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霧非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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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慢行。”這園中的景色還是一如當年。隻是,當年總會在這可夭夭桃樹下,備上竹子所做的清新茶具,沏上一杯清茶,巧笑盼兮望著自己歸來的人,沒有了蹤影。
還記的她經常在桃花樹下,一身的桃花色,額間塗抹著桃花花鈿,發間墜著桃花釵。攜著一架古琴,在此處,靜默的彈著《桃夭》。
經過這桃花樹時,不知是否是這樹兒通了靈,知曉種下它的人到了。簌簌的掉落了甚多的花瓣。不少的淡粉色桃花瓣子落在司馬越的身上。司馬越攤開自己連年征戰而黝黑粗糙的手掌,讓夭夭的桃花瓣掉落其上。
他仿佛,又見到當年的女子,淺淺的環著自己,桃花般的美人麵靠近著自己。妖嬈的在自己耳邊吞吐著灼熱的氣息。再喚上一句“越哥哥”。
“咳”。幽寂有心的輕咳,將司馬越從記憶中喚醒。
原來,已經十年之後了。
司馬越依舊顯得俊俏的臉上,凝上了冷笑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著自己,還是,在嘲笑著時光的無情。帶走了太多的人,卻偏偏留下了無盡的回憶。回憶越是甜美,就越是傷人心。
還記的,在自己懷中,滿目刺紅的鏡兒笑的妖豔,卻吐著冰冷的話語:“司馬越,你活著,就是你賠我的。你不許死,我不許你死。既然,你沒有讓我穿上那一身火紅的嫁衣,沒有與我同天地立誓,沒有與我結上青絲。沒有和我共度一生的誓言。你也就不配和我一起走上這黃泉路。你明白了,不是我舍不得,隻是我恨不得。你這樣的人,憑什麽可以和我一起去死?你就該活著,這樣背負著一切活著!”
“我恨你!”這是她說下的最後一句話。
這也是,自己想要遠離這京都的原因。不想輕易的去觸碰,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兒子。或許說,是我的。
司馬越不知是何種心情的隨著君泠月,走過大殿。
坐到右側位子上,見著滿園的夭夭風華,司馬越開了口:“六皇子,不必對臣多禮,臣當年,也是受人所托要照顧於你,隻是,戰場風沙,竟是阻隔了這相見的機會。說來,也是臣有負所托。六皇子若是有所求,大可直言,老臣定當竭力。”他的鷹隼般的眸子,深深的望進了君泠月的琥珀色眸子裏,可司馬越卻隻是看到了一潭死水般的靜寂。
這般的樣子,許是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司馬越一臉的鄭重,倒是叫君泠月的心中多了些算計。人人都說,司馬越是最難說動之人,迂腐的緊,看來,幽寂所說的不錯,司馬越,當真是欠了母妃的人情,對著自己,定是不會過於計較。
“司馬將軍,若是真的可以幫上泠月,泠月自是感激不盡。”君泠月仍是冰冷語氣,卻仍是含了一分的不信任。畢竟,這宮中,除了幽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真正的去相信誰。曾經,他相信過子玉,結果,卻換來了什麽,他也嚐試著去信任過君子炆,結果,自也是不用多言。他是怕了,害怕相信,更害怕被背叛的滋味。
司馬越知道,自己的出現,實在是過於的突兀了些。君泠月不信,也是應當的。若是一個不甚交際的人,忽然向著自己投誠,自己也是不會全然去相信的。司馬越正在心中過了百轉千回,回神間,見到眼前妖嬈近一片淡紅,便聽到了君泠月的一句話:“將軍,不知可否將泠月,上訪至父皇處。江南水患,匪盜平,泠月也是想著,盡上自己的綿薄之力。”君泠月恭敬的行禮道。
