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竹曉瓦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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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茅草房的門口,看著天上的星星。這時候已經是入夜了,山裏的蟲鳥也在鳴叫。
我回頭看著睡在炕上的鬼月仙,他正呼吸均勻地睡覺。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人,明明剛認識他的時候,是個冷冰冰的悶葫蘆,現在過了這些年,臉和身子是長了。但心就倒回去了,居然還會像個孩子一樣撒野。
在月色下,一個長長的影子漸漸覆蓋了我。
我抬頭,正是竹曉瓦。還是風度翩翩的玉人公子的樣子,不慍不火,眼裏是越來越明智了。竹曉瓦他還是穿著白色的衣服,也是,那個世代的人都以白色為君子之裝。不像現在,都以黑色為尊。我看著竹曉瓦他那萬年不變的半束半放的頭發,他難道不知道現在的人都喜歡把頭發全部束上去的嗎?尤其是成年的男子。
“能不能借一個說話?”竹曉瓦低聲地說道。
我看了一眼熟睡的鬼月仙,站了起來,跟著竹曉瓦走到外麵。
竹曉瓦帶我走到水潭的後麵,在潺潺的流水旁邊說道:“許久未見。”
“貓(丁娜莫隆)怎麽跟你上山的?害我好找她的。”我看著竹曉瓦說道。
竹曉瓦看了我一眼,反問道:“你不是說叫我送她回去嗎?我就送她回去了。但是沒想到她啊,就一直跟著我回來了,趕也趕不走。我也沒有辦法啊。而且,師傅見著了她,也喜歡得很,老給她魚吃。”
我“哦”了一聲,人家的哥哥可找來了,我還想為丁娜莫隆的哥哥和紫陽做媒呢。我跟竹曉瓦說道:“等你見著了她,就說,她哥哥從那邊來了,找她來著了。”
“我知道了。”竹曉瓦認真地說道。
我忽然覺得竹曉瓦跟紫陽挺配的。這竹曉瓦沒見著幾年了,眼裏多了一份的沉著,如果他可以守護紫陽,我倒是覺得挺好的。我看著竹曉瓦,沒有說話。他說他是找我什麽事來著了,絕不會因為一隻貓妖而下山的。
“水棋死掉了?要開戰了?”我忽然想起了水棋,問道。
竹曉瓦不讚成似地看了我一眼,才說道:“死不了。不過你也不能出手那麽重啊!他可是鍾家的長子嫡孫。”
我不好意思地看著竹曉瓦,我也覺得自己錯了。
“長老把他救了,和著那紅玉佩的力量,總算是過了生死大關。但是他的靈力盡失,心裏不好受,鍾家的人也執著。我看你們還是不要出現的好。”竹曉瓦循循善導地說道。
我聽了,卻不是很滿意,我問道:“武功沒有廢吧?”
“沒有。”竹曉瓦誠實地回答道。
我“哦”了一聲。這水棋即使沒有法術,單靠一身的蠻力和武功,也能禍延幾百方裏的姑娘家啊。畢竟他有前科,我不能相信他。
“所以要下來報仇了?把我抓回去領功?”我輕輕地問道。
“我們垂意殿像是這樣的人嗎?”竹曉瓦抿著嘴巴說道,話裏透露出他的不愉快。
我沒有答他,因為吵也沒有意義。
“說吧。什麽事?”我摘了一片樹葉下來在手心裏隨意地玩弄著,對竹曉瓦說道。
“是關於水氏一族權力替更的事。”竹曉瓦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看著我說道。
我看著竹曉瓦,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八歲來的小孩子,沒想到轉眼已變成了一個大男孩。那時候的他還對一塊長得像狐狸的小石頭有興趣,還會對腳不沾地的紅發的我吃驚。如今,他也長成了一位知道權勢的男子了,居然跟我說什麽的權力更替。
我說道:“我知道,水氏一族大概是三千六百年更替一次當事長老。但那是因為以前的長老都活不長了,所以才會更替的。不過我看你們的竇長老,他還能活很久很久,幾千幾萬年都可以。你又為什麽要操這個心呢?”
更何況竹曉瓦他根本就不是三大家族中的子嗣。
“你知道當年鍾揚兩家的聯姻嗎?”竹曉瓦問道。
“我知道。”我回答道。那時候的我,剛好回來了。
“那你知道那時候婚禮並沒有完成嗎?”竹曉瓦又問道。
我搖了搖頭,這還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我聞到空中血的腥甜味道,我就到了山頂。那裏正是和水棋一塊的大漢,他手裏拿著刀,然後就要往一個小孩子的胸膛刺去。那孩子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刀傷。
我想到了紫陽,於是我說道:“所以信子就不是紫陽的姐夫了?!”
竹曉瓦停了一下,估計沒有想到我會扯到紫陽的身上,過了一會兒,竹曉瓦糾正道:“水艋節。”
“那個師傅和信子是什麽關係?”我看著竹曉瓦問道。
“聽說師傅有一個雙生兄弟,但是樣子像不像,我就不知道了。那水艋節,我在那婚禮裏見過他一次。跟師傅一樣,都是丹鳳眼的。”竹曉瓦看著我,認真地說道。
我聽到以後,半晌沒有說話。我還曾以為,我能和信子重遇的,不管是以怎樣的麵孔。其實他是好好地活著,就好了。我也就能和山神廟門口的那一棵白玉蘭樹交代了。信子,他啊,終究也是如此地殘忍。
“水靈山盛產丹鳳眼。信子是,師傅是,水無從也是。”我低聲地揶揄道。
“是啊,師叔也是啊。不過可惜他偷了紅玉佩,被困了幾百年。”竹曉瓦跟著悲歎了一下。
我看著水潭裏泛起的粼光,心裏“嗬”了一下。我是不會說,玉佩是我拿走的。起碼,不會是現在。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水靈山要易主了?”我馬上轉移話題道。
“不是。我想你幫我找出揚家的後人。”竹曉瓦說道。
我抓了一下腦袋,那個信子都沒有和鍾子午成親,怎麽就有一個揚家的後人呢?
