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默認就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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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沉霽沉寂的黑眸裏一片冰寒,深不見底,他緩聲逼問,“證據?”
謝瓊華垂眼思慮過後,堅定地抬起頭來,“瓊華沒有證據,但墨公子可以暗地去查嘉王爺和長公主,定然會有蛛絲馬跡。”
墨沉霽一聲輕笑,淺淡清冷的眸光從她麵上掠過,“沒有證據,你也敢信口胡說。”
謝瓊華心下一急,“瓊華也是才打聽出來的消息,來不及查證……但若此事是真的,墨公子不擔憂嗎?”
墨沉霽眼中迸發出迫人的寒意,冷聲質問謝瓊華,“我和嘉王爺之間的事,你知道多少?”
謝瓊華倒吸一口涼氣,抿了抿唇,坦誠地直視他,“不多……同樣是隻有消息和推測,並無任何證據。”
她說著,似又想起了什麽,嫣然一笑,快速地道,“兩個多月前,馬大小姐死在景明書院紫竹林,我知道那日嘉王爺和長公主在那裏相會……馬大小姐許是撞見了,所以被滅口!”
謝臻涼悠哉地坐在屏風後,看不清謝瓊華臉上的神色,卻聽得清她的話語,回憶起那日的事,馬詩琪的確是被嘉王爺所殺……因撞見二人私會而被殺,倒是說得通。
墨沉霽沉下眸光,神色並無波動,“你想拿這個消息換什麽?”
謝瓊華眼睛一亮,他打算信她了?
她頓時心中一鬆,雀躍欣喜,鎮靜地開口,“瓊華願為墨公子效力……七皇子府已沒有我容身之地,他會殺了我!”
謝臻涼暗自點頭,南皓淵要殺了她,太有可能,相府倒了,於他已沒助力,謝瓊華身上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她爹頭上頂的是弑君謀反之罪,明安帝心中最是痛恨,謝瓊華死了,最是合他心意,南皓淵定然不會放過這個‘討好’的機會。
墨沉霽無動於衷,聲音冷硬平靜,“我可還記得,仲秋宴上,謝側妃設計了我。”
謝瓊華聞言,眉頭皺了起來,誠意十足地朝他躬身一禮,“瓊華隻是因傾慕墨公子,才想出如此下策,知墨公子心中存有怒氣……瓊華願聽憑處置。”
她說罷,緩緩抬頭,望進墨沉霽一雙波瀾不驚的淡漠黑眸中,清絕溫潤的麵容上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情緒。
謝瓊華心底一涼,她的姿態放得如此低,並且展露了自己手中的籌碼,他難道一點都不動心?
墨沉霽依舊一副淡淡的語調質問,“你為何要行刺皇上和太後?”
謝瓊華對答如流,“瓊華和七皇子的婚事不是那般好毀的,趙貴妃、我母親、七皇子、甚至我舅舅,都會極力促成這樁婚事。”
謝瓊華一停頓,抬眸溫柔深情地注視著墨沉霽,臉頰泛起羞澀的紅暈,她猛地一咬唇,帶著豁出去的決絕,“瓊華隻想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法子來……順理成章……與墨公子在一起,那場刺殺……隻是為了轉移眾人視線,實則……”
實則,是為了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
謝臻涼滿眼興味,謝瓊華的膽量和手段倒不一般,不愧是重生而來的人。
被表白的墨沉霽依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淡定樣子,謝瓊華注視著根本摸不透情緒的他,心中七上八下。
“你想為我效力?可以。”
謝瓊華一怔,壓抑住心頭的喜悅,又聽他說道,“但要等我查證長公主和嘉王爺的關係以後。”
謝瓊華喜意淡去,但總算達到了她自己目的,隨即扯出一個笑來,“瓊華願意等,墨公子……但是,七皇子的人在四處找我,我想留在鎮國將軍府裏躲避,不知……”
墨沉霽冷臉望著她沒有反應,謝瓊華恐他再說出拒絕的話來,急忙道,“長公主和嘉王爺的關係,瓊華從沒告訴任何人,但若被七皇子找到,瓊華為了保命,也許……”
“佩東,安頓她。”
墨沉霽忽而淡漠出聲,謝瓊華誌得意滿地淺淺一笑,“謝墨公子。”
佩東從暗處顯身,帶著謝瓊華走了。
謝臻涼從屏風後出來,墨沉霽回眸望她,墨眸微亮,溫潤柔和,“如你所願。”
謝臻涼勾了唇角,“她死之前,對你應該很有利用價值。”
墨沉霽不置可否,隻望著她含笑開口,“她的命,我給你留著。”
謝臻涼緩緩搖了搖頭,“不必,她該死的時候,你直接下手就行,我們之間,目、前還沒有那麽大的直接仇恨,她不值得我手刃。”
墨沉霽笑了笑,微一沉吟,開口道,“她縱然恨謝相,趙夫人和臨之當是無辜,她卻不顧忌他們二人,將賭坊的名目交給太子呈給了皇上,相府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謝臻涼眸光微動,亦是不明白謝瓊華到底是心狠到喪心病狂,還是真的趙曼和謝臨之也欠了她的,但她親手害了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是事實。
“我去一趟天牢,見見我爹。”
謝臻涼說罷,便邁步走向房門,墨沉霽目視她離開,坐在軟榻上,沉思著謝瓊華的話,少頃,他淡聲吩咐,“環西,留心長公主和嘉王爺的來往,以及……許長帆。”
……
走出房門的謝臻涼,叫來了舒玥,正往院門口走去,被陳星河堵住了,謝臻涼沒功夫和他多說,“有事找墨沉霽,救你爹的事要全靠他部署了。”
陳星河沒有被她的話帶走注意力,而是問道,“你去哪裏?”