司馬越濃黑的劍眉一挑,心中有了計較。看來,這六皇子,是想著暫時遠離這朝堂了。這也沒錯,如今的朝政半數進了大皇子的手中。無心皇位,才是真正的明哲保身之法。隻是,皇帝那裏,倒也是無妨事。不過是陪著他演上一出戲罷了。自己的這個所謂的女兒,隻不過是左相放在府中的一個棋子罷了。
左相真是以為自己不知,當年他早已偷梁換柱,換上了自己的女兒麽?既然,想看到我與皇帝分裂,那就做給他看罷了。早就知曉,赤雲國曾派入君依探子,且這探子地位不低。如今,正好讓他這隻縮頭烏龜冒出頭。
果然,他還是不了解自己,真正的自己,冷血無情,又怎會在意這樣一個妾室用計生下的女兒呢?連著自己的那個瘦弱不知事的長子,若不是當年。自己也不會如此為他操勞。
最了解自己的人,也是傷的最深的那個人。
司馬越依舊銳利的鷹眼中流過一絲華光。繼而有用這平和的語氣,對著自己麵前恭敬行禮的君泠月說道:“六皇子所求,臣自是會相幫的。”司馬越抖了抖身上的一身戎裝,站起了身,扶起君泠月手掌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著,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宮中耳目眾多,即使有了暗衛,也還是要小心行事。”他從自己的束腰處翻出一個紙箋,塞進君泠月手中,繼而說到:“萬事小心,若是有事,便可依照這紙箋上所言,去尋禁軍副統領敘絨大人。”
最後,司馬越輕輕的拍了拍君泠月的肩,便告辭離去了。
他走的極快,腳下生風。仿若是怕什麽東西趕上一般。
一旁冰冷倚著門框站著的幽寂,冰冷的遠眺著司馬越離去的背影。目光幽深。
陣陣清風起,卷了院中的幾瓣夭夭桃花,落在屋內的石板上。清涼的風,將君泠月吹的清醒了些。幽寂,既然有著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不便再去打擾了。
君泠月眸子冰寒的凝望著門外院中的夭夭桃花,負手而立。腰間的淡紅色流蘇墜子被風吹的四處搖晃。幾縷青絲粘粘在了臉頰處,平添了幾分慵懶妖嬈之色。
耳邊仿佛響著,母妃當年經常說唱的詞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當年的她,最愛的就是繡上了桃花的桃花色宮裝。最愛的就是在自己的額間細細的塗抹桃花的花鈿。最愛的就是那一支甚為栩栩如生的桃花釵。
淡淡的清風,也吹落了梨園枝頭盛開綻放的銀白梨花。
“一枝凝雪初乾,幾番惆悵東闌。怎得和雲入夢,月衾夜夜生寒。”倚在床邊,靠著金絲軟枕的冷。放下了手中正在讀著的詩詞。抬眸見著卷起的竹簾外,隨著清風四處飄揚的雪白梨花,心中有了一陣的惆悵之意。這有些蒼白的臉色,配著仍是妖嬈在左眼的銀白麵具,顯得有些淒涼。
玄色的裏衣,配著玄色的床被。卻是將她此時的蒼白更是凸顯了出來。
“若可得和雲入夢,豈不樂哉?”掀開冰冷珠簾的君泠月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一身淡藍之色的君泠璃,清風般走了進來。
“阿冷,這幾日,你的身子如此,我實在是放心不下。讓你如今的身子去閉關。”君泠璃輕輕的將手中盛著湯藥的白瓷碗放在了床榻旁的小案幾上。身子輕輕的坐在冷的旁邊,隨著動作,腰間的淡紫色流蘇左右搖動著。
“阿璃,我這傷無礙的。”冷嘴硬的待著些許討好意味的說著。她的夭夭桃花眸子中,流轉著光華。倒是給人一種精神之感。可偏偏這一臉的蒼白之色,實在是沒有騙著人的說服力。
“阿冷,你還是好好的在這梨園養傷吧。你的內力,近幾日怕是不得恢複了。所以啊,我才不會放心,讓你孤身一人入定,閉關。”君泠璃黑色的眸子中凝漫了寵溺和無奈。他知道,阿冷是不想著連累著自己。隻是,她這樣的身子去閉關,簡直是想著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