看我疑惑的眼神,竹曉瓦說道:“我們師傅是沒有妻子的。你知道的。但是我前天測了一下,那位水艋節,在人間有一位兒子。”
“你找他出來幹嘛?說不定他早就死了。都這些年了。”我隨意地說道,不是很讚同他的做法。
竹曉瓦敏銳地抓住我話裏的意思,他急切地問道:“你認識他?”
我看著竹曉瓦的臉,他一向都是不慍不火,簡簡單單的,如今為何如此地急切呢?我答道:“沒有,我不認識他。”在竹曉瓦熱切的眼神下,我補充道,“不過我認識他的娘。”
竹曉瓦一邊想,一邊問道:“他和他的娘在哪裏?”
“死了。”我忍不住戳破他的美夢,“他娘死了。難產。”
“你是哪裏來的?”我問竹曉瓦。他和竹曉銅不是水靈山上三大家族的,我也從未聽起過他們兩兄弟的任何來曆。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兩兄弟,自有意識開始,就一直在山上。”竹曉瓦解釋道。
我看著竹曉瓦,他的話語裏明顯就是不老實。不過我也沒有說什麽,我對別人的故事,都沒有興趣。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竹曉瓦,這個世人稱作為“神”的人。其實,他早就超出了生死,更無論是財勢。他這樣搗亂水靈山的一切,於他,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添了心煩而已。
“找了出來,又有什麽用了?即使他沒有死。把他推上去?同時把竇拉下來?把戰爭延伸到山下?”我問道。
“我還沒有想到。”竹曉瓦看著水光說道。
“對你沒有好處的。信我吧。”我勸道。
竹曉瓦這時冷笑了出來,說道“你叫我怎麽相信你?當時明明是你自己說,不反對我們的婚事的。現在,卻為了一個低賤的男子而拒絕我。”
我暗歎了一口氣,看著他,問道:“那你想怎樣?你要怎樣的,我都可以補償你。”隻是感情除外。
“現在我隻想打你一拳。”竹曉瓦在搖曳的黑影中說道。看不到什麽神色。
“那你打吧。”我看著無邊的黑暗說道。如果一拳可以讓他歇一口氣的,那又有什麽?
竹曉瓦的拳頭合了又鬆,鬆了又合。最後他轉過身,背著我,說道:“我會幫你轉告丁丁兒……丁娜莫隆,那隻貓的。還有,永別了。”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感情。
竹曉瓦說完以後,就消失在粼粼的月光水色中。
我怔怔地看著竹曉瓦坐過的大石頭,心裏一陣刺痛。像我這樣的人,真是不該做什麽的“神”啊。終究,一個人的快樂是要建立在另一個人,死沉死沉的痛苦之上的。這就是絕美的愛情嗎?等不到,終究就會幻滅了嗎?
希望,下一次見麵,他可以牽著另外一個姑娘的手。
當然,很多年以後,竹曉瓦他那一句的“永別了”還是會時常在我的耳邊回響。很多年以後,我再回想,才驚覺,他其實並沒有什麽的事和野心,隻是單純地找了一個借口,與我見上最後一麵而已。
我走了回去小茅草房,在門口停了下來。我好像是有了些許的不好意思,感覺像是一個妻子背著丈夫在外麵偷人。許久,我才走進了房間,在炕邊蹲了下來,在微弱的光芒中,仔細地看著鬼月仙的臉龐,還有他那美麗的丹鳳眼。
山中的靈鳥開始啼叫起來。
“我餓了。”鬼月仙幽幽地說道。
“那就餓唄。”我殘忍地說道。畢竟我沒有半夜幫人做膳食的習慣。更別說什麽到山裏逮兔子的事了。
鬼月仙一邊說:“壞蛋。”一邊把我拉上了炕上,把我反抱在他的懷裏。
我正想說要睡覺了。
鬼月仙卻說道:“好了。水靈山的人我都見過了。你說,你肩膀上的傷,是誰打的?”鬼月仙一邊說,一邊伸手摸著我的肩膀。
我的臉紅了起來,麻辣麻辣的。我把他的手拉了下來,說道:“真的是死了。就是那一年被判了死刑的的何東漢,鍾家的死士。”真沒想到,那時候,以為他不再過問了,現在就又扯了出來。連我自己都快忘記肩膀上的黑印子了。
鬼月仙的動作停了停,最後把頭靠了過來,低聲悶悶地說道:“不能再推開我了,也不能再把我從床上,一巴掌打下去了。知道了嗎?哪一天,萬一我不小心還手了……”說到這裏,鬼月仙停了下來,然後收緊雙臂,把我緊緊地箍在他的懷裏。
最後,鬼月仙說道:“睡吧。我們明天去我以前的家看看。”
當早上的第一縷陽光灑進來的時候,我趕緊跳了起來。然後回頭看著鬼月仙,發現他也剛好在看著我。
“睡得好嗎?”鬼月仙勾起半邊嘴唇問道。
鬼月仙坐了起來。
我睜著紅紅的眼睛看著他,他說的什麽屁話。他的左手臂一直在我的腰下擱著,我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話說,他的手臂沒有麻死了嗎?
“你睡了?”我問他。
“基本上是半睡半醒的。我餓了一個晚上。”鬼月仙理所當然地說道,然後雙手撐著床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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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其實竹曉瓦是有原型的。
花一直覺得很愧疚。畢竟傷了人家。(雖然連手都沒有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