭。

    於曉媛低下頭，看向腳下的廢墟，隻需要短短一年的時候，這裏便會高樓林立，層層迭起，成為城市的中心樞紐，春都城對外的活招牌。

    摸了摸腳邊的大黃，抬手指向不遠處的一處荒地，“按照我畫的圖紙，在這兒蓋一座樓，就叫‘活力城’。”

    “於總，這條街都是做古玩的，您如今在這兒幹娛樂項目……”楊磊急的不行。

    “大俗既是大雅。”手裏的圖紙遞給曹振，於曉媛牽著狗，沿著這條街繼續往前走，“古玩，玉器雖然屬於雅趣，可它隻是精神食糧，當不了吃喝。楊叔可以在文化一條街上開設幾家餐館，咖啡館，聊到口幹舌燥的時候，總要讓人有個地方可去不是，那時候，誰不誇讚一聲體貼呢！”

    狡黠的笑，充滿蠱惑的聲音，在楊磊一行人的心裏猶如一盞明燈，忽然找到了方向。

    “楊叔，給曹叔撥點款，讓他去開家房地產公司，嗯……就叫‘風華房地產’。”

    “給，給我？”曹振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

    她就不怕自己是騙子，就這麽相信他？

    “怎麽，你不敢？建築係的高材生，遇事就這樣畏畏縮縮？”

    “敢，我敢。”看到楊磊含笑點頭，曹振忽然豪情萬丈，衝於曉媛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謝於總的信心，我一定不負眾望。”

    “漂亮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

    “是，是。”曹振激動的搓手，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麽大的機遇。

    交代楊磊盡快把剩餘的10股份收齊，於曉媛就要往回走，楊磊一把拽過後麵的小矮個，小跑著追了上去。

    “於總，你對賭石有興趣嘛？”

    “賭石？”上輩子倒是聽說過，可沒有接觸過。要是有人脈，倒是可以經營經營。

    “對對，就是賭石。”楊磊滿麵春風，小雞啄米般點頭，“這是我潘力，玉石起家，不過……”

    話沒往下說，但意思於曉媛卻懂了。

    潘力的個頭不高，皮膚黝黑，一米六八左右的個頭，身材微胖，單從麵相上來看，這人屬於忠厚老實的那種。

    “潘叔是行家，要是不介意，可以幫忙講講。”

    潘力不想來的，可昨天把事跟媳婦一說，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什麽他不識抬舉，老楊大哥明顯想要抬舉他，他卻拿起了喬，這種人活該受窮。

    聽到曹振跟這姑娘聊的時候，他這心別提多失落了，原本抱著的那點希望也都煙消雲散了。

    這些年，他潘力大富大貴也有，窮困潦倒也過過，大起大落的終究是看開了，是以聽到於曉媛問，他心裏沒有任何的起伏，抬起臉，幹巴巴的擠出一絲微笑，“您別聽楊哥亂說，我哪兒能算的上行家啊，賭石這一行憑借的就是眼力，任誰都不敢說沒有打眼的時候。”

    喔，為人到真是實誠。

    “潘子……”瞧見於曉媛蹙眉，楊磊急了。他這兄弟咋這麽倔，康莊大道都擺在麵前了，咋就不知道往前走呢。

    潘力看著於曉媛，滿臉的不以為然，對於即將失去的機會，絲毫沒有的遺憾。

    心裏還不住的非議，這麽小的女孩，能成什麽大事，一定是家裏有點錢，不知道怎麽顯擺好了，拿出來又是投資古玩城，又是開公司的，他們這些在商海裏打拚的老油子都落了水，更何況她個奶娃娃。

    曹振拽了潘力一把，下頜朝於曉媛抬去，“力哥，機會可不等人啊。”

    他能感覺到，這位於總的年齡雖小，可那行事做派卻極為自然，就說剛才的那番交談，有很多他們沒有想到的地方，她卻想到了，別人他不管，反正他曹振是跟著於總幹了。

    潘力站住不動，憑誰來遊說就是不上前。

    “人各有誌，強求不來。”於曉媛淺笑，牽著狗轉身。

    “於總，我跟你幹。”身後的潘力爆吼一聲，沉重的腳裸邁出了一大步。

    多年以後，這看似平常的一步，卻成為了他跟公司小輩炫耀的資本，每次年終大聚酒後，總要拉著人細細的講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