“辦點事情。”
“我給你當護衛。”
謝臻涼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停下來,笑眯眯地望著他,“外頭血戈衛正在找你呢,萬一你被抓了,我不僅不救你爹,也會阻止墨沉霽救你爹,更不會救你,曉得了?”
陳星河還是很吃謝臻涼威脅的這一套,閉上了嘴,謝臻涼抬眸掃他一眼,丟下一句話,“沒什麽事做,你可以去騷擾墨沉霽。”
陳星河嘴角一抽,什麽叫‘騷擾’?分明是親切交流!
他瀟灑地轉了個身,直奔墨沉霽的房內。
……
謝臻涼見謝重之前,很是識趣地去了一趟嘉王府見澹台無昭,因為謝重由他的人借‘審訊他與南躍勾結一事’接管了,雖名為審訊,但比起天牢裏的審訊,日子要好得太多,謝臻涼心知肚明,畢竟,澹台無昭親口承認了,‘勾結南躍’是他硬扣到謝重頭上,自然沒有理由去真的審訊謝重。
“我去天牢和我爹見一麵。”
謝臻涼站在垂眸處理密信的澹台無昭麵前,態度和善地道明了自己來的目的。
澹台無昭聞言,停下了批複的動作,抬眸凝視著她,淺金色的耀眼鳳眸妖冶奪目,攝人心魂,他沉沉開口,涼薄淡漠,“最後的送別嗎?”
謝臻涼一愣,抬手點了點額頭,很是無語地注視著他,她還是第一次發現,他竟然還懂得調侃別人,而且相當嘴欠!
“不是,是……慰問。”
澹台無昭淡淡睨了她一眼,繼續翻起密信來,慵懶地道,“你可以直接帶走他。”
澹台無昭說得理所應當,不僅是他願意將手下的‘犯人’謝重‘放走’,更是因為他明白,即便沒有他,謝臻涼也有那個能力,將謝重從天牢帶走,保下他的命。
謝臻涼嘴角抽了抽,一字一頓地開口,“多謝世子爺的慷慨。”
“但我帶出來一個行屍走肉有什麽用,興許,在天牢蹲著,他心裏更舒坦些。”
澹台無昭聞聲,倒不再辯駁,“你以白九身份去,讓幽橫帶你。”
謝臻涼愣了愣,他倒還真爽快。
……
幽橫滿麵笑容地和臻涼出了長撫水榭,路上遇見來往的下人,均恭敬地朝二人行禮,“幽侍衛,世子妃。”
謝臻涼自聽過第一聲‘世子妃’,心中微訝後,麵色再無波動,她實在沒有想到嘉王府的下人竟‘熱情’至此,她還沒嫁給澹台無昭就以世子妃稱呼!三個月啊,變數也多著呢!
幽橫本想著謝臻涼會開口問,卻遲遲不見她張口,眼看快到嘉王府門口了,他憋不住了,開口道,“白小姐不好奇為什麽府中下人都以世子妃稱呼你嗎?”
謝臻涼斜了他一眼,“怎麽?是你家爺的命令?”
他會有這麽無聊?
幽橫搖頭,“是王爺和沈側妃的命令。”
他們?這是嫌她存在感不夠,硬給她加的吧?
“王爺和側妃是擔心我跑了不成?如此迫不及待地給我扣上名分!”
