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庵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去往屋裏，又在門口頓住道：“你且隨我來。”

    葉芫微微睜大了眼，似是極為迷惘，但還是輕輕應聲道：“這便來。”她猶豫了一下，又轉回頭極不放心地叮囑司樂道：“我先進去一下，你要看著立苑簽字哦。”

    她眯起大大的杏眼，衝司樂輕輕比了句話，低下頭笑了笑，然後推開門進了屋，將門掩上，轉過身仿佛極為好奇地看著妙庵，輕輕喚她道：“妙庵師父。”

    她微微仰著頭，睜著純圓的眸子望她，神情格外的乖巧。

    妙庵微微晃了下神，可神色卻沒有半分動容，仍是探究地望著葉芫。

    葉芫被她望得有些惶恐，疑惑地，小聲地輕輕喚道：“妙庵師父……？”她聲音怯怯，神色也透出幾分惶惑來。

    她猶豫了兩下，又上前輕輕拉住妙庵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道：“妙庵師父，是不是弟子做錯了什麽？”她這麽說著，語氣也突然急切了幾分：“若弟子做錯，還請師父指出……”她微微咬唇：“責罰……弟子也……受著……”

    妙庵卻忽然一甩袖子，猛地掙開了葉芫的手，冷笑道：“說得倒好像全然不知。”她冷冷望向葉芫：“做的倒毫不馬虎。”

    她眯起眼，譏嘲道：“今兒個早上還是合身的衣裳，下午便成了去年的舊裳？”她定定望向葉芫：“白月庵何曾虧了你，要你苦心栽贓？”

    葉芫瞪大了眼愕然看她，結結巴巴道：“栽、栽贓？”她頓時紅了眼眶，咬著唇低低道：“弟子沒有……”

    妙庵漠然看著她。

    葉芫慢慢絞著手，抿著唇，猶豫了良久，忽的跪下道：“弟子……弟子將行欺瞞之事，還請師父責罰！”

    她抬起頭來看向妙庵，已是汪了淚：“弟子爹娘故去多年，又沒個兄姊。葉府哪兒還有人記得弟子呢……”她複又低下頭，輕聲道：“弟子……隻好翻了舊衣裳來，想博得祖母一分同情……”

    她嗚嗚咽咽，隻顧垂著頭揩淚。

    妙庵倒是動容了。

    她輕輕歎口氣，將手搭在了葉芫肩上，哄她道：“你祖母必會喜歡你的。”

    她這話蒼白無力，葉芫卻一下抬了頭，驚喜地望著她，目光殷切：“真的嗎？”她自言自語：“弟子可想……可是，可是是祖母讓……”

    她聲音愈發的小，眼裏又漸漸蓄了淚。

    她這話說的不明不白，妙庵卻忽然想了起來——“太君說，要抄一千卷佛經才準回去，我……怕是再不能回去了。”

    隻怕那葉府老太君也不歡迎她回去呢。

    葉芫淚眼汪汪看她：“妙庵師父……弟子……”她又低下頭，手慢慢絞著衣服。

    妙庵卻握住了她的手，溫聲問道：“你嬸娘當家？”她微吟片刻：“這經卷是你祖母讓你抄的？”

    “是……不不，是弟子自願為祖母祈福……是弟子自願。”她說著，聲音愈發低微，卻反複重複了兩遍，像是在說服自己。

    她漸漸弱了聲息，隻微微低頭，然後她便忽地瞧見自己手上被塞了塊玉佩。

    她愕然抬頭，慌亂地將玉佩遞回去。

    妙庵卻推回來道：“算不得什麽，你拿著，興許有用。”她微擰了眉，卻沒有再出聲，過了會兒方才道：“出去吧。”

    她拉了門出去，葉芫稍稍遮了那玉佩，輕瞥了一眼，微微垂了下眼眸，便也跟著出去。

    “小姐小姐，可算是簽好……呀，小姐，你怎麽哭了？”司樂歡天喜地的撲了過來，又半途突然頓住，愣愣問道。

    葉芫一下子張紅了臉，她微微咬著下唇，偷偷看了妙庵一眼，猶豫著低低道：“沒事，就是舍不得妙庵師父。”

    妙庵輕輕瞥了她一眼。

    她臉愈發得漲紅了，司樂卻毫無所覺的樣子，跟著道：“是呢，小姐最親妙庵師父了，前些日子還在繡帕子要送給師父呢。呀，小姐，你繡完了嗎？”

    她說著要去找，葉芫卻輕輕拉了她一把：“還差了點。”

    她微微動了下身子，遮了妙庵的視線，接過司樂手裏的紙，又輕輕戳了她一下。

    “那……做好了再送給師父？”司樂忽然一拍手：“對了，小姐。這是……”她又抽出張紙來給葉芫看：“老夫人是真的打算讓小姐回去了呢。”

    “是是是，小姐還是趕緊跟奴婢走吧，老夫人要等急了呢。”一旁站著的立苑趕緊湊過來，殷勤地笑道：“馬車未時就到了呢，現在再不走，怕晚上趕不到葉府。”

    她小心翼翼道：“小姐？”

    葉芫似是有些猶豫，試探性地望向妙庵，低低道：“那妙庵師父——弟子走了。”

    “司樂，去收拾了東西——”

    立苑喊了車夫來搬東西，葉芫便同妙庵一同往庵門走去：“等弟子繡好了帕子，便送來給師父。”

    她在門口站住，對妙庵行禮道：“師父回去吧，再替弟子向主持師父道聲別，弟子離去得急——”

    “小姐，可是快點。”立苑匆匆來催道：“不然天黑了不好行車。”

    葉芫皺眉嗔怨地瞥了她一眼，又對妙庵行了個禮，慢慢走去馬車，登上去。

    司樂也登了上來，眉飛色舞地道：“小姐，奴婢特意翻了帕子出來——”

    “這帕子不必繡了。”葉芫慢慢掀了簾子望了一眼：“這白月庵，怕也不會回來了。”

    她重重往馬車上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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