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樂愣愣地未反應過來，傻傻盯著葉芫。

    葉芫微微抬眸，輕瞥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來輕輕扯了下自己短了的中衣袖子，慢慢道：“妙庵師傅喊我進去，問我為何換了短中衣。”

    她笑了笑：“是不是要特意去宣傳白月庵克扣了我。”

    她說的又輕又淡，好似渾然不在意般。司樂倒是被她說愣住了，傻傻問道：“可是妙庵師傅送你出來時不是很……”她斟酌了一下：“和顏悅色嗎？”

    “我同師父直言講，葉府管家的是我嬸娘，我特意換了短中衣去搏得祖母同情。”葉芫輕輕蜷起自己的手指，低著頭神色不明：“妙庵師父素來心軟。”

    隻是，心軟的人硬起來方才可怕。

    她這麽一說，司樂卻愈發不解了：“那……小姐為什麽不會再回來了？”她嘀咕著：“連帕子都不繡了。”

    葉芫抿唇輕輕笑了笑：“你覺得祖母會因為我穿個短了的衣服便同情我？”她微微搖了搖頭：“當初可是她親自下的死命令呢。”

    她這身衣服，從來便不是穿給那葉府老太君看的。

    她縮手摸了摸藏在衣袖裏的玉佩。

    刻意讓那立苑等了半個時辰，讓妙庵見識了“葉府人”對她的態度，再特意給妙庵“不經意”望見自己短了的中衣，讓她喚自己進裏屋，趁著她的逼問，再不留痕跡地騙得妙庵同情，換得這塊玉佩，並趁機讓司樂騙立苑去簽——

    她又從袖中摸出一張紙來，仔細看了一遍，又疊好了放回袖子裏。

    那張紙上赫然便寫著：賣身契。

    那番說辭自是沒有破綻的，隻是她到底，於心有愧。

    她微微閉上眼，笑意漸漸隱退下去，隻剩下平靜無波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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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天都晚了，我們會不會今晚進不了城啊？”司樂在一旁枯坐了半晌，眼看著天一點點暗下去，終於忍不住推了推葉芫。

    葉芫正閉著眼思索，一下被她打斷，便看了她一眼，微微皺了皺眉：“興許吧。”

    司樂一下子垮了臉：“那小姐，我們豈不是要宿在外麵？”她抱怨道：“小姐，你就不該多抄那頁佛經的……”

    葉芫輕輕覷了她一眼，低眉微笑道：“怎地這般話多？”說著，她又微微凝眉望向車外，搖頭道：“若是不抄那頁佛經，也不過是晡時到罷了。”

    “晡時怎麽了？不過晚點罷了，總好過趕不回去啊。”司樂嘟著嘴，不大樂意地望向葉芫。

    “晡時？倒是無妨。隻是我覺得趕在飯點到葉府，總是不大合禮罷了。”她掩唇微微笑了起來：“是讓嬸娘等我再用膳呢？還是不等？”

    若是等了她用膳，她必然得遭了他人的怨，若是不等她，便又合理的落了她的麵子。

    她這嬸娘——

    葉芫微微笑了笑，然後抬起頭，慢條斯理道：“看樣子今兒是趕不回城裏了，你去喊立苑進來，我有話吩咐。”

    司樂應了聲，掀起簾子，喊停了馬車，又喊了立苑進來。

    立苑求著葉芫回葉府呢，倒是沒敢趾高氣揚，行了禮問了聲好，笑道：“小姐，您找奴婢？”

    葉芫便也衝她笑笑，溫婉得很：“我瞧著天色要晚了，京都閉門早，隻怕今晚進不了城。她微挑了簾子向外看：“我瞧著前麵不遠倒還有個客棧，不如今晚歇息一晚，明兒個回去。”

    她放下簾子，又繼續道：“你讓車夫先趕了馬進城通知一聲。”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立苑。

    立苑倏然便變了臉色，卻勉強讓自己笑著勸道：“小姐，你看，這讓老夫人等是不是不好？奴婢讓車夫快點兒——”

    葉芫微笑著打斷了她：“你早上幾時來的？”

    立苑被她弄得一愣：“辰、辰時一刻。”

    她有些結巴，說得也極度不確定，似是有些惶恐，葉芫卻不在意，接著立苑的話繼續微笑著道：“辰時一刻到未時，可是將近三個時辰呢。城門是申時便閉了的。早上走了三個時辰的路下午卻隻走上不到一個時辰？”

    她掩麵輕輕笑了起來：“立苑開玩笑了吧？”她聲音分明極度溫柔，眼神也柔軟得很，但立苑卻生生出了汗。

    她勉強笑了笑，剛要說話，葉芫已搶在她之前開口道：“想來是路上貪玩了？”她眯眼笑起來，純良無害得像是貓咪：“路上風景確實是好呢，立苑貪圖新鮮忘了要接芫兒也是應該的。”

    她說著，又黯然下神色：“立苑是嬸娘近婢，又豈是芫兒能比的……”

    她說話的態度一軟再軟，話語裏的意味卻愈發的難明。

    這是活脫脫給她扣了個奴大欺主的罪名！葉府當家主母的近婢——不，她還不是，葉府主母的近婢可沒這麽沒眼色又荒唐，去欺負個小姐。

    要傳出去，恐怕便不止是個婢女的事了。

    立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恕罪！奴婢也隻是——”

    葉芫微笑著扶她起來：“哪裏呢，這段路程確實是要走這麽久呢。”她頓了頓，又道：“那這麽看來，怕是來不及進城了呢。”

    “奴婢這就去安排！”立苑一下子明白過來，慌裏慌張回了聲，便不管不顧地跳了下去。

    司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真是怕了小姐呢。”

    葉芫摸了摸袖裏的賣身契，低眉也輕輕笑了起來。

    －－－－－－題外話－－－－－－

    子時夜半，又名子夜、中夜（時至01時）。

    醜時雞鳴，又名荒雞（01時至03時）。

    寅時平旦，又稱黎明、早晨、日旦等（03時至05時）。

    卯時日出，又名日始、破曉、旭日等（05時至07時）。

    辰時食時，又名早食等（07時至09時）。

    巳時隅中，又名日禺等（09時至11時）。

    午時日中，又名日正、中午等（11時至13時）。

    未時日昳，又名日跌、日央等（13時至15時）。

    申時哺時，又名日鋪、夕食等（15時至17時）。

    酉時日入，又名日落、日沉、傍晚（17時至19時）。

    戌時黃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19時至21時）。

    亥時人定，又名定昏等（21時至時）。