幽橫輕咳一聲,“白小姐聰慧!”
謝臻涼一時無言,她差點忘了,嘉王府也是個是非之地,澹台無昭尤其是受人矚目的中心!連帶著她都被盯上!
“白九。”
一聲爽利的呼喚,謝臻涼回身,側眸一看,一身如火紅衣的蘇明月正朝她走來,美豔霸氣的麵龐上笑容撩人,身姿、風華,舉世無雙。
謝臻涼的麵上一如既往戴了白色輕紗,淡然回應,“搖光郡主。”
“你要出府,可有興趣帶我一起?”
蘇明月話語中的熱情毫不掩飾,盯著謝臻涼的眼神,灼灼有光。
謝臻涼不答反問,“郡主原本出府要去做什麽?”
蘇明月說得坦然瀟灑,“過幾日我就要離開啟尚回南躍了,上街給姊妹兄弟買一些特別的禮品。”
謝臻涼笑著開口,“那還是郡主的正事要緊,改日請郡主喝酒,為你送行,回見。”
蘇明月笑而不語,目送翻身上馬的謝臻涼和幽橫遠去。
……
一樣的牢房,一樣的陰暗潮濕,隻是牢房中的人不一樣了,謝重的傷口明顯被清理過,守衛的人不一樣了,刑部的人被換成了冥間的人。
“見過幽大人。”
幽橫冷臉頷首,而後,眼神恭敬地看向了謝臻涼,“代主子,白九。”
兩名守衛立即朝著謝臻涼單膝跪了下去,“見過代主子。”
謝臻涼讓二人起身,淡聲輕語,“你們下去吧。”
幽橫知曉謝臻涼有話要單獨和謝重說,亦識趣地退下了。
謝重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麵沉如水,眸底卻是讓人難以發現的震驚之色。
自昨日見過明安帝、從昏迷中轉醒後,牢房處的守衛便換了人,有人清理了他的傷口、為他換上幹淨的衣物,沒有人再進來拷問他,謝重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他一直在等,等著知道發生一這一切轉變的原因。
他以為會見到明安帝,卻沒想到來人是幽橫,以及他也要尊敬以待的……一名女子。
幽橫是澹台無昭的人他清楚,不可能輕易隨便地對一個人恭敬……牢房的守衛,方才喚她一句‘代主子’?她到底是……
“爹。”
一字入耳,謝重腦中霎時‘轟’地一聲,似有一道驚雷,炸得他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神思恍惚,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謝臻涼摘了臉上的麵紗,那張與他魂牽夢縈之人相似的絕美容貌,觸動了他冰冷、麻木的心。
謝臻涼將謝重麵上的動容看進眼底,重新帶上了麵紗,向前走近幾步,“爹,等你的仇報完,我們離開京城,隱姓埋名,過平淡的日子罷。”
謝臻涼輕柔的低語,喚回了謝重的神思,他注視著亭亭玉立的謝臻涼,垂下頭去,低低一歎,“你……已經都知道了。”
月涵兒的死是他心中難以言說的痛,韓氏是罪魁禍首,他也逃不了幹係!麵對他的親生女兒謝臻涼,他沒臉開口說破她母親身死的事實!
他最怕的,是看到謝臻涼怨恨失望的眼神……他自知,自己不是個好父親,沒能保護好她的母親、讓她冤死,也沒能保護好她,害得她失去了一雙眼睛……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月涵兒報仇,讓謝臻涼的後半生衣食無憂。
這些,他都沒打算親口告訴謝臻涼,而是囑咐了墨沉霽,在他身死後,再將一切告知她,但如今……謝臻涼卻是早一步知道了。
謝重心頭苦澀,麵上苦笑,紛亂複雜的心情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涼兒,爹……要贖罪。”
謝臻涼毫不意外謝重會是這個反應,她眼睫低垂,輕聲反問,“以死贖罪嗎?”
謝重低語,“嗯。”
謝臻涼不假思索,“好。”
謝重狠狠一愣,他控製不住地抬起了頭,隻見謝臻涼的桃花眸中漾開淺淺的笑意,那雙眼澄澈溫暖,幹淨真誠,如星璀璨,又如光明亮,“作為你的女兒,我允許你這樣做。”
“但是……你也要給我一個機會。”
謝重神色怔忪,不由自主地想滿足她的要求。
“等這件事結束,爹陪我去一趟秋菱山吧,如果到那時,你仍然想去見母親,我不會阻攔。”
謝臻涼說罷,微微一笑,不待依然呆滯的謝重反應過來,便朝外走去,聲音飛揚,“爹默認就是同意了。”
謝重的視線中,謝臻涼越走越遠,最終消失,他目光平靜地收回視線,冷漠威嚴的麵色一如既往,輕輕閉上了眼。
……
一晃數日,謝重弑君謀反、謝文升任新相的事情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南躍、朝辰、北靈在京中的密探,第一時間將確切消息傳了回去。
京中回歸短暫的平靜,就連搜尋陳星河等人的血戈衛也由明轉暗,削小了力度。
血戈衛查獲地方各地的賭坊和相關官員,依然在秘密進行。
就在相府上下斬首示眾的前兩日夜。
明安帝乘坐禦輦去看望章太後,前腳剛離開,葉洪急匆匆到了禦書房,得知明安帝去了仁壽宮,後腳就要去追。
節單攔住了他,“皇上好幾日沒放鬆休息了,難得願意去仁壽宮和太後說說話,葉大人還是不要掃興了。”
葉洪自然知道,他也不是不體恤明安帝這位帝王的辛苦,但實在事情緊急……他皺眉沉思一會兒,甩袖歎了一口氣,“也罷,也罷,本官就等皇上回來再稟明。”
……
明安帝半個時辰後回來了,節單眼見著葉洪和他進入禦書房,遲遲未出,不僅葉洪沒出來,還宣召了太子、七皇子、嘉王爺、謝文等人。
坐在禦案後的明安帝,麵色陰沉,眸色銳利,唇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血蒼從陳海口中拷問出了新的東西——弑君、謀反,皆是謝重所做,但他亦是受老夫人韓氏指使!葉洪從血蒼口中得知此消息後,親自審問了謝重,從他口中證實了陳海的話!”
晴天霹靂!這其中竟還有韓老夫人的手筆!她可是被先皇賜與免死金牌的人!
站在明安帝麵前的幾人皆是不掩麵色驚訝。
明安帝最為信賴血戈衛,血蒼又是寒刃最為得力的部下,對他審問出來的消息可謂深信不疑,再加上對謝重的審問,是葉洪和澹台無昭派去的人一起審的,明安帝知曉澹台無昭手下之人的能力,不認為他會出錯,是以,‘韓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幕後指使’,在他心中,已是定論!
“你們,如何看?”
南皓宸短暫的驚訝過後,權衡利弊,瞬間有了思緒。
他側眸掃視一眼謝文,最先開口,“父皇,血蒼、葉大人的本事,兒臣心知肚明,他們二人審問出來的消息,定然不會有假……韓老夫人是幕後主使雖讓兒臣震驚不已,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多年前,謝重的姨娘月涵兒私通南躍之事,還是她捅出來,如今再想來,也許當年之事還有蹊蹺,月涵兒到底有沒有罪暫且不論,但當年韓老夫人是不是‘賊喊捉賊’,值得深究。”
南皓宸這番話落,將眾人思緒引到了十四年前,不但想到了月涵兒,還想起了敗給南躍的恥辱,眾人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南躍兵強馬壯,對啟尚一直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謝文並不知當年秘辛,普一聽聞月涵兒竟是被他母親捅出的‘私通南躍’,怔愣當場,久久回神……看來月涵兒的死因,並非是難產。
此時嘉王爺皺眉出聲,“可……韓老夫人並非是南躍人,月涵兒才是。”
南皓淵接著道,“若要追究起來,韓老夫人早先是住在北靈國,後寄養在西南表親韓家,年滿十五,入京選秀,雖未能進宮,卻被老相爺看上,這才留在了京城。”
南皓宸並未就這個話題再說,他抬眼看了看明安帝的臉色,發現他陰沉著臉,卻並未對他們幾人言辭麵露不滿,便大膽地將冒頭指向了謝文,“父皇,七弟和嘉王爺說得在理,但事實如何還需再查證,但……謝文……”
謝文站在幾人最後,低垂著麵容,眸色冷凝,鎮靜而平靜。
“兒臣懇請父皇暫押他一段時間,謝重曾在朝為相,心思謀略非同一般,韓老夫人竟然能掌控他,想必手段了得,謝文也是她的兒子,難保同樣會遭她控製,即便在這之前,謝文多年身居鹽城,與韓老夫人關係寡淡,興許並未與她同流合汙,但待他日後為相,與她同住一府……一切都還難說。”
“另外,兒臣想問謝文一個問題。”
南皓淵說著,看向了謝文,口吻犀利,“聽聞以前,你有幾次入京為官的機會,都被你拒絕了,卻唯獨這一次,謝重親下南方,凋你入京,你答應了,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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